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代硕大的身躯从黄忠的手中滑落,适才还是盛气凌人的长沙郡守,五宗族长之一的大人物,此刻竟然变成了一堆没有任何生气的死肉,瘫软在了地上。
他一双眼睛瞪大着向往凸出,空洞的盯着那个将他头颅拧断的军汉,但仅仅只是盯着,其眸中已没了其他感情色彩。
他至死都不敢相信,刘琦居然真的令人杀了他。
“兄长!”苏代之弟苏焕悲痛的高呼。
“汝安敢杀人!”
一旁的许氏族长暴怒的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奔向黄忠。
接着他看到黄忠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刃,接着他看到一阵白光划过,自己的头颅飞上了半空中,呈现一百八十度转角的浏览了一遍这个世界,接着……
就没有接着了。
一声闷响,许氏族长的人头亦已落地,鲜血在地上划出了一条长线。
“杀人了!”
“姓刘的小贼杀人了!”
“汝、汝好大的狗胆!”
在场的宗族首领们顷刻间乱成一团,适才还是颇显祥和的院内氛围陡然改变,首领们纷纷起身,有一些携带兵刃的去摸藏在衣中的短兵械,要跟刘琦拼个死活。
黄忠杀人,是一个信号!
他杀人后,便见从院子的角落中,突然又冲出了十八个人,他们手中都攥着长剑,一脸冷然的冲进了以苏氏、张氏、贝氏等人为首的那些宗族席间,手中的兵械如毒蛇吐信,掀起一阵血雾,眨眼间又有数名宗族首领倒在了地上。
那些宗贼也都不是甘于等死之人,皆奋起与刺客相搏!
蔡瑁和蒯良身后筵席的那些宗族首领也想起身,却见蔡,蒯二人突然站起身来,高声喝止他们。
蔡瑁高声道:“今日之事,与尔等尽皆无干,若有附逆者——死!”
蒯良脸上的表情有些沉痛,道:“愿随我和德珪拥护刘使君者,日后还为蔡蒯两氏之友,亦可成使君坐上之宾,公等当仔细揣摩,不可妄行。”
这话说完后,那些平日里与蔡、蒯两家交好的族长,又哪里会不明白个中深意。
这摆明了是蔡、蒯两家已经投靠了刘表。
再看看那边以张、苏、贝等家为首的宗族席间掀起的一阵阵刀光血幕,哪里还敢有人替他们出头?
眼下这情况,出头怕也是死!
这些人不约而同的慢慢坐下,有的甚至是哆哆嗦嗦的向远处避开,生怕被误当成了苏家,贝家等族的附庸,被一并诛连。
另外一边的席间,十八名手持利刃的军汉,却犹如虎入群羊一般。
他们虽然人少,却牢牢占据着上风,将那些贼首逐个击杀,毫不留情,哪怕是面前有哭嚎告饶之人,也是一剑刺之!
因为他们得到的命令,便是将这些人屠戮殆尽,仅此而已。
眼看着身边的同僚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中,贝羽,张方,苏焕等人陷入了疯狂的状态。
贝羽一指不远处,站在台阶上的刘琦,嘶声裂肺地道:“小贼!汝好狠毒的心肠,某家与汝玉石俱焚!”
贝羽的话激发起了一部分宗贼的怒火,他们不管那些冲入席间的杀手,不顾自身死活,疯了一样的向着刘琦冲去。
但就在这个节骨眼,却见黄忠左手持着短刃,右手提着一面长案,挡在了刘琦和那些宗贼之间。
刘琦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黄忠背影,瞳孔剧烈收缩,心脏仿佛都要停跳了一拍。
正午的阳光,照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影子。
一夫当关!
眼看着贝羽嘶吼着向刘琦冲来,黄忠岿然不动,猛然一脚踹出,踢在贝羽的胸口,直接将他踢的倒飞了出去。
贝羽尚在半空中就‘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落地时抽搐了两下,然后便不动弹了。
竟是死了!
刘琦深吸口气,心中既惊诧于黄忠的能耐,同时又暗喜于这样的猛将如今已在自己麾下。
直到这个时候,刘琦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黄忠的勇武……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些被屠戮的宗贼们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们要么拼命的向院外跑,要么就拼了命的奔着刘琦冲去。
往院外跑的人,自然有黄忠手下的十八名军士进行拦截,而冲向刘琦的人,皆被黄忠一人挡住。
在贝羽之后,苏焕再度冲向了刘琦。
黄忠挥动手中那张长案,一个横击打在了苏焕的脸颊上。
苏焕在奔跑中遭受到这重重一击,脑袋情不自禁的歪了下去,无声无息的跪倒在地——竟是被打的颈骨碎裂,气绝当场。
黄忠手中不停,挥舞着案几和短刃,肆意展开杀戮,手下竟无一招之敌。
随着涌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黄忠也渐渐地失去了开始的从容,取而代之的是……
亢奋!
