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帮的训练基地是一个陷阱,一个针对雇兵、中间人、情报官的陷阱。
有时候庄续腾产生过这样的想法:花钱请雇兵做对抗性任务,权当给自己当陪练。他需要对手来提升自己的武技,也想看看其他雇兵都是如何行动的,从他们身上学点东西。他认为这样做也花不了几个钱,效果肯定很好,于是给戈工道一说,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这完全是在给雇兵行业添乱!别把别人的努力当做自己进步的垫脚石,如果想要挑战,那就去接暗杀公司高层的工作,对你有绝对的提升,甚至很有可能提升到天上去了!”
这个念头就此作罢,不过它并没有消失。墓园帮不仅和庄续腾想到一块去了,还将它投入实践。
所谓旧宅的训练基地——它的确是个训练基地,但并不是那种总是在运行、一批一批制造人才的基地,而是在特定时期偶尔启动,用雇兵为训练器材,培养能够防御情报刺探和防入侵人才的地方。
流星再次进行信息刺探,她带上了警惕,以“此地是陷阱”的态度重新观察整个刺探过程,终于发现了问题。“咱们之前得到的信息绝对有问题,布置这个圈套的人很聪明,肯定非常了解情报刺探者的工作习惯。那些监控镜头的信息都不能用,如果按照那个来指导行动,就会撞在枪口上。之前那七个人应该就是这么失败的。”
庄续腾点点头,随即沉思起来。过了一会儿,他问道:“那个设下陷阱的人需要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工作吗?这些摄像头提供的信息全都是假的吗?”
流星想了想,缓缓摇头,说道:“不管用什么样的设备,都不可能不间断地提供变化图像来骗人,尤其是连续工作这么久。那我做例子,我若在信息网络中设陷阱来诱捕其他情报刺探者,在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得手的时候,只能选择静态的、缺乏变化的信息来做诱饵。”
“这么说来,连上室内这一百多个摄像头,没人能够持续提供精准的、连续的变化图像,里面有些能用,有些不能用。”庄续腾说到:“那些看起来像是固定摄像头的,大概率是陷阱,先把这些排除。”
看着屏幕上几十路监控画面,她感觉眼睛有点晕。“我看不过来。这样吧,你说关掉哪些,我来操作。”
于是,庄续腾和流星合作,又开始一轮对监控画面的分析。他们这次完全放弃那些静止的、清晰的、看起来很好定位的画面,专拿那些难度高的监控画面下手。两个人一直忙到午夜时分,终于重新做了一幅地图出来。
“以三十七个动态画面为基准,这幅图没有互相矛盾的地方。”庄续腾用手指敲敲图,说道:“就是它了!我认为这图可以用。接下来还有个工作,就是……”
没有应答的声音,旁边传来稳定的鼾声。转头一看,流星已经睡着了。也对,时间到了午夜,连续工作时间已经很长,睡着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庄续腾怕吵醒她,不敢移动她,只是给她找来薄被盖上。就在这时,流星轻轻翻身,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拿脸在手臂上蹭蹭。
“呃……装睡是吧?”庄续腾用手指敲敲流星的额头,说道:“别耍赖皮,好好睡觉,你醒之前我在这里陪你,不会走的。我继续看看这些监控信息,尝试把他们的陷阱找出来。”
“你不睡吗?”流星果然睁开眼,声音糯糯地跟庄续腾说话。
“如果找到潜入路线,我准备晚上进去,这样我可以用一个白天的时间休息。”庄续腾说到:“既然你醒了,去把所有监控画面都调出来,包括室内的。”
“喔……”流星打了个呵欠,照庄续腾的话做。等她回来的时候,选择躺在庄续腾身边,用他的大腿做枕头。她要求庄续腾不准乱动,就当是满足她的心愿。
“好吧……”庄续腾揉揉流星的头发,就像宠自己妹妹似的。
