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南眺去,几里外巨石嵯峨,角山巍巍,宏伟的山海关城楼雄踞其间,自从洪武年间开建以来,便矗立此地数百年而不损。
满族入关之前,曾在这里撞得头破血流,要不是吴三桂冲冠为红颜,恐怕满八旗还得在关外在多呆几年,甚至还很可能后世压根就见不到清朝了。
“少爷说的不错,几百年了,满族还真没做啥好事,也真该滚蛋了。”新任骑兵师一团一营营长的马东子瞅着远处的关城,狠狠啐了一口。
旁边永山也呵呵一笑:“照我说啊,咱们早该把直隶吃了,把铁路和工厂修道这里,也让那些满人知道啥叫工业化,省得一天到晚他们吃饱了没事就知道修园子,窝里斗,白白图耗了中华江山。”
“呦。”马东子挪揄笑道:“永山,我咋发现自打你大哥被调到参谋部去了后,你这说话水平见涨呢?都知道中华江山了。”
“滚蛋,少拿我寻开心。”永山在马背上虚踢了一脚马东子,笑骂道:“我哥是我哥,我是我,我可不想一天到晚窝到参谋部里对着沙盘比划。”
“那你想干嘛?”马东子好奇问道。
“干啥?”永山勾眼望着悠悠城关,陡然间豪气冲天:“没啥大想法,我只想能在少爷麾下,早日收复河山,然后再马出祁连,一直打到圣彼得堡去,让俄国大毛子也常常被人袭营的滋味。”
“日。”
马东子竖起中指比划道:“你这还叫没啥大想法?我看你是被前几日文化课上先生说的那位霍去病将军的事迹给迷倒了吧。”
“这有啥?咱们是骑兵那个骑兵不想着马踏祁连,封狼居胥。”永山毫不在意,不过想想也觉得暂时太遥远了,挠挠头呵呵一笑:“这不是理想吗,少爷不是说可以往大了想吗?难道你就没点理想了?”
“有。”马东子倒也爽气,笑道:“我的第一个理想就是第一个冲进北京城,也让咱看看皇上和那个老太婆长啥样。”
“那你没希望了。”永山摊开手,压低声音并过马头,幸灾道:“我哥说了,这次少爷要给北京城那位老佛爷,来个神兵天降,让那些王宫贵族连北京城门都逃不出去。”
“神兵天降?”马东子挠挠头,陡然想到了什么,愁眉叹息:“姥姥,上飞艇啊?他娘的,我这头次打前锋就要落后啊。”
马东子虽不甘心,但也知道骑兵没法和天上飞的那帮鸟人比,只得扭头看了看伪装成商队的突击队员,问道:“机枪和迫击炮都准备好了吗?”
到了正事,永山也收起了笑脸:“营长放心吧,迫击炮班说,只要突击队抢占了城楼,最多三分钟内可以搞好,机枪麻烦点,都已经拆成了散件,不过他们说只要给二十来分钟,就可以组装起来。”
“二十分钟。”
马东子点点头,上次摩天岭的亲身经历让他明白,机关枪在面对大股东敌人时有多重要,虽然他们是轻装骑兵,但装备部为了保障他们的火力,还是别出心载把机枪弄成了几个散件,这样平时可以用战马分开驮着,需要时能快速安装好。
只是这是第一次应用,还有些心里没底,要知道不远处的山海关内长期驻扎了两千清军,而且关隘后还有大营,足有四五千人。
要是没有机枪,他可不敢保证带着三百多号突击队按要求守住城关一小时,保证主力抵达,但远处城关门楼已经近在咫尺,也来不及多想了,立刻一甩鞭子,发出了事先约定好的暗号。
“做好准备。”
远处的城楼下,一小队清兵三三两两依门而立,其中几人还朝走来的马东子不住挤眼,这几年关内关外来往的商客一下子暴增了很多,马队更是一个比一个大,所以税银也比往年多收了很多,他们也能弄俩小钱花花,眼下又是这么大一支车队,这不是肥羊嘛。
几位清兵立即把枪一横,摆出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可知道的人都晓得,这是他们惯常的手法,一般人只要被这么一吓,肯定是会孝敬些茶水钱。
“这不?来了。”
见到打扮成镖师,背着大刀的永山带着几人一脸慌张的走来,清兵立刻互通眼色,准备好好讹诈一下这帮面生的家伙。
