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报,卖报,最新消息。”
“大清朝没有了,皇上,皇太后自尽,新华通电全国,要求各省投降。”
“卖报,我们回来了。”
上海黄浦江畔,英租界内的报童们叫卖声此起彼伏,这几天来他们的报纸生意格外好,连报社都不得不加刊加印才能满足需要。
无论是来往的洋人,买办和华商,亦或者是那些出门逛逛的千金小姐,都是人手一份。
清国灭亡了。
还有比这个更令人震惊的事情吗?
菲利特曼身着便衣,在卫兵的保护下扔下一个便士,带走了几份今天刚出的报纸,望着上面几乎雷同的触目心惊大标题,心有感触。
清国灭亡他一点都不好奇,甚至熟知远东局势的人都不会感觉,太平洋,哦,应该称新华军的实力太强大了,他们呆在远东就犹如一只进入了羊群的狮子。
所以他关心的不是清国灭亡,而是这次李默采用了一种全新陆军战术,是的,战术虽然他不是陆军将领,但还是感到心悸。
从断断续续展现出来的消息来看,短短三天,从傍晚旅顺启程,到清晨登陆天津,再闪电般进攻北京,只要稍稍分析一下就能发现,这次远东巨变给人只留下了一个字,快。
是的,快。
菲利特曼无法得知北京发生了什么,他曾进去过那里,见到过高高的城墙,虽然清军那些士兵非常没用,但不能否认那是个巨大的城市。
他也不知道天津发生了什么,因为那里的几万清国陆军竟然没打一枪就投降了。
但即使排除这些一切,他依然震惊,因为李默仅仅用了三天便完全攻占了它,他没有用传统陆军战术,而是用了一种让人咋舌的疯狂。
他的陆军部队登陆天津后,既没有展开,也没有侧面防御,而是直接以令人疯狂的速度冲向了北京,在此之前他秘密割掉了电话线,使得天津至北京的通讯至少需要四个小时的快马。
而他完美的利用了着四个小时,他投入了大约二十艘以上的大型飞艇,一次性将多达一千两百人以上的前锋部队投入了北京城下,然后利用他们骚扰,堵住了北京的所有城门,迫使那里一个人都没逃出去。
这其中,还有一些他不知道的,比如为何清军会忽然丢掉了德胜门,为何天津的数万新军会投降,但有一点非常清晰,李默的新华军速度太快了。
如果是大英帝国陆军遇上这种场景,恐怕也无法做出正确反映,何况是指挥和反应极度落后的清军,他们原来说三天内就会出发的勤王陆军,结果等了十天还没有作出反应,而新华军驻扎在吕宋的一支部队都已经登船出发几天了。
李默再次抓住了这种缓慢的机会,立即公布了清国皇帝和皇太后的死讯后,让正在集结的勤王军队全都陷入了迷惘中,因为他们需要保护的人已经全部死了,就连在北京的皇族成员也大都被处决或消失,除了少数几位事变时在外地的人得以幸存,清国皇族已经彻底消失了。
北方一统,剩下的唯一悬念是李默需要多少时间。
菲利特曼相信,如果他有足够飞艇运送士兵,甚至在下雪之前就能结束战斗,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没有那么多,而且东北已经开始下雪了,提早到来的暴风雪或许能够将这场战争拖延到明年。
报纸上,既有好评,也有辱骂,似乎和这个国家一样陷入了纷乱之中,看着报纸菲利特曼相信,李默的脚步实际上早已渗透到了上海,甚至更远的广州。
脚步很快抵达了奢华的上海俱乐部,对开门的印度侍者点点头,正要前往二楼贵宾休息区的他陡然发现,前面不远处的一家理发小摊上,几位年轻人正在剪头发,地上几根发辫清晰可见。
这一幕,让他的眼睛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良久后才回过神来,走上了二楼的贵宾休息区,刚推开门,就听见一个公鸭般的嗓音在咆哮。
“诸位,李默已经占领了北京,他的部队正在进行最后准备,现在从东北到天津,已经看不到任何清国军队,我们必须改变这一切。”俄国驻上海公使挥舞着电报,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粗暴。
改变?拿什么改变?
