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礼?”
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把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有些不可思议。
什么样的主考官会对考生公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孙博然这是不想干了吗?
消息继续传出来,进一步细化,许问他们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还是觉得有点不可理解。
孙博然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指定了礼品类型的。
他不要别的,只要考生们亲手制作的工艺成品。
也就是说,考生们要在祝寿之前的这一段时间里,利用自己的专业,亲手制作一件成品,送给孙博然的师父当礼物。
从大面儿上来说,这算是前辈对后辈的一次考校与提点,包含着一些深意。
但按照许问的理解,主考官在正式考试之前,应该尽量避免与考生的接触。孙博然做这样的要求究竟是为什么?
齐正则等人似乎也很不能理解,他们相互对视,纷纷摇头。
“传说孙大人脾气向来古怪,不按常理出牌,这次也是如此吧……”齐正则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话,力图解释这件事情。
“所有考生都要准备?我们这里三个人……”齐坤说。
“不,不止三个。”许问说。
“对了,你们去年通过了十五个,都要参加府试对吧?再加上县试的,一共……”齐坤恍然想起来。
“跟去年一样,还是二十一人。”姚师傅淡然道。
他是可以再找连天青要几个名额,但他并没有打算这么做,而是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了吕城身上。
“师父……”吕城小声叫了他一声,表情瞬间变化,还悄悄地握了握拳。
“但他们都不在这里啊。也不知道离孙大人师父做寿还有多久。”
事发突然,所有人都觉得好多事情搞不懂,只能一边议论,一边等着叫到号了再去问个究竟。
这时代办事效率有限,梓义会所相比其他行当还算是快的,但他们也足足等了近一个时辰才听见自己的号牌。
一行人立刻起身,一同前往。
报名的地方摆着一列柜台,后面坐着四个身着青衣的人,态度冷淡,对着考生们喝来呼去。
“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像什么样子?一个个地来!”一个阴沉中年人喝了一声,不耐烦地挥手。
“我先去问清楚点。”齐正则带着齐坤走了过去。
距离离得不太远,齐家父子那边说什么许问这边能听得很清楚。
齐正则看着严肃,终究还是个商人,非常擅长跟人打交道。没两句话,那中年人的脸色就缓和了下来。
他反手把齐正则递过来的钱袋塞进怀里,微微笑着说:“没像外面传得那么过头,孙大人说了,愿意就送,不愿意就得。孙大人也强调了,此事全为提携后进,告慰老者,不用人人皆进,每坊进一件即可。”
送不送全凭自愿,一坊只需一件,听上去好像挺随意的。
但仔细一想,主考官都在报名的时候公开这么说了,还有谁敢不重视?
他说得随意,不代表考生们做得也能这么随意啊。
“哦,对了,还有件事。”那人一拍脑袋,补充道,“你们是木工对吧?孙大人还提到了材料的事,只能用下六木,中六木和上六木都不能用。”
木匠最常见的十八种木料,根据稀有程度以及价值高低,约定俗成分成了上中下三品,下六木就是其中最常见、价格最便宜的六种。
孙博然定下这个规矩,摆明没打算利用这件事来敛财。
不然回头朝廷追究下来,就算是他恐怕也不太能吃得消。
但即便如此,他这样做也还是有点太鲁莽了,感觉不是很合理。
这人知道的消息也就这么多,最后通知了一下他们孙博然老师做寿的时间——十天之后。
齐正则带着儿子报完名回来,跟姚师傅对视一眼:“不管怎么说,试还是要考的,先去报名吧。”
姚师傅先后带着许问和吕城报了名,许问从未有过这种跟着家长一起报名的经历,感觉还挺新奇的。
吕城报名的时候,一个人从外面匆匆跑进来,递过来一叠还散发着墨香的窄笺,赶着给还没走的考生一人发了一张。笺上馆阁体工工整整,内容就是齐正则刚才掏钱从阴沉中年人嘴里买到的那些。
阴沉中年人抬头,正好对上齐正则的的视线。他咧了咧嘴,没有丝毫羞愧。
齐正则往那边看了一眼,顾不上跟这种小人计较,皱着眉把纸上的内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说:“怎么这么大张旗鼓?也太不正常了些!”
哪个考官会在正式考试前不久公开做这种事情?就算他限制了材料的价值,也不应该这样。
任谁也看得出来,这太不正常了!
姚师傅沉吟了一下,看向许问:“报完名之后,各级物首不是还要面见考官的吗?看看能不能借机打听一下,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姚师傅的打算还没有开始就被终结了。
他们去拜见孙博然的时候,那边的主事直接拒绝了他们,说大人正忙于准备老师的大寿,只能在寿宴上与他们相见,在此之前没有时间。
这几乎就是摆明了要他们先送礼了,姚师傅他们很无奈,但也只能先行离开。
他们正打算回去好好商量,在梓义会所门口就先被一个人拦住了。
赵麻子的眼睛滴溜溜一转,目光落在许问身上。
他笑吟吟地打了个千,向他们问好:“各位爷的事已经办完了?”
“办完了。对了……”齐正则这才想起他。
先前赵麻子帮他们拿完号牌就退下不见人了。按理说他帮忙带了路办了事,齐正则应该打赏的。
齐正则从怀中摸出赏钱递给他,钱袋有点份量。没想到赵麻子手一动,却毫不犹豫地推开了。
“这就太不把我赵麻子当朋友了。”他目光有些闪烁地说着。
赵麻子不过是梓义会所一个杂役,就算是比较有头脸的那种,也不可能跟齐正则这种三级工坊的老板平起平坐。这句“朋友”,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齐正则脸色微微有些变化,许问却先笑了笑,点头说:“齐叔,赵大哥说得也有道理,你就不用客气了。”
果然,赵麻子一听这话,立刻面露喜色,迅速顺竿爬了上来:“没错,正因如此!”他接着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各位是否正在奇怪,孙大人今日此举,究竟有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