“站住,关隘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一位清军耀武扬威的端起了枪,瞄准了带头的永山,永山连忙摆摆手表示自己只是过路的商客,还从兜里掏出个布包扬了扬。
清军见状,顿时眉开眼笑,但大家才刚收起枪,眼角就猛地凝固了,只见那几个镖师竟然各自从身后掏出了他们从未见过的大号手铳,不等叫喊便一通乱打。
“砰砰砰……”
经过改进的二十响驳壳枪,如今都成了各类侦察营和突击队执行这种近距离最喜欢的家伙了,速度快,火力猛,扳机一扣像泼水似地,实在是太爽了。
但清军就没这么觉得了,几个倒霉的家伙一抬手就被潦倒在地,剩下还想举枪,但却被密集的子弹打得抱头鼠传,一个劲的往关隘内跑去。
“冲啊。”
见到永山动手了,早已不耐烦的马东子一挥手,赶马车的突击队员立刻从马车上抽出枪递给了骑马的战友,不消片刻准备妥当的百余骑便率先冲向了城门。
呜呜的牛角声时隔数百年后再一次响了起来,整个山海关霎时被笼罩在了紧张的气氛中,在关城内休息的商人和小贩,也被这种好久没听过的示警声吓呆了,等到城门口出现了密集的枪声,才猛地清醒过来,纷纷关窗闭户,然后颤颤惊惊打开条细缝观察着。
“妈的,他们要关城门。手榴弹,快拿手榴弹。”
永山冲的最快,见到几十米外躲在门口的清兵竟然想关门,连忙高喊一声的同时,就已经从身后拽出颗手榴弹,用牙一要拉线猛地甩了过去。战士们见状后,也纷纷掏出手榴弹一阵狂砸,顿时木质的城门被炸得焦黑一片,幸好城门厚实没有爆开,不过后面几位清兵就麻烦了,虽有厚门阻挡,但还是被炸的满脸血糊。
这时马东子也带着突击队冲到了城下,双腿猛蹬马蹬,战马嘶鸣中如一道闪电钻入了城内,身后的突击队战士也纷纷越过城门,见到这一幕永山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但此刻还不敢庆祝,必须要立刻拿下城楼才行。
想到这里,永山重新压好子弹,冲身后的战士挥挥手,沿着城墙哇哇叫喊着往上冲去,一路上不断古老的箭矢飞来,但更多清兵刚冒头就被密集的驳壳枪打成了筛子。
这时,已经入城的炮班飞速在城门下找了个掩护,开始架设四门60毫米迫击炮,由于重量轻,便携带,如今迫击炮已经成了陆军中最受欢迎的武器,炮手们飞快摇动螺栓调整炮口时,战友已经早已准备好了炮弹,等到炮手准备妥当,立即将炮弹塞入了炮膛。
“轰轰轰……”
一枚枚炮弹如长了眼睛般在远处纷乱的清军中炸开,慌乱的清军根本没想到对方居然有大炮,顿时连最后一点勇气也被打散了,吓得四散奔逃。
当永山带队冲上关楼后,立即挥挥手招呼下面早已等得不耐烦的机枪班上来,十几位战士见状立刻扛着马克沁机枪散件登上了城楼,等到二十分钟后两挺机枪开始喷火,整个山海关都陷入在了隆隆的爆炸和机关枪哒哒的嘶鸣中。
……
“报告,总参来电,第一骑兵师已经控制了山海关,整个战斗持续一个小时,打死六百多清军,其余大多俘虏,目前骑兵师主力已经越过山海关,正在快速南下。”
“一个小时就拿下了山海关?而且还已经开始南下了?”旁边,解开了松绑坐在边上被几个战士盯住的袁世凯等人差点没跳起来。
尤其是袁世凯,他对山海关太熟悉了,那里的守备参将还是他的人,根据他之前的想法,一旦太平洋军叩关,起码可以依靠坚城支撑数天,但谁想到这才一个小时,按照中国的算法,那才半个时辰啊。
身边的段祺瑞等几位将领也是瞪大了眼珠,满脸不敢相信,他们都是知兵之人,自然知道山海关易守难攻,差不多六千将士,都是火枪,竟没想到还是这么快就让人家给攻破了。
但汇报声还未结束,另一个消息再次让他们震惊不已。“报告,参谋长已经和第一舰队一起已经抵达大沽口外海,六艘主力舰都已经准备完毕,询问是否炮击。”
“是否炮击?”