经过一整夜的工作,庄续腾总算弄清了敌人的套路。他们很鬼,放出来的摄像头信息有真有假,总体上分为三层。最简单的一层是给那些水平较低的笨贼用的。相信这一层的入侵者会选择从大宅的东侧进入,然后落入比较低等守卫的陷阱中。中间一层是给雇兵准备的,先欺骗情报官,给它们提供容易分析的静态画面,而这些情报经过分析后,会得出大宅西侧和北侧才是防御的薄弱环节,如果从这两个地方协同进入,就能迅速控制大宅的要害,包括监控室、武器库,压制人员往来最重要的三个枢纽通道。
选择从这里进入的人,会和之前被抓的那七个人一样下场。
第三层则是庄续腾分析出来的,他按照自己的想法筛选出可用图像,经过对比发现,大楼的南侧才是人员出入通道,这里是唯一可用的潜入通道。他拿着这个结论,加上之前两层,“东西南北”都凑齐,这种巧合不由他不怀疑。
一个有意识设计陷阱让人往里钻的地点,为什么一定要留个通道?庄续腾设身处地想了想,如果换成是他,他会对各个方向一视同仁,至少都会有陷阱,然后重点方向防御。之前设置的这一层、那一层,只会作为对敌人进行筛选的手段,好让留守陷阱的人能够得到休息。整个训练基地铆足了劲,所有行动都只会为了一个目标:把来这里的雇兵全都抓住。
“从南面进去也不太可能奏效……正上方空降也很难,甚至连情报支持都没有。”庄续腾揉着眉心,他找不到把握比较高的潜入方案。不过,一种方案不行,还可以换另一种,他不会在潜入这条路上一直钻牛角尖。
“正面轰进去,压制住大宅,然后再把人偷出来行不行?”
从目前的监控来看,训练基地里近两百人,墓园帮是个大帮,增援速度和力度未知,强攻的难度太大。他们小队只有四个人,强攻是不可能的,只能排除掉。那么还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们能够进入这座大宅呢?
办法还真有,庄续腾已经想到了。既然这座宅子是个陷阱,那么它就存在一个固定模式:让人进入陷阱。陷阱和堡垒不同,所有陷阱都希望猎物进来,而堡垒则是将敌人拒之门外。因此,若有人能够自我牺牲,进入陷阱,然后再把陷阱炸掉,那么引起的混乱就足够破坏墓园帮的体系,为之后的行动创造操作空间。
渐渐地,庄续腾有了计划,他需要一具完整的尸体和足够的爆炸物。行动的第一步是将尸体送入陷阱,他们会沿着“笨贼”的路线实施计划,也就是从大宅的东侧潜入。等背着炸弹的尸体进入陷阱之内就引爆,看墓园帮接下去会如何应对。
不过庄续腾并不想暴露自己能够操纵尸体的能力,他需要想个办法来遮掩实际行动方案。等流星醒过来之后,他联系露西,将这一整夜的研究结果告诉她。
“自从上次你们被炸了之后,爆炸物的管理就严格多了,市场上不好找,我得动用库存。”露西思考了一会儿,她让庄续腾先来音乐餐厅会合,大家一起商量,实在不好行动的话就推辞掉。等庄续腾上路之后,露西赶紧给流星打电话,询问她的情况,尤其是庄续腾有没有欺负她。
女儿的回答让露西有种矛盾的感觉。一方面她很欣慰自己姑娘没有被欺负,庄续腾如她所想一样是个讲规矩的人。另一方面,她觉得自己闺女很优秀,奈客你个没眼力见的,怎么就不懂得风情呢?幸亏露西知道庄续腾和莫甘娜的事情,否则她真会怀疑庄续腾的性取向。唉,这种事强求不得,她也不知道以后怎么发展、最后怎么收场,当下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求自己女儿别太激动就行。
听完庄续腾带来的情报分析,行动小队的众人一个个挠头,都觉得这件事变得非常棘手。尤其是夜莺和岩雀两姐妹,她们是前线情报官,如果刺探大宅的监控系统,一定也会中招。而她们两个非常害怕这种专门针对情报官的陷阱,从植入体功能到两个人的技术水平,都不支持她们发现、抵挡或者反制这种陷阱。
戈工道叹了口气,说道:“既然是陷阱,那七个人……恐怕凶多吉少。就算他们还活着,咱们也能把他们救回来,那些人的身体和精神也不太可能恢复。”
“至少得进去看看那七个人是否还活着。”庄续腾感觉戈工道可能要打退堂鼓,便说到:“墓园帮这个训练基地针对咱们雇兵,从这里出来的人,以后都是难缠的对手。尤其是会设信息陷阱的情报官,咱们难道还能一直防着他吗?”