黄忠手中的长案带着森森的死气,但凡冲到近前的无不来者立死!
原本想奔着刘琦冲去杀他的那些宗贼,无不看的呆了。
他们从未想过杀人竟然是这么简单,那大汉甚至连兵器都不需要——只是狠狠的将长案砸在人的身上就可以做到取人性命!
简单、高效、致命!
如同麻木的鬼一样的不停地重复着杀人的动作!
血水延着台阶流下去,淌成小河,漫过人的脚面,
鲜血、尸块、内脏的碎块溅得到处都是,地上、墙上、院中花间、甚至几案的盘盏之内。
宗贼的人头被踢的在地上乱滚,犹自睁着不甘的眼睛。
是的,他们不甘心也不服气!他们想不到,一个少年竟然敢在邀请他们的宴席上,一举将他们数十人全部处死。
这是何等气魄,何等果决!
所有的宾客全都呆住了,没被卷入其中的人瑟瑟发抖,有的甚至用长袖挡住眼睛,不忍直视。
被杀的客人,占到了客人总数的一半以上,而且是势力最大的三批!
这掾史疯了!他要做什么?他会不会发疯起来,把大家全都杀了?
看着那些红着眼睛的杀手,剩余的人全都呆若木鸡,除了被血腥气刺激的呕吐声外,院内再无其他声响。
园内的血色恐怖终于镇住了宗贼,他们的意志崩溃了。
在同伴不断死亡的威胁下,终于有人痛哭流涕的跪下来苦苦哀求。
而随着一个人跪倒,跪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
“掾史饶命啊!”一名宗贼首领跪倒在地上,哭嚎道:“这一切与某无关呐!”
“掾史饶命,掾史饶命!”
“在荆州为恶者,皆贝氏与苏氏,求掾史放过我等吧!!”
“掾史,某愿意献上全部家资,以求保全!”
汉朝继春秋遗风,上至士族,中至寒门豪强,下至齐民黔首,颇崇尚视死如归,不待见贪生怕死之人。
但对死亡的恐惧是生物基因中的本能,不是靠所谓的“崇尚”就能彻底改变的。
大多人在面临突如其来的死亡威胁时,还是会恐惧万分,舍弃所谓的风骨。
看着这些人开始求饶,黄忠停下了手中杀人的动作,转头看向刘琦。
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刘琦遂果断言道:“按计划全杀,只是留下张方。”
平心而论,他不是嗜杀的人。
他从文明社会穿越来的,就生长环境而言,他比这场间每一个人都更看不惯鲜血和死亡。
但他却能看到未来。
如今的刘琦,已经站在了这个时代的风口浪尖,他虽然不喜杀戮,可他明白,从他来到南郡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必须要放弃脑中天真的想法,为了自己的信念,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驿舍园中的杀戮继续上演着。
……
而另外一边,刘磐率领刘家的三百士卒,与蔡瑁之弟蔡中、蔡和来到了安置那些宗族随从所在之地。
驿舍中的声音闹的很大,有些宗贼的手下已经起身,准备去救自家的家公。
然而他们尚未行动,就见刘磐等人冲了进来。
前排的刘氏族卒张弓搭箭,瞄准了那些宗贼手下,并有百人手持环首刀,护持在弓手的身边。
这些宗族随从足有千人,一旦闹起来了,必然是巨大的隐患,必须要控制住。
但这些人中,有四成是亲近于蔡氏和蒯氏的……而蔡瑁之弟蔡中、蔡和也已到场,那些亲近于蔡氏和蒯氏的宗族手下便不会轻举轻动。
蔡中站出来,冲着那些人喊道:“荆楚宗族,今日相助刘使君除贼,尔等族主现皆在席中相助,令尔等不可妄动,违令者皆死!”
蔡中与蔡和身为蔡瑁族弟,多行走于诸族之中,自然为很多人所识。
场间有一半人的家公都与蔡家亲近,见他们两人在此,虽心中忐忑,但还是待在原地没动。
而剩下的人,皆各自为政,面对刘磐所率领的三百全副武装之士,自然不敢妄动。
这些人虽多却没有领头人,无统一调令,他们心中既惊且惧,即使听到不远处的驿舍中有喊杀之声,也不敢轻易厮杀。
而且蔡中的话说的很模糊,他说‘尔等族主除贼’,这就给这些随从造成了迷惑,不知自己的家公是被除的贼,还是协同除贼的人。
形势就这么僵持在这里。
刘磐一边祈祷驿舍内的杀戮赶紧结束,一边盯紧眼前的这群宗族手下,不敢挪动分毫。
“伯瑜,今日便是鼎定大局之时,你可要快些……再快些啊!”刘磐在心中默默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