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褚的话,并不令刘琦感到意外,这年头的人,都有着浓重的乡土情节,老乡爱老乡,乡亲喜乡亲,这都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无可厚非。
只可惜,曹操现在的势力只是在东郡,而豫州本地也没有适合许褚举族相投的势力,沛相袁忠虽出身于四世三公之家,手底下的官位安排士族中人都安排不过来,着实轮不到许褚。
当然,远在荆州的刘琦,也绝非许褚想要投奔的对象。
刘琦也深知此理,故而不强求。
但刘琦心中却抱着另外一个念头,不能征辟许褚,不代表许氏宗族的其他人不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琦突然问众人道:“在座诸公可知颍川荀氏?”
在场的虽然都是武人,但中原荀氏声名赫赫,大家或多或少还是有所耳闻的。
“自然是知晓的,只是府君为何突然提起了颍川荀氏?”太史慈颇为不解地问刘琦道。
刘琦笑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的,刘子扬在离开我军前,应陆康征辟前往舒城时,曾对我说过一句有意思的话,并特意以颍川荀氏作为点题。”
太史慈迅速的瞥了一眼那边听的认真的许褚,心下瞬时明白了刘琦的用意……
他这大概是要给许褚洗脑了。
在此关键时节,若是不响应府君,岂是为属下之道?
当下,便见太史慈举起酒爵笑道:“什么话这般有意思,还请府君为我等细言之!”
魏延也反应了过来,亦是道:“是啊,且让我等也听听子扬先生的高论!涨涨见识。”
典韦亦是咧开大嘴:“如此可助酒性。”
典韦这话说的委实没甚水平,人家都是要学习刘晔的高超见识,他却要听之以助酒性……
刘琦没有搭理典韦的浑话,而是一字一顿地道:“刘晔先生曾告知于刘某人一句至理名言——那就是‘鸡蛋不可以放在一个篮子里’。”
帅帐内的诸位将官闻言都懵了。
这算是哪门子的至理名言?
真是闻所未闻。
什么又鸡又蛋的?
魏延暗暗一咧嘴。
这话一听就不可能是刘晔说的,定然是刘琦自己的原话,但却借着场合编排到了刘晔身上。
许褚颇为不解地问道:“府君,不过是鸡蛋和编筐之事,又有何深奥的?许某愿闻其详。”
刘琦认真地解释道:“颍川荀氏,先有第三代的海内名士荀公达响应何大将军的号召,前往雒阳任黄门侍郎,后有八龙中硕果仅存者的慈明公,响应董卓之召,前往中枢三经升迁官拜司空,近年来,又有荀彧和荀谌一支举家搬迁往北地投奔袁绍,而其余诸如荀表、荀棐等人皆是裹足于颍川,以待天时,不曾入仕……从中平年间,荀氏一族的族人先后投奔外戚,门阀,或是依旧在野观望,这便是不曾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中的真意。”
太史慈赶忙捧场,问道:“府君之意,是颍阴荀氏行事,乃是让诸族旁支各选前程,非举全族之力而响应一人?如此一旦荀门当中,有人出了差池,却也不会影响整个荀门了?”
“不错,这就是广撒网的方式,颍阴荀氏把鸡蛋放在不同的篮子里,有辅何进的,有辅董卓的,有辅天子的,有辅袁绍的……几乎是每一分支的人,他们都分别在这天下间压了宝,最终……只要有一块宝压准了,那整个荀氏一门便都是赢家,诸位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诸人闻言,皆是纷纷点头,连说有理。
纵然是没有道理,也不会有人说没理。
然刘琦说的关于这些针对于荀氏的琐事,在场众人不过是听个乐呵,同时也是涨涨见识,看看这真正的名门士族在经营家族的理念上,采取的是一种什么方式,大多数人都未曾往心里去。
可有一个人,却真的往心里去了。
这个人就是许褚。
……
饮宴之后,许褚喝的沟满壕平,醉醺醺的拜别了刘琦,返回了自己的屯营。
他此番在刘琦处饮酒不少,不过回了自家营盘之后也并没有着急休息,而是火速派人将他两个弟弟招呼了过来。
许氏宗族中,许褚这一支的本家在他这一辈中,共有兄弟五个。
长子许梿,许伯康,在黄巾乱时为保护家族战死。
次子许褚,许仲康,接替许梿成为许氏坞堡的宗主。
三子许沂,许叔康,目下是许褚的副手。
四子许郸,许季康,亦是许褚的左膀右臂,得力干将。
五子许桥,许幼康,尚年幼,未曾冠礼。
此番与荆州军同盟战公孙越,许褚除了率领一批精锐的宗族子弟外,还带了他的两个弟弟,也就是其左右副手许沂和许郸来。
少时,待两人来到帐内,眼见许褚喝的满面通红,眸中且还布满了血丝……
许沂和许郸皆感到诧异。
二哥这是跟刘伯瑜谈的不错啊!怎么就喝了这么多酒?
看来这与荆州军联盟的事算是挺靠谱了。
许郸拱手问道:“二兄,此番与刘伯瑜商谈联合之事,其事可成?”
许褚红着脸,点了点头,道:“成矣!那刘伯瑜虽然年幼,却是个有胸怀能成大事的,比那黄祖磊落了许多。”
许沂听了‘黄祖’的名字,冷然道:“休说那厮!黄祖老儿好生不晓事,上次咱们主动找他会盟,希望共同对付公孙越,他却自持兵多,言辞傲慢,颇有讥讽,后果是败给了公孙越,当真活该的紧!”
许褚摆了摆手,道:“莫说他人是非。”
“是!”
许褚来回看着两个人,突然道:“我今日召汝二人前来,乃是有一事想与你们商议。”
许沂道:“二兄有话直说,咱兄弟之间,还谈什么商量不商量,兄长想让弟弟办什么事,尽管直言。”
许褚深吸口气,道:“我想让你们兄弟二人……入仕!”
这话说完,却见许郸和许沂都有些发愣。
少时,却听许郸说道:“二兄,你醉了,那沛相袁忠压根就不曾瞧的起咱们许家,便是二兄你,他都不曾征辟,何况是我等乎?”
许褚摇了摇头,道:“不是让你们入仕于袁忠。”
许沂苦笑道:“不入沛国国相之署,难道还让我等去谯县令麾下入仕?他平日有事,可都是求着咱们的。”
许褚使劲的摇摆着他硕大的头颅,道:“谁说让你们入县署了?难道这天下除了沛国,便再无其他郡国了不成?”
听了这话,二人不甚明白了。
“二兄,咱们许氏宗族乃是沛国大户,徒户和宗族附庸,皆在沛国,若要被征辟,那也只能是入仕于沛国才是,如何能去他郡?”
许褚点了点自己的鼻子,道:“我是宗长,身兼整个宗族的徒户和全族之事,我若入仕,必当携全族而入豫州诸部,但你们不用!”
许沂不解道:“二兄这话,弟弟不甚明白,我们为何就不用了?”
许褚沉吟片刻,突然道:“你们知不知道一句话。”
“什么话?”
“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