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耶尘向在场众人倾诉了一番真情实感,并且送出了离别的祝福与祈愿之后,这场悠扬浩荡的鼓掌乐曲也最终走向了尾声。
挤满纯白世界的百万逝者,形体就这么依次开始了褪色与虚化,随后化作无数闪耀的光粒消散而去。
他们的肉体早在百年以前就已死去。
而现在,他们的灵魂,也终于能够跟随肉体回归正常的死亡。
就这样,青年耳边的掌声越来越少,青年眼前的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消失……
男人们走了。
女人们走了。
老人们走了。
孩童们走了。
凡人们走了。
猎人们走了。
骑士们走了。
无数家庭走了。
无数人种走了。
无数鲜活的意志走了。
大家都带着真诚的掌声,在青年的眼前一一消逝了……
于是,纯白的世界,很快就变回到最初的空旷与寂寥。
面对眼前这番重新安静下来的景象,耶尘的面容充满了感伤与哀悼。
尽管他早就明白,对于逝者而言,死亡与安息才是最好的结局……
但是,当告别的这一刻真正来临之时,耶尘的内心却还是一下子变得落寞而惋惜。
他的目光在逐渐消逝的人群之中不断挪移辗转,渴望能在最后的时刻,再与那个特殊的家庭人员见上一面。
不过,还没等耶尘找到对方,他的身后便是抢先传来一阵稚嫩的呼喊。
“大哥哥!”
听到这道熟悉的嗓音,耶尘心头怦然一跳,立刻转身回首。
下一秒,他终是在身后的不远处,再次望见了对自己意义非凡的那一家老小。
男孩戴格瑞克。
女孩戴格瑞安。
老人戴格曼。
此时此刻,时隔多日,时隔一场惊天动地的惨烈厮杀过后……
青年终于与这一家人再次相见了。
见到老人与孩子们的一瞬间,耶尘的表情没有发生明显变化。
然而……
当耶尘看见戴格一家身上穿戴的服饰,正是自己昔日赚钱为他们买下来的礼物之时……
青年那颗久经风霜,满目疮痍的心头,终究是忍不住浮现出了几丝裂痕。
“……”
接下来,他没有说话,仅仅只是低下头来,用手捂住自己的面部。
与此同时,周围的人群,最终全部消失了。
唯独留存下来的戴格一家,互相携手,一同走到了青年的面前。
见到耶尘一时间低头不语,戴格曼带着感动而愧疚的语气,率先开口答谢道:
“谢谢你,年轻人。”
“托你的福,现在,我们一家总算从这场噩梦里面彻底解放出来了。”
“我没什么文化,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现在的心情,所以也只能在这里不断重复口头上的感谢。”
“真的不好意思,呵呵,还望你不要介意……”
然而,面对自己一直以来心心念念,最后终于再一次来到自己面前的戴格一家,青年却是依旧低头沉默,手捂面部,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
见到此状,戴格瑞克表情茫然地抬头问道:
“爷爷,耶尘大哥怎么又不理我们啊?”
戴格瑞安亦是困惑地挠起了脑袋。
“对呀,我们是不是又哪里做错,惹他生气了呢?”
戴格曼看着低头不语的耶尘,沉默数秒,随后向着孩子们苦笑解释道:
“呵呵,不是这样的。”
“你们也好,我也好……”
“耶尘……从来没有对我们发火过,仅仅只是为了我们而发火过。”
“所以,不要怕,孩子们,尽管过去吧。”
“过去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
“然后,有什么想说的话,趁着现在一次性全部说完吧。”
面对爷爷这番慈祥的吩咐,戴格兄妹俩乖巧点头,接着牵手走到了耶尘的身边。
“耶尘大哥……”
戴格瑞克抬头望着捂脸的耶尘,神情憧憬而感激地念叨道:
“对不起,时至今日,和爷爷不同,我和戴格瑞安的记忆仍然显得很模糊,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唯一清楚的一点就是,接下来,我们要和爷爷一起去很远的地方了……”
“而你不会跟着我们一起去,对吗?”
“所以,现在就是我们告别的时候了。”
“爷爷说,我们始终只是你人生之中的过客,所以你自然不可能一直陪着我们。”
“虽然……虽然……我真的不想你走……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你也不可能陪我们一辈子呀。”
“所以,耶尘大哥,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啦。”
“希望你能够早点把你的病治好,然后一直健健康康地活下去。”
“你是个好人。”
“而好人就应该长命百岁,不是吗?”
“嘿嘿,这可不是爷爷让我讲的,而是我自己的话哦,怎么样,很有道理吧!”
说到这里,戴格瑞克憨憨地笑了,笑容是那么的真诚,那么的纯洁,那么的朴实。
然而,耶尘依旧没有回答。
他还是保持着沉默,一直捂住自己的面庞。
见到耶尘的这幅态度,旁边的戴格瑞安忍不住了,立刻气呼呼地大叫起来:
“啊,大哥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爷爷说你没有生气,那你又为什么不理我们啊!”
“现在甚至就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
戴格瑞安一边厉声抗议,一边垫脚扒拉起了耶尘的胳膊,想要扯下那只挡住他面部的手掌,结果没想到自己十分轻松地就做到了。
那只手掌没有任何的反抗,就这么被女孩轻易拉下。
再然后,戴格一家的眼前,就这么显现出了一副泪眼婆娑的面容。
于是,戴格瑞安与戴格瑞克瞬间呆住了。
兄妹俩俨然没有料到,看似天不怕地不怕,宛如战神一般坚毅而强大的青年,此时此刻,面庞竟然挂上了两抹泪痕!
“呜……”
唯有后边的戴格曼面不改色,一脸祥和,似乎早就已经看透了青年的本性,预见到了他的这番心理状态。
“咦……咦!?”
“大哥哥,你、你怎么哭了!”
“难道是我弄疼你了吗,对不起噢!”
扒下耶尘手臂的戴格瑞安,顿时变得慌张了起来,甚至以为耶尘的泪水都是因为自己的过错。
“不……”
“你什么都没做错……”
“你们从未做错任何事……”
耶尘一脸泪水地屈膝半跪,面向年幼的孩子们,泪流满面地诉诸真情。
“我只是……”
“不甘心就这样结束而已。”
“你们说,好人就应该长命百岁……”
“可是,你们自己呢?”
“你们只不过是两个年幼的孩子……”
“明明这么的乖巧懂事……”
“甚至都没有见识过真正的世界……”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的人生,非得就这样结束?”
“我不能接受……”
“这样的结果……”
“我.还.是.无.法.接.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