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很喜欢大王?”
两个宫婢自负美貌,此刻听到玉紫这么一问,不由同时抬起头来看向她。
这时刻,她们的心正急剧地跳动着:玉姬这么询问,是想提拔我们么?可是,可是,听说齐公主得罪了她,都被她弄死了,她不会是想处罚我们吧?
望着她们眼神中含着希翼,又有不安的光芒,玉紫长袖一甩,向前走去,丢下一句命令,“将她两人发配至茅厕!”
说罢,玉紫回头朝着扑通跪了一地的宫婢望去,扫了一遍,她森森一笑,扬长而去。
想来,这两个宫婢的处境,会通过这些人的耳目,一传十十传百吧?再加上齐公主被杀一事,这些女人,应该不会再打赵出的主意了吧?
齐公主的死,令得齐太子还是悲伤了几天,直到七日后,他才再次出现在赵宫中。
而这时,不管是邯郸城中,还是王宫中,指责玉姬善妒和狠毒的,已是与日俱增。
与此同时,赵王准备的立后大典,也定下了良辰吉日,知会了天下诸国。
各国纷纷派使者进入邯郸。
楚国使者的车驾,行驶在漫漫荒原上。那使者站在马车上,望着四周的田野,望着偶尔出入的赵人,突然长叹一声。
一个轻细的女声传来,“阿叔,你在叹息什么?”
那阿叔转过头去,他对上那插上了公主标记的车驾,慈爱地一笑。他说道:“我看这赵国,兴旺在既啊。”
那公主噫了一声,她掀开车帘,娃娃脸上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那楚使,不解地问道:“不是说那玉姬一日不除,赵国总有一天会败灭吗?阿叔为什么又说赵国会越来越兴旺了?”
那楚使指着路上的行人,说道:“公主看到没有?这些庶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二餐不饱,衣食难继。这样的人,本应该一脸愁苦的,可你看,他们个个脸色安详,便是看到我们的车驾,也不如国内的那些庶民一样只是木呆呆地看着,还有心围观议论。这说明他们的日子过得安详啊。庶民如此,赵国当然是兴盛在期。”
楚公主扁了扁嘴,闷闷地说道:“大伙都说那玉姬不好,我便也觉得她不好。”说到这里,她格格一笑,“马上便要到邯郸了,等见了玉姬,我非要看看她是不是好人。”
听到楚公主这句话,那使者哑然失笑,他摇着头,慈祥地说道:“公主啊,这人是不是好的,可不是这么容易看的。”
“呀,那要怎么看?”
那楚使正准备回答公主地问话,几乎是突然的,前面传来了一阵鼓躁声。
楚使抬头,沉声喝道:“什么事?”
一个剑客策马而来,他双手一叉,大声说道:“一队游侠儿突然出现,臣正派人上前询问。”
几乎是这个剑客的声音刚刚落下,一阵整齐尖利的唿哨声撕空而来,唿哨声中,马蹄滚滚,却是数百个游侠儿策马着,从旁边的荒原上一冲而过。
见他们只是过路,众楚使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急奔中的游侠儿突然拉停奔马,他回过头来盯向楚公主,在对上这个公主天真的双眼时,那游侠儿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楚公主眨巴眨巴着眼时,那冲她怪笑着的游侠儿突然弯弓搭箭!
众楚国剑客同时大惊,他们尖叫一声,“保护公主!”
尖叫声中,急喝声中,他们急急冲向了楚公主。
而这时,那个游侠儿一声狂笑,弓弦一松,长箭嗖地射出!
箭如流星,既快而猛,众剑客同时拔剑一挡,可哪里挡得住?转眼间,那箭已‘吱’地一声,闪电般地射了过来,在楚公主的尖叫声中,它搜着她的左耳,穿过马车,射入对面的荒原中!
这一箭,竟是如此快而冷,又是如此狠厉!
众剑客大惊失色中,那些游侠儿已是狂笑着冲出。当他们冲得老远时,楚公主听到一个声音在大笑,“这样一个不经事的公主,还想嫁赵王,想抢我家玉姬的丈夫?”
狂笑声随着风已去远,可他们激起的烟尘,久久不散。
上千楚人,数百剑客,重重保护之下,竟让一个游侠儿逞了威风,还扬长而去!
众楚国剑客同时脸孔一拉。
就在这时,楚公主嘴一扁,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她张着小嘴哭得泪如雨下,朝着那楚使求道:“阿叔阿叔,我不去了,我不去赵国,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一个贤士凑近楚使,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刚接到消息,齐国公主因为得罪了玉姬,被游侠儿刺杀!”
