“啵！”庄续腾从缝隙中拔出嘴巴，然后低头俯视夜莺。“拿我脸当塞子啊？我本来长得就一般，你不用这么使劲吧？”
夜莺仰着头，哼了一声，说道：“你是战斗雇兵，能被我这么小的力气推动？要么你故意的，要么你刻意的，对不对？”
“我明白你想干什么。虽然我有更好的方案，但是和你解释便会消耗时间，不如按照你的意思来做——不过这与你那么用力塞我脸没有关系。”
“我得用你无法反抗的力量来做动作，没想到你这么简单就被推动了。”夜莺摇摇头，指着缝隙外，说道：“别废话了，外面的盖子打开了吗？”
庄续腾点点头。就在夜莺把他的脸怼上墙壁时，他利用怨灵仆役拉开了盖子，露出下面的接口。他让开位置，夜莺便代替他趴在墙壁上，将打开的额头对准缝隙，然后将“触须”伸出去。
“我需要保持连接，不能快速断开。所以如果有人来，你就挡着我。你可以把手放在我的腰上——不准摸我的屁股。”
“你尽快吧。”庄续腾叹了口气。
从后面看，夜莺的姿态很诱人，只是现在是任务期间，庄续腾既不想也不敢因为美色分心。他思考了一下，认为只用自己身体遮挡不一定就能免于被围观的结果。如果有人硬要上来查看，他们两个衣衫完整，只会给人造成疑惑。
于是他脱下衣服，用上衣做了个简单的遮挡。车厢接缝的区域本来就很小，宽度不到一米五，他将衣服展开后完全能够接触到两侧墙壁。他用隐形的怨灵仆役支撑住衣服，正好可以挡住从他腰部到膝盖的区域。
同时他也做好了准备，如果有人还探头探脑，那就一拳招呼过去。
既然他们位于餐车旁边，肯定会有人经过。庄续腾装模作样晃晃身子，路过者大多捂着眼睛加快脚步，最多会骂他一句伤风败俗，或者经过后大声咳嗽两下表达不满。庄续腾完全不敢回头，他只觉得脸上一阵阵发烧。这时候他免不了会想一个问题：一会儿走回去的时候会被人注视，那可太尴尬了。
诶，对了，假身份的头套还在衣服里面，可以……不行，不可以，夜莺和岩雀还在这里看着呢，这个假身份最好不要暴露。任务期间也不好去找钱老板换新的，现在用了，实际任务的时候怎么办，而且也没必要暴露自己的这项能力？算了，不就被注视一下嘛，又不掉层皮。夜莺和岩雀都是挺漂亮的女生，旁人最多感叹鲜花插在牛粪上。牛粪就牛粪吧……
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思想觉悟后，庄续腾立刻觉得脸皮厚了，紧张感完全消失。当列车颠簸摇晃时，他也能伸出手扶住夜莺的腰，帮助她稳定姿态。夜莺没有反抗，当然也没表示感谢。两个人只是在执行任务，就这么简单。
“你那里有止血喷雾吗？给我点儿。”大约二十分钟后，夜莺双手撑着墙，慢慢抬起头来。她血流满面，接过止血喷雾就往额头上喷，然后又要过纸巾擦拭。她的脸色很差，已经泛起铁青色，给人感觉随时都会瘫倒的样子。“把岩雀叫过来，她要接着我的工作继续。”
庄续腾愣了一下，然后赶紧过去，用两个响指将餐桌上的岩雀叫过来。庄续腾知道，她们两姐妹都有刺探通讯信号的能力，就像两部战地电台一样，两人之间完全可以直接通讯。如今夜莺需要庄续腾去招呼妹妹，说明她的身体和精神承受能力已经到极限了。
“岩雀，你接着上，我把当前的符文秘钥给你。”夜莺对岩雀招招手，她们两个便在衣服的遮挡下，蹲在墙边。两人一起打开额头，触须相碰，影从能量通过触须传递。
“怎么这么复杂？”岩雀皱起眉头，问道。
“影从芯片的版本提升了，需要重新破解符文。幸好它们的设计思路是一脉相传的，不然咱们就麻烦了。”夜莺传完信息，用手推上额头——原本这个植入体可以自己关闭，而她连这点操作都要省下来，绝对已经到了极限。
