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霄人马都喘着粗气,往回缓缓跑去。唐军的欢呼之声轰然响起,地动山摇!
秦霄回到阵营里,看到欢欣鼓舞的唐军,胸中的郁闷和火气总算是消停了一些,脸上扬起了一丝微笑。
唐军看到秦霄回来,又是一阵海呼山啸似的大喊,不知是谁带头吼了一声“秦将军,金甲战神!”
旁边的战士们也跟着一起大喊,瞬息间传遍二三万人,到最后成了海啸一般的狂呼——“秦将军,金甲战神!”
那种荡人心魄的豪情,让秦霄的心脏也一阵狂跳起来,扬起凤翅镏金铛,向唐军致敬!
大军如同潮水一般的从中间涌开一条道儿,张仁愿拍马上前到了秦霄身边,十足欣慰的说道:“好啊,秦老弟!这一仗,应该是近几十年来,我大唐对突厥人最大的胜利了!老夫有生之年,能亲身经历如此大捷,真是不枉此生!”
秦霄绷得紧紧的神经,已经渐渐的放松下来,舒缓了一下脸色,淡然说道:“大帅才是统帅全军的灵魂,秦霄只是个勇夫罢了,算不得有什么功劳。”正在这时,身后的墨衣终于支持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正吐到秦霄的铠甲护肩板上,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那一面帅旗,也摇摇欲坠。秦霄感觉身后一软肩头一凉,连忙回头一看——坏了,墨衣出事了!
那一马蹄,看来还将她震出了内伤!
张仁愿见状连忙道:“速速回营!”
秦霄咬着牙一点头,飞马朝营寨飞奔而去。
数万唐军的欢呼仍然不停,张仁愿看着秦霄的背影,担心的皱了一下眉头。一挥手:“鸣金收兵,大军回营!”
秦霄此时已经心如火燎,一边骑马狂奔,一边回手拍打着墨衣,大声叫道:“墨衣!墨衣!千万不能睡着,你听到了么?听到了没有?”
连喊了数十声,墨衣总算是悠悠的醒了过来,无力的答道:“没……我没有睡着……”
秦霄总算是安心了一些,猛拍马儿,飞速朝营寨里跑去。原本就负伤累极了的淡金马,口中已经吐出白沫来。但仍然玩命一般的朝前猛奔。
好不容易到了营寨前,淡金马终于支撑不住了,前蹄一失就扑倒下去。秦霄一声急呼,拿凤翅镏金铛在地上一撑,另一手护着墨衣,二人踉踉跄跄的落到地上。
“军医!”
秦霄大声喊道:“速传军医前来!”
后勤兵慌忙迎了出来。七手八脚的去扶秦霄,将墨衣抬进了帅帐里,另外几人,去照看摔倒在地的马匹。
一股浓血从披散的头发上流了下来,蒙住秦霄的额头和双眼。秦霄双手一擦,大踏步的冲进了帅帐。看到墨衣正躺倒在卧榻上,额头上豆大的冷汗直往下流,一双眼睛似闭非闭。原本娇好的面容,此时已经是惨若白纸,嘴角全是汩汩流出的鲜血。
秦霄心焦的跑到墨衣身边,不停的拍打着她的脸:“墨衣,墨衣!你醒过来。不要睡觉!”
一连打了数十巴掌,墨衣依旧是那副样子,只见到微闭的眼睑之下,那颗眼珠子在不停的转动。
秦霄吓坏了!——难道真的伤及了心脉?这就要……死人了?
想到此处,秦霄雷霆一般的大吼起来——“墨衣,你给老子醒来!”
正在此时,帅帐被人掠开,一个年纪轻轻的士卒挎着一个大箱子走了进来,挥手让旁边的几人上去将秦霄拉开。那几个士卒犹豫了一阵,鼓起勇气上前:“大将军……军医来了,请大将军让一让,请军医看病!”秦霄仿佛抓到了一颗救命稻草,嚯的一下跳起来。转眼一看,身后有个斯文如秀才背着药箱的年轻人,于是冲到他面前,一把抓起他的衣领:“你——你就是军医?快给她看看!若是治不好她,我一刀就要砍了你!”
