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下动作十分突然!
玉紫只是一怔,却没有挣扎。她浅浅一笑,提醒道:“太子,此是殿中!”
齐太子眼神复杂地盯着她。
片刻后,他松开她的手,低声命令道:“随我出来。”
玉紫闻言,回头向公子出的方向一看,公子出被齐臣们围拥着,要仔细找才能找到。
玉紫又看齐太子看了一眼,终于,她点了点头,跟在齐太子身后,向殿外走去。
殿外树影依稀,笑声隐隐。齐太子带着玉紫,径直来到右侧后方的一片小树林中。
这里树叶繁茂,对面都看不到人,显得十分安静。
玉紫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后,转头看向齐太子。
月光下,齐太子刀削斧刻的脸,显得温和了几分,明亮了几分,也更加俊美。
玉紫看着他,随手扯下一片树叶,清声说道:“太子,妾真不明白。”
玉紫的声音很清朗,也很坦然,她看着他,目光明澈如水,“昔日,太子毫不留情地任由他人迫害于妾,令妾几死无葬身之地。”
她语气平淡地说到这里,齐太子却是嘴角一僵。
玉紫继续说道:“既然当年太子能将妾毫不在意地舍弃,如今时过境迁,又何必再提起旧事?太子本是无情之人,妾真不知,太子为了何事,竟对妾念念不忘?”
她说到这里,抬起小脸,很是认真,也很是严肃地看着齐太子,等着他地回答。
她的意思很明了,态度也很明了。
齐太子的薄唇扯了扯,他直直地盯着她,表情有点僵硬。
直过了一会,他才侧过头,低声说道:“鲁氏,你留下罢,我会善待你。”
玉紫哧地一笑。
也许是她这声笑,太过冷漠,更是隐含嘲讽,齐太子嗖地一声回头恼怒地盯着她,目光阴沉。
玉紫这时也觉得自己不能笑。
当下她收起笑容,目光如水地看着齐太子,果断地摇了摇头。
一抹痛苦之色,从齐太子的脸上一晃而过。
他侧过脸去,避开了玉紫狐疑中带着审视,好奇中带着天真的眼神。
他饶是侧过头,玉紫还在这般看着他,当下,齐太子忍着怒火,说道:“鲁氏,赵国绝非善地,你留下来,我许你为夫人。”
他的声音刚刚一落,玉紫已是清脆地接道:“昔日,你都许过我正妻。”
齐太子一噎。
他看向了她。
对上她亮晶晶的双眸,对上她白里透红的小脸,齐太子强忍的怒火,在迅速地消去,他怅然地说道:“昔日之诺,依然有效,”他的声音沙哑了,他看着玉紫,说道:“鲁氏,昔日之时,我曾许诺,总有一日,我会休去那妇人,许你为后。此诺,依然有效。”顿了顿,他又续道:“当日迫害你的吴袖,我已诛杀。”
玉紫听到最后一句,差点哧笑出声。从旁敲侧击中,她早已了解了,吴袖本是齐王和公孙宁安排在齐太子身边的女人,也算是齐太子与这两人达到某种协议的关键人物。但是,吴袖所有的价值,在齐太子与公孙宁彻底翻脸后,已经浑然无存。他之所以杀了吴袖,是因为她没用了吧?这个男人,却还把这个当作条件,向她表白,真是可笑!太可笑了!
不过,虽然可笑,吴袖毕竟是她的仇人,齐太子当着她的面诛杀,也算是给她出了一口恶气,所以玉紫不想因为此事与他争持不休。
玉紫转过双眸,好奇地看着齐太子,暗暗忖道:这个男人明明是骄傲的,不可一世的啊……
齐太子的表情中,带着一种失落。
这是一种面对自己无法把握的事的失落。
黑暗中,玉紫幽亮幽亮的双眸,还在好奇地打量着他。月光幽幽,黑袍黑发,她整个人仿佛溶入黑暗中,只有那明净皎洁得毫无暇疵的面容,以及那双宛如秋水的眼眸,在黑暗中幽幽发亮。
齐太子看着看着,似是痴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上玉紫的脸。
玉紫没动。
她任由他冰冷的大手抚上自己的脸颊。这般近距离看着他,玉紫突然发现,这个齐太子,也许真是对她有点情意的。
她想到这里,不由有点好笑:这个无情的男人,以前的鲁氏对他痴情一片,他毫不在意地舍弃了。现在在这里装痴情,又有什么意思?
夜风徐来,笙乐飘飘,月光之下,树影之中,相对无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紫才笑了笑,她伸手拂开他的手,叹道:“太子,妾有一言,不问不快!”
“说罢。”
“妾之于君,何利可图?”玉紫这话一出,齐太子俊脸一沉。
玉紫也不管他的脸色是多么难看,径自说道:“妾实是想不明白。那《攻城十器》君已到手,妾又非绝色,真不知,太子因何不舍!”
她这些话,是一鼓作气说出的。这是耿在她心中的一个疑问,今天晚上,齐太子显得特别温和,而且,这样的月色,还真是适合谈心呢。
齐太子沉着脸,冷冷地瞪着玉紫。
玉紫却是嘴角含笑,这个气场大,她不敢正面与他对视,可是,她却可以这般侧着脸,一边欣赏着月光下婆娑的树影,一边等着他的回答。
安静中,齐太子直喘了一口气,才沉声说道:“鲁氏于我,已无可用之处!”