难道让大家撕破脸,与李默宣战吗?那样的话那个疯子睡着了都会笑起来,因为他能得到一直打到上海的借口。这些斯拉夫的白痴,为什么总会给欧洲贵族丢脸?
菲利特曼鄙夷的看了眼那个家伙,向大家点头示好后,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一边听着高谈阔论,一边看着报纸,还不时用指甲在报纸上勾勾画画。
而那位俄国公使丝毫没有感受到四周鄙夷的目光,再次高谈阔论起来,甚至还提出了应该组建各国联军北上,帮助清国恢复统治。
上帝。
清国皇帝都已经死了,那位太后也死了,总得要找个人扶持才行啊?这家伙疯了吗?而且目前各国在远东的总兵力加起来也不过三四万人,难道要大英帝国远东舰队也去拼命吗?
“诸位,清国的军队正处于迷惘中,他们在李默抛出了皇帝的死讯后,已经有些慌乱了,我们必须即刻给予他们支援,相信大家都不希望看到李默统一这个国家吧。”
俄国公使沾沾自喜,继续说道:“那么,就尽全力支持他们吧,把我们现在掌握的军火都卖给他们,让他们去和李默狗咬狗当他们越来越依赖我们时,只要我们守住了长江,那么这个国家就只能一直分裂下去。”
众人听完纷纷点点头,只有菲利特曼撇了撇嘴角。
一条长江,就能阻挡新华的崛起?
笑话。
他放下报纸,刚想说两句,忽然大门被再次推开,一位熟悉的法国军官走了进来:“诸位,有个不太好的消息,李默的海军陆战队已经从威海和烟台登陆,驻扎在他租借的青岛港的一个警备连也已经和清军交火了,而且还得到了海军的大炮支援。现在,山东已经乱成了一团。”
“此外,菲利特曼将军,我想这个消息您应该会喜欢。”法国军官嘴角升起一丝戏谑:“他们抵达了上海以北海域,您的部下正满头大汗在到处找您。”
“哦,对了,我想您应该做好准备,他们这次来了四艘战列舰和两艘鱼雷舰。”
“该死的。”
菲利特曼猛地跳了起来,连招呼都顾不上打就立刻冲了出去,剩下的各国公使和军官们想了想后,也飞快的奔了出去。
很快,几位印度侍者走进了空无一人的贵宾室收拾起来,其中一位直奔菲利特曼的座位,将那几份用指甲划过的报纸收进了怀里。
……
“轰轰轰……”
远处威海港的剧烈爆炸,和飞扬的尘土,以及时不时被掀起的巨大石块,让牛大妄吓得不由自主往后退了几步,连旁边战马都惊得嘶鸣不断,但还没等他推开多远,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怕个球,不准后退。”
孙万龄踹完后,立即走到阵列前,面前黑压压一片是山东嵩武军中军和右营福字三炮队,足足两千号人和四门德国造大炮,见到这些家当,他信心满满,立刻大喊道:“兵舰的大炮只能打二十里地(2里地=1公里),咱们离着海边还有三十里地呢,他们够不着我们。”
“别看这些叛党贼子打的凶,他们那是吓唬人,等一会他们的人上岸了,就该轮到我们开大炮了。”
“都好好准备,巡抚大人说了,等各路勤王之师进了北京,他会亲自面圣给你们请功,此外凡杀死一个叛军者,赏银十两,杀死叛军军官者,赏银百两。”
“千总,那要是杀了那个李少爷呢?”