露西点点头,说道:“如果以这个陷阱师为目标,我愿意增加投入,以及提高这次行动的报酬。”
戈工道捂着正在微笑的嘴巴,朝庄续腾眨眨眼,然后正色对露西说道:“既然如此……我有个想法。用直升飞机运载爆炸物过去,直接投下去,炸他丫的。”
“你以为我这里的存货能和军队比啊?”露西摆摆手,说道:“不行,这个方法看起来很过瘾,但是落点不可控、后果不可控。就算换个角度,以PCPD如何糊弄着结案来看,建筑物内部爆炸还能用管道问题或者人为操作问题遮掩过去,这屋顶上一个破洞,怎么解决?而且你看看那个屋顶,不一定好炸。”
戈工道仔细想了想,点点头:“斜面屋顶,炸药很有可能沿着斜面滚下来。难道就让奈客自己去送炸药?”
“能不能找个僵尸?”庄续腾眯着眼睛,说道:“找个有僵尸体质的混蛋,控制他送进去……”
露西摆摆手,说道:“我也想这么干,可找到这样一个人的难度不比灭了墓园帮低多少。而且你这个主意……有点太无情了。哪怕我雇几个人去干这个危险的活儿呢?”
“进去送炸弹的人基本活不下来,你花钱或者不花钱有什么区别。哦……还有抚恤金,我忘了这茬儿。”庄续腾想了想,说道:“不如这样吧,我知道从哪里找志愿者,只要你出钱,那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你从哪里找?”露西说道:“我不是打听你的商业秘密,主要这件事如果传出去,对你们的名声有损,也间接影响我的利益。”
“上次任务,我认识了一些痛苦等死的人。如果能给他们在意的人留一笔钱,他们会愿意干的。”
露西叹了口气,说道:“诊所那些人?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小子……”
“哪个诊所?什么人?”戈工道问道。
“兰奇症绵延患者,植入体副作用过大,没钱治疗,只能躺在诊所里苦挨,一边用安全蓝一边等死的人。”庄续腾叹了口气,说到:“上次任务,我见过那些人,我也无能为力。我的确利用他们的弱势,这没什么可辩解的。”
戈工道摇摇头,伸出大手拍了拍庄续腾肩膀,说道:“没更好的办法,就这么做吧,我同意。”
夜莺和岩雀也点点头,说道:“我们也同意。你又没强迫他们,只是给出一个选择。不过你要注意保密,不要让他们知道计划。墓园帮也有蓝野人生意,我怕有人会为了得到蓝野人而出卖咱们。”
“我会注意的。”庄续腾点点头。他心想:又不真去希望诊所找敢死队,这都是遮掩而已。身上带着炸弹进行潜入行动的会是一个死尸,庄续腾认识火葬场的人,知道那里有很多尸体因为没人愿出费用而得不到火化,就算火化了也没人接收骨灰,早就成了积年弃尸。他出钱结清冰柜费用,再给点贿赂,尸体就能拿出来,最终那尸体也会在火焰中化成灰,因此这里面不存在道德问题。
露西提供的抚恤金,庄续腾准备拿出一半给希望诊所,算是用他们名头的报酬,以后也好继续用。剩下一半,肯定放进自己腰包,这是办妥这件事该拿的报酬。他是个雇兵,雇兵是要做生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