那个年轻的军医被吓得发了一阵瞢,随即又恢复了冷静,连声说道:“大将军,小人一定竭尽全力救治病人,请大将军稍安勿躁,快快放开我,不要耽误了诊病的时机!”
秦霄顿时回过神来,一把松开他,愕然的说道:“那……那你快开始。我们,都出去,出去!”“等一下,大将军。”那个军医从箱子里拿出一个瓶子递给秦霄:“这里是安神定志的药剂,我家祖传下来的密方配制。大将军请喝下,清心明志。”秦霄听到这些话,才发现自己似乎还一直沉浸在沙场的杀戮之中,心情暴躁之极,又因为墨衣的重伤,一时急得有些乱了神了。这时才有些醒过神来,于是长吁了一口手,接过军医手中的瓶子,拔开瓶盖一仰脖喝了下去。清洌而又淡香,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味,从干得快要冒烟了的喉咙缓缓流下,宛如一阵春风,轻抚到了干枯的草木之上。秦霄顿时感觉一阵清爽,舒畅无比。
其他的帐吏,都乖乖的走出了帅帐,在外面静静的候着。
军医自顾搬了张小凳子坐到墨衣身边,自言自语地说道:“气短,血虚,翻白眼,抽搐,应该是受了很重的内伤,心脉受损。”
说罢伸手就去解墨衣的铠甲。
秦霄一皱眉头:“我来!”
军医执拗而又大胆的一把挡住秦霄:“医者父母心,在我的面前,只有病人,没有男女之分。大将军,请勿要担心。只有解了她的衣甲,我才能给她扎针炙,先封住心脉,止住剧痛,才好下药。”
“哦……”
秦霄仔细的打量着这个年轻的军医,赞许的点点头:“那你来。”
那个军医十足娴熟的解开墨衣身上的银甲,入眼见到她身上穿的一套特种营软甲。淡然说道:“幸得有这样的宝贝护身。不然,那一马蹄下去,好歹能将她活活踩死了——咦呀,这件衣物,如何解开?”
秦霄上前,摸到墨衣的领口,扯着拉链一拉而下,或许是牵动了墨衣的伤口,昏迷之中,她一声呻吟。就皱起了眉头。
军医丝毫没有被奇怪的‘拉链’所吸引,只是一眼盯着墨衣还穿着一件丝缕的衣的肩头,一双白晰的手,就老道的抚了上去,皱眉说道:“右肩肩头脱舀,琵琶骨碎裂……震伤了心脏。大将军,请你帮我将她扶起来,后背掠空,我要扎针了。”
说罢就打开药箱,取出一包银针。
秦霄将墨衣轻轻的扶了起来,将她身上的铠甲、软甲都卸了去。只剩下一件内衣,然后将后背掠了起来。军医双目炯炯,双手迅捷而飞快的连扎了七针下去。墨衣一仰头,吐出一口墨黑的色迹。然后军医又在她头顶、面部以及受伤的肩甲附近连扎了数针。
墨衣面上的痛楚之色,明显的化去了不少,秦霄终于暗自大吁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军医拔去银针,托在墨衣的断骨之处。‘咔咔’作响的揉捏了好一阵,然后自己也擦着额头的冷汗,长吁一口气:“还好碎得不厉害,脱舀和断骨的地方,都已经接好了。然后敷上我这种药,就能痊愈。只是受了些许内伤,还要多服些药物。仔细调养,不然容易留下后症。”
秦霄将墨衣缓缓的扶倒躺了下来,军医上前,拿一个软皮膜子上面涂满了漆黑带着一些淡香味的药膏,将墨衣的肩头全部缚了起来,然后细细的包扎好了,替她盖好被子。又坐到桌边开始写方子。
秦霄一直看着他忙碌,等他搁下笔,才问道:“我看你的手法,怎的如此熟悉?你姓什名谁?”
年轻而瘦弱的军医淡然一笑,对秦霄抱手一拳:“大将军,小人刘迪,外公姓钟,讳衍,目前正在大将军府上。”
“哦?”
泰霄感觉挺意外,失声一笑:“你居然是钟老先生的外孙?怪不得我见你手法跟他如此相同!”
刘迪笑道:“外公没有儿子,我母亲又不喜欢习医术,所以,打从三四岁起,外公就天天手把手的教我学医。三年前我入伍充军,到了左威卫当军医。”
“原来如此!”
