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纪的话,算是说到了袁绍的心坎里去了。
不得不说,审配的计策确实非常高明,袁谭纵然在前线立下了再多的战功,但是经过审配这么一搅和,他注定也不过是被定为成了一个能打仗的将军而已。
将军可以冲锋陷阵,为国家效力沙场,但却最终不过只是将……是将不是君。
至此,袁谭算是被审配利用舆论,牢牢地绑死在了一勇之夫的这个位置上了。
袁绍听逄纪说袁尚像他一样,可为相,心中差点乐开了花。
当然,他的表情也显得是异常的开心,毫不收敛。
他伸了伸手,让逄纪离他近些,道:“如今啊,尚儿也不过是十四岁的年纪,尚还是一个小娃儿,也不曾做过什么大事,你急又如何就能看出他的不俗呢?”
逄纪是个活脱脱的专营拍马主义者,袁绍这句话,算是正问到了他的下怀。
“三公子虽幼,但龙行虎步,气度不凡,时而语出惊人,再加上思绪敏捷……甚类父。”
最后这句话,算是敲打在了袁绍心中的软肋处。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意欲以三子执掌基业,君觉得可行否?”
逄纪拱手道:“丞相慧眼如炬,我等佩服之至,三公子却是最合适的人选……河北霸业,后继有人了。”
“唉。”袁绍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某也是无奈啊……有些袁某这一代人做不到的事,也只能够交给后代人去做了。”
逄纪知道袁绍话中之意为何。
“丞相,如今刘琦尚在,汉室声威犹存,改朝换代之事万万不可,只有先拥立新帝,与刘琦对峙,寻机讨之,待消灭刘琦之后,袁氏方可承继大统。”
袁绍无奈地叹息道:“所以说,袁某觉得,凭袁某这一代人想要破局,只怕是不可能了,袁某如今已经是四旬有五,再过数载就是知天命之年……这大汉天下,又有几个人能活过知天命之年?让袁氏在我这一代人接管汉室天下,怕是不可能的了。”
逄纪四下转了转头,看周围并无旁人,遂低声道:“许攸上一次从曹营回来,说是我等与刘琦交手,宜急不宜缓,丞相可还记否?”
袁绍长长地叹了口气。
“记得又能怎么样?如今孙文台在名义上已经倒向了刘琦……就算他是想两不相帮,于中取利,但对我们而言,都没甚助力,单凭袁某和曹孟德,也不过只能跟刘琦做到东西对峙而已,要想灭了他,实在是难上加难。”
“若是丞相能找到外援呢?”
袁绍苦笑道:“都这时候了,让袁某到哪去找外援。”
逄纪低声道:“三王部……南匈奴……”
袁绍闻言顿时一惊。
他猛然从座位上站起身,狠狠地盯着逄纪。
逄纪被袁绍的眼神吓得一哆嗦,遂道:“丞相原先也曾邀燕代边境之众,南下并州……”
“但那毕竟是小规模的。”袁绍的语气有些冷:“若是大规模的号召乌桓和匈奴入境,只怕会成尾大不掉之势。”
逄纪摇了摇头:“丞相不必忧虑,其实原先在幽州时,丞相也曾邀三王部和鲜卑诸部,与您共同对付公孙瓒和刘虞,虽然那是在边境,但实则我军已经与他们达成了默契,彼此也算熟知……今若许以重利,邀请他们南下相助,战线一旦迁延入境,则必然会拉长,而彼之粮道势必会为我等掌控,届时丞相也可以凭此对这些异胡虏进行控制。”
袁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泛起了嘀咕。
逄纪的话,倒是还真让他活了心思。
袁绍一时间下不了决心,他挥挥手,让逄纪先行离开。
“元图且退下,容袁某三思。”
……
与此同时,雒阳方面,正在外面带着一众手下游猎的徐荣,骤然间收到了雒阳方面的来信,里面是以皇后为尊下达的诏书,里面列举了徐荣的一系列罪状,让他入京领罪。
而这些所谓的罪状,其实都是胡编乱遭,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甚至连当年徐荣在董卓麾下为恶的事情都重新拔出来要重新清算。
朝廷的使者来见徐荣,向他陈述厉害,并告知徐荣,眼下王后要剿他的兵权,而王后代表的就是陛下,他若是想活命,就立刻返回雒阳投降,朝中一众大臣公卿,或许会网开一面,保全徐荣的性命。
徐荣知道雒阳失陷的消息之后,大惊失色,当着使者的面就表现出了焦虑不安。
看他那副样子,似乎是弄不明白这是皇后的意思,朝臣们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
不过他也没有立刻答应回返雒阳,只是让使者先行回去,向皇后和诸位朝中的大臣阐明自己自打归顺天子之后,就再无异心,恳请他们对自己法外开恩,留下自己一条性命。
徐荣手中,眼下还有半枚虎符,虽然实际的兵权已不在他手,但若是能将这最后半枚虎符收缴了,则对于朝臣们而言,从雒阳到汜水关一线的兵力尽可名正言顺的收缴。
一开始来的时候,使者对于劝说徐荣投降并不抱有太大的希望,毕竟凉州系的将领脾气都很火爆,也大多不怕死。
所以,当一开始徐荣表现出了犹豫之情,甚至有些讨饶的态度之后,使者心中多少有些纳闷。
但随着观察徐荣的外貌,使者心中开始逐渐明悟了。
现在的徐荣,已经和当初大不相同了。
他的头发和胡须中,都已经出现了不少的银丝,脸颊上也到处布满了皱纹,皮肤也变的枯槁。
年纪太大了,早已不复当年之勇了。
现在的徐荣,已经是个五旬的老人了,心态和年轻时大不一样。
人有一个毛病,就是越老越不担事,越老越怕死。
想到这,使者的心中释然了。
他答应,给徐荣两天的时间让他考虑。
徐荣满面愁容的送走了使者。
看他的样子,仿佛真的是左右为难,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但是当那使者走出徐荣帐篷的一刹那,徐荣的腰背立刻挺直了起来,适才还是一副苍老犹豫的模样瞬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望着帐篷口使者消失的方向冷冷一笑,随后也走了出去。
不过他出去后,是向着自己帐篷后方密林中的又一处帐篷走过去的。
那里面,坐着正在吃烤肉的刘琦和张允。
“陛下,人被末将诓走了!”
“信你了?没起疑吧?”
“陛下放心,臣活了五十岁,论及装相的本事,不输给年轻人。”
刘琦呵呵一笑,道:“那就好……来人啊,把杨公带上来。”
少时,便见两名士兵将捆绑成粽子的杨彪押解了上来。
刘琦此番出征是带着杨彪的,这一路上都将他奉为上宾。
但是当刘琦暗中潜返回雒阳之后,杨彪却已经五花大绑的成为了他的阶下囚。
“昏君!”一看见刘琦,杨彪卯足了力气,冲着刘琦高声怒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