岩雀抬起头，长睫毛后的大眼睛凝望着庄续腾，意义不言自明。
“我会帮她放松一下，你专心对付列车就好了。”庄续腾征得夜莺同意——她都快晕过去了，上下晃了下脑袋，那就是同意了——便将双掌放在她的头顶上，开始吸收怨气。
“嗯……”夜莺呻吟一声。
“嘘！”庄续腾吓了一跳，说道：“你这声音太大了，而且干嘛这么婉转，这让我压力很大！”
岩雀笑了笑，说道：“她忍不住的。你得用个东西把她嘴堵上。”
庄续腾愣了一下。他看到夜莺也红着脸惭愧，便说：“你自己堵上嘴不行吗？”
“我……我会松手，自己按不住。”夜莺摇摇头，解释道：“我的植入体有些问题，影响我的神经反应。你用手堵住我的嘴吧。”
庄续腾看看手掌，然后抓起夜莺的手按在她嘴上，再用自己的手按住她的手。“我只剩下一只手了，同时放缓按摩速度，或许就没那么明显的影响了。”
他有点想多了，夜莺还是会叫唤，只是全都被按了回去，声音小了很多。庄续腾渐渐明白，她不是故意发出这种声音的，的确像是某种神经触发机制，就像条件反射一样。这也是植入体的副作用吗？感觉她有些可怜。
有人经过，他们三个人的姿势比之前更可疑，而庄续腾已经彻底不要脸了。他分明能感受到背后炽热的目光，甚至还能感受到强烈的怨气。怨什么怨？通通吸干！庄续腾干脆用最快速度吸收怨气，尽量缩短当前尴尬的状态。
从副作用积累的严重程度看，姐姐比妹妹厉害多了。从她体内抽走的怨气相当于四个死人，按理说她会被折磨死的，但她居然撑下来、活下来，这太不可思议了！除了数量之外，这些怨气的浓度也很惊人，完全是经年累月聚积才会产生的品质，庄续腾几乎不需要再用法术技巧压缩、转化，直接就能将这些怨气转变成怨灵仆役。
依照死灵法术的说法，夜莺体内的怨气已经成鬼了，她的意识随时有可能被鬼魂占据，而她也可能变成哀嚎女妖一类的怪物。在神灵时代也有类似的情况，被称为内生幽鬼。神灵离开后，便不再有幽魂异象，只会有被影从器折腾死的情况发生。
神灵不在，鬼魂也不再，不过影从植入体的副作用并不会因此停止。庄续腾吸走怨气，夜莺的状态明显好了很多，她抬起头，双眼晶莹地仰望着庄续腾，目光里充溢着感激。
“嘘……”庄续腾除了提醒她噤声，别的也干不了。
就这样僵持了二十多分钟，赶在列车员查看之前，岩雀终于完成了工作。她接过凝血喷雾，对着自己脑袋呲呲呲，然后用掌根敲敲脑袋。“回去再说。我扶着姐姐，你把这里清理一下。地上和墙壁上有血迹，外面的盖子也没盖上，千万别漏了。”
庄续腾点点头，让开路，然后蹲下身子清理。外面的盖子用怨灵仆役关闭，插销插回去，他还接了点水浇上，这能加快锈迹生长。清理干净之后，他穿好衣服返回卧铺车厢，此时姐妹俩已经完成了给脸补妆，遮住受伤痕迹的工作。
“有些曲折，总算完成了，没白来。”岩雀用手指揉着太阳穴，皱着眉头对庄续腾说道：“幸亏来了一趟，不然到时候就抓瞎了。列车换了影从芯片，而且从升级的痕迹看，他们每隔两个月就会这样干一次。”
庄续腾赶紧问道：“那么下一次更换是……”
“会在咱们行动之后。”岩雀的眉头并没有松开，她说道：“话虽这样说，但时间很紧张，他们只要提前一周，就会在咱们行动之前更换。”
“也就是说当前的计划表并不保险。”庄续腾想了想，问道：“以前他们有没有提前更换的行为？他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做的？”