“娘的,你若是杀了他,那就是一品顶戴花翎,享不完的福了。”
“哈哈……”
随着孙万龄的话,将士们稍稍安心了一些,四门大炮也立刻被推到了前面,炮手立刻拿出炮弹塞进了炮膛,咽了咽口水,不过对面那种比他们威力大了多的炮弹,还是让大伙手心里直冒热汗。
忽然,一个奇怪的大鸡蛋从远处升了上来,将士们都被这个怪物弄呆了,纷纷交头接耳起来,望着那个越升越高,像只白色鸡蛋,却又像孔明灯般的大东西,牛大妄眼睛也直了,心斗不知为何忽然潮热起来。
宁小川坐在宁海号舰桥内,似乎对外面有一声没一声的舰炮轰鸣根本不关心,因为自从实施了新条例后,炮击任务基本上被枪炮长包揽了,像这种对岸支援炮击,他根本不需要操心。
他手里是一块新的海军臂章,轻轻地抚摸着。
皇家海军。
姥姥,这名字带劲,以后咱也和英国佬的皇家海军平级了,就不知道啥时候真能干一架。
宁小川舔着嘴角,比新名字更带劲的是,这次为了驰援北方,总参要求第二舰队调两艘靖海级巡洋舰过来,结果他和定海号抽中了,而且一来就接到任务,支援陆战团登陆威海和烟台。
十二门152毫米舰炮,八门130毫米副炮,这种配置在主力舰决战中是不敢乱搀和的,但对付远处那些清军却是绰绰有余了。
“报告舰长,侦查飞艇发现了小股清军,距离大约十五公里,陆战队请求打掉这个拦路虎。”参谋敬礼汇报,打断了宁小川的思绪。
“十五公里?”宁小川看了看表,嘴角一勾:“还算精明,可惜这是甲午的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四年了。”
“急促射击,十五分钟,必须确保陆战队登陆安全。”
“是。”
两分钟后,宁海舰的十二门主炮炮口全部高高仰起,一直在慢速炮轰的主炮陡然急促嘶吼起来,一团又一团火焰从炮口不断冲出。
远处牛大妄仰着头,手里火枪攥得紧紧的,思量着为啥会有那么大的孔明灯,这玩意到底有什么用时,眼中就忽然出现了十几个黑点。
黑点速度极快,耳朵里还未听到任何声音,就已经砸落在前方不到百米开外,紧接着轰隆隆的爆炸四散而开,无数的石屑和泥沙被卷起,一波波的热浪吹拂得他整个人都感觉要烧起来了。
孙万龄张大了嘴吧,打死他都不相信水师的炮居然能打这么远,还未等他明白过来,第一波炮弹刺耳的啸声才刚刚过去,第二批黑点就已经出现在眼睛里。
面对如此密集和远程的炮击,清军阵型顿时乱作一团,战马悲鸣,掀翻马背上的士兵,拖着缰绳四散奔逃,而其他清军也被吓坏了,撒开了脚丫子就往后跑。
根本想不到会有大炮能打到一万多米外的清军完全乱套了,可惜这已经晚了,无数炮弹如雨点般追随着他们的脚步向内陆延伸,当几枚炮弹在后退的道路前炸开时,他们已经彻底没有了退路。
每分钟72枚薄皮大馅的烈性高爆弹,足足可以覆盖数千平方可即便是骑上马,一分钟又能跑多远呢?
爆炸在耳边乱窜,碎石尘土飞扬弥漫,火光和热浪一波波侵袭,牛大妄连枪都甩掉了,拼了命的东跑西窜,但等他刚刚看准了准备躲进一棵大树后时,一声巨大的爆炸就已经把那颗大树给掀飞了起来,气浪猛地把他往后推了几米远,才猛然砸到地上。
炮弹还在落下,似乎没有止境。
战马在哀鸣中被撕成了肉块,伙伴如同破布娃娃被拧掉了胳膊脑袋,大股大股的鲜血激洒在黄土地上,当他爬起来时,刚才整齐的列阵之处,已经是焦黑一片,整个大地都仿佛被犁过了一遍。
牛大妄抱着头,趴在地上念念有词,连手指都不敢多动一下,身怕又惹来炮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炮声终于消失,他才哆哆嗦嗦站了起来。才发现,踢他屁股的千总只剩下了一只胳膊,而四周其他幸存的伙伴也都和他一样,眼神呆滞,嘴唇发白,谁会想到堂堂嵩武军中军两千号人,一炷香之后便只剩下了不到百人。
老天爷,这他娘是雷公下凡吗?还打个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