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没接过电话,许问听见铃声的时候还有些发愣。
还好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接了起来。
“陆老板你好。”
“哎呀小许,终于打通了。你到哪里去了,怎么一天都没有信号?”陆立海有点激动有点兴奋,还有点埋怨。
“是吗,没有信号?接话音是什么样的?”许问追问道。
陆立海以为他不知道,连忙说:“说是不在服务区!”
不过这是小事,地下停车场电梯之类的地方经常出现这样的问题,被强迫拆了基站的小区也一样。
陆立海没有多纠结这个事,直接说:“小许啊,听说你现在在万园市?”
“你怎么知道?”许问愣了一下。
陆立海是他之前那个项目的工头,他们施工队负责的是仿古建筑,在业内小有名气,是那个姓荣的富二代专门请来的。
陆立海跟他们公司的设计方很不对盘,双方矛盾很深,许问可以说就是因为这个辞职的。之后陆立海给他打过好几个电话想请他帮忙协调,非常信任他,但许问全部都拒绝了。
他的确更倾向陆立海这边,但他也很清楚,不管是他个人的话语权还是对这个项目的专业度,都不足以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
许问辞职之后就从帝都来了万园市,陆立海之前打电话的时候他没提过这事,对方是怎么知道的?
“刘斌说的!”陆立海说。
刘斌是这个项目组的组长,许问以前是他的副手,但实际工作基本上都是由许问来负责的。
许问辞职之后,刘斌只能亲自上马,现在听陆立海提起他的时候很不客气,声音里还有点轻蔑,看来双方的沟通很不顺利。
许问这才想起来,他来万园市之后上司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他拒绝的时候提到了自己在哪里,消息应该是从这边传出去的。
“你在万园的话那最好了,我之前不是说我联系到了老板吗?他正好也在万园啊。我也一起赶过来了,小许啊还是麻烦你抽空过来一趟,没你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一年前的事情许问记得都不是太清楚了,他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施工队和他们公司设计方的矛盾实在不可调和,陆立海就直接找了最大的Boss,也就是请他们建造这个收藏馆的那个富二代。
说服了大老板,后面的事情就都很好办了。
“一年前”陆立海就跟他提了这事,许问当时是拒绝了的,一方面是因为他在万园市另外有事情要办,另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懂得太少,帮不上忙。
但现在,对于陆立海来说只过了几天,对他来说却已经过去一年了……
“好。”许问说。
“啊?”陆立海絮絮叨叨的劝说声戛然而止,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既然大家都在万园这么巧,那我也没什么可推托的,能帮上的忙,我尽量帮。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对这东西也不太懂,只能尽力而为秉公办事,最后大老板听谁的,还是他自己说了算。”许问冷静地说。
“哎哎我知道我知道!小许你只用说公道话就行了,我们本来也就只想求个公道说话的机会!”陆立海说。
许问很清楚这个项目当前的情况,也没说什么。他本来想跟陆立海约个时间地点回头再见,才起了个话头就想起件尴尬的事。
“呃,陆老板,你现在有地方住吗?”许问有点不好意思地问。
“啊?有啊,你要住吗?”陆立海有些惊讶。
“我包丢了,只剩手机在身上,正准备买了票办个临时身份证回帝都呢,就没法住酒店了。”许问苦笑着说。
没身份证,他连网吧都进不了,更何况酒店住宿。还好陆立海这个电话来得及时,不然许问今晚只能睡火车站大厅了。
“你这真够倒霉的。”陆立海感叹,接着说,“你在哪里,我马上开车来接!”
……
电话打完,许问的烧烤也冷了。
他重新叫了几串让老板烤,吃完陆立海的车也到了。
陆立海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身材中等,理着平头,看上去非常精悍结实。
以前许问不觉得,现在看着他时,却感觉到了一种异常的熟悉感。
黝黑的皮肤、粗糙的手掌、精干利落的气质,虽然分属于两个时代,但工匠和工人身上却仿佛始终有着某些相通之处。
陆立海开的是辆小货车,车里一股烟味。陆立海急忙开了车,一边往外扇风一边道歉:“你不喜欢烟味是吧?抱歉抱歉,咱们这儿全是一群老粗,没什么文化,跟他们说了不要在车里抽烟,他们就是不听。”
“你这是寒碜我呢,我哪有这么讲究。”许问笑着说。
他是不抽烟,也不喜欢烟味,但社畜这种东西,就是不喜欢也得强说不要紧的生物。
“您这是脾气好跟我们客气,但我们自己不注意也不行。上次老板的秘书,一个丫头,上来说我们车太臭,又下去了。”陆立海说。
“那是的,自己用没事,面对客户多少还是要注意点。”许问点头。
陆立海的话里多少有点抱怨,许问却没有应着他的话走,陆立海有点诧异,看了他一眼,倒是把这话记在了心里。
陆立海把许问接去的地方离曲河路不远,是一家很出名的五星级酒店。
就这样他还有点抱歉,连声说:“环境挺一般的,但好在离明天要去的地方近,可以少走几步路,多休息一阵。”
“陆老板发财啊,这地方还算一般?”许问惊讶地说。
“在帝都不敢说,万园市怎么说是自己的地方,那还是得招待好一点的……小许你不知道我们是这里人?”陆立海声音一顿,看出来了。
“我对这行业不太熟……”许问有点惭愧。
“哦,这也难怪,你也不是这行出身的。不过想当初我们班门,就算行外人也无人不知……时代变了啊。”陆立海叹了口气。他虽然表示能理解,但心里的遗憾溢于言表。
“我们的发源地就是万园市,在这里有个宗地,在太湖边上。离这里有点距离。回头事情办完了,我还想请你过去坐坐。”
许问一边听一边点头,下一个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了陆立海话里的一个名词,瞬间整个人都僵住了。
“班门?什么班,什么门?哪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