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琦今日正在屋舍中静坐,他手中持着刘表送给他一份《周髀算经》的副本,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随手‘啪’的一声扔在床榻上,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最不喜欢学的,就是数术了……唉,穿越之前不知道,汉朝人的数学水平有这么高。”
刘琦斜眼扫了一眼那卷《周髀算经》,又转头看了看自己放置于箱子内的其他简牍,深感无聊。
在这个时代,书卷简牍真是的奢侈品。
所有的文字经典都要靠手抄,所以在市面上根本就买不到,就算以刘琦这样的身世,属于他个人的经学书卷也不过只有三箱而已。
这三箱经卷典藏陪着他南下北上,事到如今,差不多都已经要被刘琦给翻烂了。
刘琦身为刺史公子,可以要求手下的兵卒去给他弄吃弄喝,甚至让他们给自己抢女人都不是难事。
但若是想让手下的军士给他弄几卷好书来看……那还不如直接打死他们省事。
这年头‘卖’和‘书’连在一起根本就不算是个词,属于病句。
刘琦伸开双臂,上半身摊开在榻上,嘀咕道:“真是想看几卷好书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公子,末将张允求见。”
是表兄。
刘琦腰部一用力,翻身起来,对外喊道:“门没上栓,进来吧。”
张允推开房门,大步流星而入。
“伯瑜,董卓派来使者前来找公子谈判,使者距离此处已不足二十里……咱们应如何应对?”
董卓的使者来了?
刘琦闻言,精神顿时一振。
他急忙站起身,在原地来回转了几圈,仔细盘算了一会,方道:“兄长,对方的使者是谁?”
张允道:“对方派人先来告知,说是使者有两人,主使乃是代替胡轸的凉州大都护李傕,副使乃是左中郎蔡邕。”
“左中郎蔡邕?”刘琦轻轻的搓着双手,笑道:“想不到居然会是他来,这倒是省了我不少的事。”
张允对蔡邕没什么兴趣,他好奇的是李傕。
“伯瑜,我不明白,那李傕是凉州的豪族大将,威名不在吕布、胡轸等人之下,而蔡邕是才名满天下名士,在士人中声誉颇隆,董卓派这两人为正副使,是为何意?”
刘琦认真的思索了一会,为张允解释道:“此事并不难猜,董卓目下为天下士人所同仇,能够信任的人不多,最能为他所信者,也不过是其麾下的一众西凉豪强,故而这主使他用了以武事著称的李傕。”
“那蔡邕呢?为何要派他来?听说此人与卢植相厚,乃是经学大家,为士人敬仰,董卓如何会用他给李傕当副使?”
刘琦叹息道:“我也只是有所耳闻……蔡邕虽是经学大家,当世名士,但在董卓招募的清流之中,唯他对董卓颇有忠心,被其引为心腹,此番董卓与我等议和,除了要安抚护君联盟外,还要将此行径展示给天下士族们看。”
“若以蔡邕为副使跟我等谈判,则可堵各州士人之口,为董老贼在朝堂上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
张允恍然大悟:“如此说来,董卓对士族让步了?”
“不错,这场谈判蛮有意思,你我需得好好的筹划一番才是。”
张允事前多少知道一些刘琦打算在这场谈判中是要有所动作的……
特别是前番蒯越和蔡勋拟定的那份向董卓讨要敕封的名册,若是按照那份名册向董卓索要爵位,则荆州必将分大部分权力与蔡蒯二族。
而刘琦实际上,只想向董卓索要三爵,一为刘表的荆州牧,二为自己的南郡郡守,三为刘磐的长沙郡守。
只要将这三个位置坐实了,那荆州从今往后,便算是名正言顺的为刘氏一族掌控,无论是荆北还是荆南。
当下,刘琦和张允便开始在舍内暗中筹谋。
……
不久之后,雒阳的正副使节,李傕和蔡邕,在一众西凉军士的陪同下,来到了阳人县。
不过有意思的是,身为雒阳派来见刘琦的时节,李傕并没有先去见刘琦。
他反倒是先代表董卓去见了驻扎在阳人城的孙坚。
只是因为在出发前,董卓又临时起意,交给了李傕一项新的任务,让李傕很是头疼。
董卓要与孙坚联姻。
两军交战,互通使节乃是正理,孙坚虽然讨厌董卓,但他还是接见了李傕。
不过孙坚对李傕并没有什么好招待,没有任何酒肉款待,反倒是在帐内安排满了甲士,压迫感十足。
李傕见了孙坚之后,当即言明:董卓对孙坚颇为仰慕,希望能够与孙坚结董、孙两家的婚姻之好,并让孙坚开列族中子弟能任刺史、郡守的名单,他统统予以准许。
很可惜,面对这么大的诱惑,孙坚却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他还喊出了“董卓大逆不道,荡覆王室,如今不诛其三族,示众全境,死不瞑目”的豪言壮语。
其后,又将李傕一顿痛斥,逐出帅帐。
李傕也是一方豪强,这要是孙坚一个人,李傕肯定上去跟他拼命。
问题是,现在的情况是他是一个人,孙坚是一群人。
李傕今日这骂算白挨了。
……
李傕灰头土脸的走出了孙坚的议帐,却见一个四十余岁,脸颊瘦削,无精打采的中年文士正在外面等他。
李傕面色不愉,攥紧拳头,咬牙道:“都是你,非让我来触孙坚的眉头,这厮乃是强硬之人,怎么可能会答应相国的议亲?却是让某凭白遭了他一顿痛骂。”
中年文士捏着细须,显得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头,眼睛也是半眯着,目光颇显呆滞。
“问一问好……挨几句斥责,无所谓的。”
李傕深吸口气,领着他向远处走,一边走一边道:“我不明白,我明明可以直接修书一封给孙坚,让他作以回答,然你为什么非要我亲自见他,让孙坚当面羞辱与我?本来与孙坚结亲的事,相国也不抱期望。”
那中年文士淡淡道:“相国是相国,你是你。”
李傕闻言一愣:“什么意思?”
中年文士叹道:“相国让将军办事,成不成是他的事,但怎么办是你的事……能做成的事,糊涂着做,相国会怒,不能做成的事,亦全力去做,相国闻之则喜。”
李傕听的糊里糊涂。
但他也不想多问了,又道:“孙坚此间事了,你且随我去找蔡邕,和他一起去见刘琦。”
那中年文士略显犹豫,道:“将军,末将稍后亦在帐外等候将军,如何?”
李傕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嘿然一笑:“不行!文和,别总是什么事都往后躲,今日这议和,本就非我之所长,稍后与荆州人见面,你若是不在旁边提点于我,办错了事,我又如何与相国交待?今日你非得跟我共同入帐会荆楚人不行。”
中年文士无奈的一声叹息。
什么事都要拉上一个,这李傕甚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