“第一个问题：没有。第二个问题：他们在八个月之前开始这样做。”岩雀瞪了庄续腾一眼，指了指自己脑袋，说道：“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我头疼，赶紧按摩。我不会胡乱呻吟的，这你应该知道。哎呦，姐姐你干嘛掐我啊！”
“让奈客缓一缓。不管是影从器还是影从法术，只要使用就会有代价。咱们不能只顾着自己舒服。”
“姐姐，你看他有一点疲劳的样子吗？太厉害了，真的太厉害了！”岩雀趴在卧铺中间的小方桌上，侧着头看向庄续腾，说道：“你的手，比我见过所有降低副作用的器械和疗程都好！我感觉自己快要离不开你了。”
夜莺抬起手，虽然做出要打巴掌的动作，但最终只是摸摸妹妹的头。“别乱说话，咱们多表示感谢就好，其他的不要乱说。奈客，让你见笑了。”
“我能理解。我只有一个要求：这件事别说出去，任何人都不行。你要你们答应，那么在这次任务期间，我会帮你们恢复状态，一分钱都不收。”庄续腾顺势说道：“夜莺说的没错，这种事情的确有负担，我只是暂时吸收和压制，之后也要慢慢花时间化解。这涉及到我的武技，不能给你们细说。”
“我猜到如此。”夜莺揪着岩雀的耳朵，说道：“好好跟人家说谢谢。”
“谢谢。”岩雀说完之后又趴下去，指指自己脑袋，甚至还把脑袋往桌子对面庄续腾那边凑了凑。
庄续腾笑笑，将手掌放上去，一边吸收怨气一边说道：“好了吧？接着说还发现什么了？”
“我通过接口连接进列车的控制系统里，找到了一些信息。宝库车厢的重量在80吨左右浮动，从未超过85吨。咱们多一点富余，87吨差不多了。”
“光环直升机经过改装后能够拉起65吨……幸亏有气球计划，不然根本带不走车厢。”
夜莺点点头，说道：“咱们给直升机多弄出15吨的载荷，正常只有50吨。正常没人想得到能有人抹平这种差距，不会有人想到吊装车厢的主意。”
“那最早是谁想到的？”庄续腾问道。
“我记得是亨利·亨德森，他在中间人碰头会上想到的。”岩雀说道：“一开始的计划是拆开车厢，把里面的东西扔掉，再派人从外面捡。”
“从这个角度看，咱们这个行动还挺仓促的。”庄续腾一边吸收怨气，一边问道：“如果他们又更换影从芯片，甚至是在咱们行动那一天更换，没法做提前应对，咱们怎么办？这次你们破解用了四十多分钟，行动的时候可能没这么充裕的时间。”
“我在列车的系统中留了后门，到时候可以从那边绕回来，绝对不用那么久。”岩雀指着自己脑袋，说道：“我还把历次更换影从芯片带来的变化都记录下来了，回去研究一下，猜也能猜到这些芯片的弱点，你就放心吧！”
庄续腾笑笑，说道：“什么叫做我放心？我只是个雇兵，和你们一样干活儿的。要放心也该说给咱们的中间人，还有雇主。”
提到中间人，夜莺的脸色黯了下去。她没说什么，只是宠溺地摸摸妹妹的后背。
岩雀趴在桌面上，看不到姐姐的表情，她只顾着和庄续腾说话：“雇主才不管咱们怎么行动呢，只要听到成功消息就行！对了奈客，我知道怎么从车内开门，一会儿我和你一起去车底看看？姐姐状态不好，就让她在这里睡一觉吧！放心，我会陪好你的，保证闭上嘴，不会乱叫。”
“不用你，你也在这里休息。”庄续腾低头瞄了一眼手表，说道：“按照时刻表，十分钟后有一个车站，列车会停三分钟，我直接出去。你们都在里面待着，等我摸清情况再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