玉紫嗖地转头,看同他。
齐太子盯着她,说道:“此次战胜,鲁国已献上《攻城十器》后半部秘本,且奉上全部鲁氏秘匠!姬之所长,于我已然无用。”
噫?
玉紫眨了眨眼,想道:鲁氏匠师?我的所长?
她的心一跳:他为什么把鲁氏匠师与我的所长联系在一起?难不成,原来的我,还藏了一手,把那个什么后半部秘本默记在心中?而且在制造器物上面,还很有天份不成?
玉紫的嘴唇动了动,她心念电转,很想问个明白。可是这一问,便露相了。
玉紫心中痒痒,很想知道自己前身的一些事,可想来想去,也找不到怎么来套他的话。
就在玉紫沉思时,齐太子手一伸,扣上她的手臂。
他扣得如此之紧,直令得玉紫吃痛地皱起了眉头。
齐太子盯着她,轻声说道:“鲁氏,我实悦你。你回我身边吧,我许你为正妻。以往对你不好的地方,定不再犯。”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似是呢喃。
玉紫看向他。
齐太子的薄唇抿得很紧,他很认真地看着她,那眼神是如此执着。
玉紫慢慢地摇了摇头。
她伸出右手,扯开他扣着自己手臂的大手,清声说道:“迟了!妾对君,已无情爱。”
齐太子俊美的脸上,浮出了一抹痛苦。
他慢慢地松开了她的手臂。
他缓缓侧头,一动不动。玉紫看着他,迟疑着要不要告退时,齐太子低沉嘶哑的声音传来,“滚!”
玉紫一惊,紧接着她盈盈一福,向后退出。
当她退出五步远后,齐太子嘶哑愤怒的声音传来,“一妇人而已!”
玉紫转过身,大步离去。
她走得很快,很快。
不一会功夫,玉紫便来到了大殿中。
殿中,依然喧嚣,笙乐飘扬,美人旋转着云袖,翩跹起舞。
而公子出,依然被齐臣筹拥着,清笑声不断传来。
玉紫提步向公子出府中的食客所在的方向走去。
济济人群中,一个又一个的人与她擦肩而过。走着走着,她的衣袖一勾。
玉紫回过头来。
她对上了公孙宁含笑的俊脸,他这一笑,嘴角酒涡隐隐。他的笑容是如此明朗,似乎一切都没有发生。
玉紫微微一笑,朝着他盈盈福了福,继续向前走去。
公孙宁没有叫住她,他盯着她走到公子出身后,笑了笑,举起几上的酒樽一饮而尽。
一夜欢宴后,公子出归国的事也提上了日程表。这一次,他是以齐国凌申君的身份,在十万大军地护送下回国的。
齐国除了封公子出为凌申君后,还给了他一块封地。像他这样的一国公子,在另一个国家拥有尊称和封地,也是寻常事。
玉紫找到宫,把自己要去赵国的事说了后,第二天便动身了。公子出带回的姬妾,只有她一人。至于韩公主等,早就与那个齐国公子喏住在一起了。玉紫在想到那次宴中,韩公主与公子喏彼此凝视的眼神时,总是会想道,终于让她看到一对两情相悦的有情人了。
至于其他韩姬,也跟着韩公子住进了齐公子喏的府第。
如以往一样,她依然是坐在公子出的马车中,偎在他的腿边。
马车隆隆,步伐森森,巨大的响声中,如不是提高声音,说的话都没有人能听清。
玉紫抬起头,朝公子出看去,他的表情很严肃,嘲弄的笑容不再,那盯着外面的琉璃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
他的身上,有一种凛然之威,似乎这一动,是奔赴一个战场。
是啊,他一个逃亡公子,如此大张旗鼓地回到故国,可不正是示威来着?
宫没有来,他被公子出留在了齐国打点那六百家店面。
在路上颠覆了一个月后,这一日,大军来到了赵国边境!
马上,就要踏入赵国了!
公子出盯着外面的双眸中,露出了一抹冷笑。
此时的他,腰背挺得笔直笔直。
这时,他的背心一暖。
却是一个温软的娇躯,从背后拥紧了他。
不知不觉中,公子出的身躯一松,向后微微仰了仰。便是这一仰,他便不再是一副剑拔弩张的紧张状态了。
搂着他的人是玉紫。她抱紧他,小脸贴在他的背上,温软的,似是闲话般地说道:“夫主,妾方才看史,上面有一句话叫‘忠孝不能两全’,妾真不知,为何忠孝不能两全?”
公子出怔住了。
他低低地说道:“忠孝不能两全?忠孝不能两全?”重复了两句后,他转过头,目光深沉地盯着外面的云空。这时的他,神游物外,哪里还记得回答玉紫地问话?
玉紫望着他的模样,得意地一笑。她收回双手,继续低着头,玩耍着自己的衣袖。看她的模样,刚才那一问,纯粹是顺口道来。脱口而出后,便被抛于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