秦霄哈哈大笑:“看来还真是有缘啊——受伤的墨衣姑娘,我可就交给你了!”
刘迪正色一抱拳:“大将军,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放着是一般的士兵,我刘迪也从来都是尽心尽职去医治的。更何况大将军是我家中恩人?我这里已经写下了方子,稍后我亲自去配药煎煮,保证三个月之内,墨衣姑娘就能够完好如初!”
“哦,那就好……”
秦霄总算是放了心。对于钟衍,他是极为熟悉的。老头子的一身医术,当真是有些精妙出凡,在古代这种医疗条件下,特种营的人训练后受的伤,都极快的恢复过来,而且都不留什么后遗症。李仙惠和上官婉儿怀孕的时候,喝了老头子配的安胎药,也没有像一般的孕妇那样心情暴躁不安。要知道,在古代的时候,流产、婴儿夭折,那可是司空见惯了的事情。有老头子照看着,那一定是万无一失的。
刘迪是他嫡传的外孙,本事应该差不了。而且看他的手法,的确是个出色的中医。
秦霄走到墨衣床边,细看了她几眼,额头上的冷汗不流了,眼珠子也没有再大肆转动,呼吸平和,沉沉的睡了过去。刘迪上来把了把脉,点头说道:“墨衣姑娘是习武之人,体质比一般的男人都要好,而且筋骨心脉也要强许多。现在肯定是不会有什么危险了。我马上去配药煎汤来,给她服下,确保万无一失。”
“嗯,去吧。”
秦霄感激的对刘迪点头:“有劳你了。”
刘迪淡然一笑,背起药箱朝外走:“大将军若是累了,就请睡上一觉。一觉醒来,或许就能跟墨衣姑娘说话了。”
“哦,好。”
秦霄随口的应了一句,一直牢牢的盯着墨衣。可是经刘迪这么一说,还真的感觉有些困了,不自觉的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顿时,一股浓浓的倦意袭转而来。这时他才想起,自己最近几天,根本就没怎么睡过好觉,昨天到现在,还接连打了两个恶仗。于是走到帅帐之后的卧室里,一翻身侧在了床榻上。
不到五秒种,轰隆隆的鼾声就响了起来。
刘迪对帐外的中军护卫们说道:“大将军累坏了,现在睡觉。天大的事情都不要去惊动他,知道么?还有,赶紧进去给他盖好被子,衣甲鞋袜也不用去掉了。”
两个帐吏跑了进去,轻手轻脚的替秦霄盖好棉被,然后又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梦境之中,秦霄仿佛又到了江南。纷飞的白雪之下,银装朔裹的楚仙山庄大厅前,李仙惠和上官婉儿各抱着一个婴儿,对着他温柔的笑……转眼之间,又到了血肉飞扬的战场,墨衣坚决而悲壮的神情,那张秀丽而坚毅的脸庞,时时在面前飞舞。残脚断骸,金戈铁马,狼一般的突厥人,气吞万里如虎的唐军……
悠悠醒来的时候,秦霄一阵失神的恍惚,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方。朦朦胧胧的睁开双眼,看到了军帐屋顶和自己的凤翅镏金铛,被擦得铮亮的插在兵器架上,帐外传来一声声齐声的呼喊,是唐军在进行操练。这时,才算是回过神来。
看一眼自己身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自己浑身上下正散发出一股血腥的汗臭。不由得苦笑一声掀开了被子,感觉自己的头发变成了一根根的棒锤一般,张扬的竖起——上面的血迹,全都干涸了。
秦霄甩掉身上披风战袍扔到一边,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精神抖擞,只是饿得有些发慌了。刚刚走到前面帅帐,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不由得一阵饥肠辘辘。转眼朝墨衣睡榻上看了一眼,被褥折得整齐,人已经不见了。
秦霄正准备出帐找人问话,一个大胖子就笑呵呵的走了进来,提着一个大篮子,里面盛着一大碗米饭,和一整只热气腾腾的蒸鸡:“大将军,您醒啦——快吃饭。您都睡了一天一夜,肯定饿坏了吧?这是小人照着江南的口味做的米粉和坛子鸡,看合您胃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