汇报声,让生擒了袁世凯,威逼他交出五万北洋新军的李大少爷眉心猛地皱了起来,不可否认,他虽然对大清朝没什么归属感,但热爱脚下这片土地心却两世未变。
舰炮不是地雷,不是手榴弹,更不是陆军炮。
四艘战列舰,两艘重巡,口径最小的主炮也有203毫米,炮弹更是重达一百多公斤,对地时采用的装药三十公斤TNT的高爆弹,破坏无疑是巨大的。
一旦让这些钢铁巨兽毫无顾忌的怒吼嘶鸣,以天津大沽口那一带的炮台防御力量,根本不是对手,李默几乎可以想象整个大沽口被硝烟和爆炸笼罩中,在炮口下颤抖的画面。
让这些狰狞的怪兽,对自己的国土和海港怒吼,对任何热爱中华的人来说,都是个艰难的抉择。
正在惊愕李默的部队如此神速的袁世凯等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李默的异样,纷纷抬起头望着这位年轻人,不明白他到底在考虑什么,既然骑兵已经南下,那么就该立即炮击大沽,加快登陆夹击北京城啊,要不然稍有迟疑,恐怕北京城那些人全都逃走了。
李默背过手,望着临时藏身的农舍外那片清脆山峰,他自然不可能把自己对这片土地的眷恋说给旁人听,只能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次下达进军北京的命令,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虽然这样做会造成分裂,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迅速的推翻满清统治。
另一个考虑是,自己挡住了甲午之乱,让那笔辱国赔款消失后,清朝实际上还没有伤到根本元气,说白了就是还能拿出银子,如果自己选择先蚕食山东等地,那么只要光绪或者慈禧还把持朝政一天,他们就有能力重新武装军队,英美法这些国家也能继续趁火打劫。
涌入国内的军火越多,以后就越难收拾,还不如早点收拾掉满清,省得以后在费手脚。
所以与割据相比,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先挖掉这块土地上最大的毒瘤,而且如果没有了中央势力统一协调,除了李鸿章等少数几人外,其余人恐怕都会各自为政,对自己形不成威胁。
况且大沽口也是不得不打,只有打废了这座号称大清第一门户的炮台,才能让准备好的突击小艇部队迅速沿着海河北上,入运河直抵北京,加快这次战争的结束脚步,减少对北京的伤害。
所以,这是势在必行。
既然如此,那就让李大少爷来开这一炮吧。
用舰炮的怒吼,为满清送行,让爆炸和鲜血给那些遗老遗少们洗洗脑子,让他们知道,因为他们的固执和不思进取,因为他们的荼毒伤害,让这片土地缺失了什么。
李默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猛地扭过头,扫视了一眼袁世凯等人,缓缓道:“准许炮击大沽口,另外告诉陈平……”
“砸烂它。”
当最后三个字脱口,就连袁世凯这种人也都胸口猛跳了一下,望着李默的眼神也有些变了,他们不是傻子,都知道这年轻人手中的水师有多厉害,所以他们毫不怀疑大沽会被砸烂。
他们真正感到诧异和震惊的是李默这种态度和手段,因为他们能很清楚感觉到这个年轻人身上,那种令他们头皮发麻的果断,和那种彻底铲除一切拦路大石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