“甚么?竟有是理?”
楚使勃然大怒,他颈间青筋暴露,高声喝道:“这赵王行事怎么如此荒谬,竟任由一个妇人猖獗至此?”
在他的怒喝声中,另一个贤士朝着哭得更响的楚公主说道:“前赵王也是这样,想来这赵家鬼神不管事。”
那楚使还在怒着,他喘着粗气,暴喝道:“走走走,到了下一个城池便停下来。另外,速速派使向国内,也向邯郸禀明事由,探知情况。”
“诺!”
剑客们是领命离去了,可楚公主已经怕了,她哭泣着,扯着那楚使的衣袖求道:“阿叔阿叔,我不要嫁赵王了,我不嫁了……呜,阿叔,我不想死啊!”
望着泪水双流,小脸都哭花了的自家公主,楚使长叹一声,暗暗忖道:“公主还是个孩子啊,那玉姬这般狠毒,内有赵王护着,外有这般游侠儿为她奔走。这样的人,我家公主怎么争得过她?”
想到这里,那楚使摇了摇头。
与楚使一样的是,这时刻,韩国,秦国,燕国等国的使者队伍,都遇到了游侠儿地挑衅。
而这种挑衅,也被第一时间传到了邯郸城中。
奇怪的是,这时的邯郸城中,却变得安静了。
原本闹得沸沸扬扬的,骂得很是起劲的各路贤士,这时刻却安静下来。便是赵国的权贵们,这时也安静下来。
赵王宫中。
赵出向塌几后倚了倚,揉了揉眉心,挥手命令道:“唤玉姬前来见我。”
“诺。”
不一会,一阵轻缓熟悉的脚步声传来。
一听那脚步声,赵出便知道,玉紫来了。
他没有睁开眼,只是衣袖挥了挥,道:“姬看看这些吧。”
玉紫应了一声,在他的旁边坐下,翻看起眼前的帛书和竹简来。
看着看着,她突然失笑出声,嘟囔道:“谁说只有楚国的养由基才是神箭手?看看这几人,分明都是箭术奇才。”
赵出听到她这得意的笑声,嘴角抽了抽,他右手按在额心,低低说道:“玉姬,你……”顿了顿,他无力地说道:“你闹得太嚣张了。”
玉紫却是格格一笑。
她漫不经心地翻弄着帛书,也不回答赵出的指责,而是向前方问道:“诸臣可有异议?各位贤士呢?各国贤士呢?”
一人上前,朝她叉了叉手,低头说道:“众臣讷讷不敢言。”
这六字一出,玉紫便哧笑出声,说道:“不敢言?甚好!”她转向赵出,温柔地说道:“夫主,世间事便是这样啊。你越是礼贤下士,广纳良言,他们便越是起劲,越是指手划脚。而你亮出了剑锋,这些人的声音便消失了。”
见到几个贤士张了张嘴,想要开口,玉紫声音一提,清喝道:“想信陵君时,厮养食客三千,可曾有一个良才?可有一个国士之才?”
这话一出,众贤士相互看了一眼,低下了头。
玉紫又冷笑道:“信陵君倾家荡产,养的不过是一群鸡鸣狗盗之辈。到头来,也不见这些人为他立下什么了不得的功业。”
她再次转向赵出,温柔地按在他抚着额头的大手上,低低说道:“智者之策,不可谋与众人,非常之事,不会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夫主,群言吠吠,多是虚词啊。”
许久许久,赵出依然捂着脸,长叹出声。
玉紫望着他,目光闪了闪,她转过头来,命令道:“你们退下吧。”
“诺。”
众臣同时一礼,缓缓退下。
他们堪堪退出五步,太监的声音尖哨地传来,“禀,齐太子求见。”
赵出挥了挥手,示意可以一见。
那太监见状,又向外叫道:“大王令太子晋见。”
一阵脚步声响。
慢慢的,高冠博带的齐太子,出现在玉紫的视野中。这时的齐太子,分明已消瘦多了,那张俊美的脸上,也多了几分阴霾和黯然。
齐太子一眼便看到了玉紫,在对上玉紫的目光是,他迅速地低下了头。
见状,玉紫笑了笑,她看得出来,这一次再见自己,齐太子的目光,变得复杂之极。这复杂的眸光中,不但有探询不解,而且,他对自己,还有着敬畏。
想当初,他看向自己的目光,一直是居高临下的,直到前阵子,他在对上自己时,还是有着一种傲慢在内。可这短短的一月中,他的女人和谪妹便死在自己手中,便是他自己,此刻依然地位不稳,整个人都处在煎熬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