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声哭叫声一静。
歌姬车队中的众女,纵使最慌乱不安,这时刻也给惊住了,无数双目光,定定地看着那个站在两列中间的妇人!
这时,玉紫转过目光,她定定的,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排在第三的黑衣人,盈盈一福,朗声说道:“请足下成全!”
那黑衣人歪着头哈哈一笑。
他策马靠近玉紫,一双蓝眼睛闪动着好奇的光芒,他低下头盯着她,问道:“你怎知我是首领?”
玉紫微微一笑,她认真地说道:“足下身上有天生的威仪,譬如烈日,无人可掩!”
这个马屁一拍,那人头一抬,仰天大笑起来。
他的大笑声久久不绝,难以掩饰的欢喜和自得,在群山间回荡不已。
狂笑了一阵后,他低头盯着玉紫,认真地说道:“你这妇人好不聪慧,然,我为什么要手下留情?你不过是齐太子的一个小小的宠姬而已!”
玉紫仰头对上他,目光明澈如水,她清朗地回道:“正因为姬只是一个妇人。所以杀了足下毫无所得,留下,也许别有用途。”
蓝眼睛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狂笑声中,他右手一伸,突然扣住玉紫的手臂,把她给提到自己的马背上。左手搂着玉紫,蓝眼睛吆喝一声,策马向回路奔去。当他奔出几步时,一个冷漠的,毫无感情的命令从他的口中吐出,“动手!”
简单的两个字一吐出,便是蹬蹬蹬四面逼近的马蹄声,以及众女的惨叫和求饶……被蓝眼睛搂在怀中的玉紫,被迎面而来的狂风吹得眼睛都睁不开来,她侧过头,一避开风,二,似乎借这个动作,可以避开那一声声惨叫。
黑衣人紧紧地搂着玉紫,他搂得太紧了,那埋在她颈间的脸,吐出来的呼吸,扇动着她的颈毛,激起了她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时,那黑衣人的嘴唇慢慢地移到她的耳边,有意无意间,那嘴唇压着玉紫的耳垂,吐出来的声息,低而浓浊,“这么聪慧的妇人,实是平生仅见。我说妇人,你当真是齐太子的宠姬?”
他说话际,搂着玉紫细腰的右手,不紧不慢地摩挲着,那动作,仿佛只是马蹄翻飞间,无意的颤动,也仿佛是他在寻索着她裳服的入口。
玉紫一动不动,她垂下双眸,苦涩地说道:“这种事,妾怎会欺瞒足下?”
蓝眼睛哈哈大笑起来。
他狂笑着,大声说道:“欺瞒却也无妨,这么聪慧美貌的妇人,我既然遇到了,自当珍之宠之。至于那个什么齐太子,姬就忘了他吧。哈哈哈。”
玉紫听到这里,目光闪了闪,苦笑了一下。
她真的没有想到过,这一次逃离,会这么一波三折,屡次遇险!她更没有想到,秦赵交战,这些夷狄的人竟然想混水摸鱼!
早在这些蒙面盗贼一亮相,玉紫便发现了异常,寻常的盗贼,不会有他们这般进退如一的举止,也不会有这么高大悍勇的身形,最重要的是,他们骑在马背上的身影,仿佛已与马合为一体,他们便是马,马便是他们。
蓝眼睛的大手,在玉紫的腰间细细地摸索了一阵后,慢慢向上游移,不一会,他便扣着她的左乳,咧嘴笑道:“甚软,甚软。”
玉紫垂着双眸,她任由这人肆意轻薄着,直过了许久,她才低声问道:“这是往何处去?”
她突然发现,这蓝眼睛纵马疾驰的山道,很有点眼熟。
蓝眼睛嘿嘿一笑,恶劣地朝着她的耳朵吹了一口气,说道:“自是到我们可以燕好的地方!”
这时,马已冲上了一座小小的山峰。
蓝眼睛把玉紫一松,指着山峰下的农庄,得意地咧嘴说道:“真没有想到,隔地这样的地方,居然藏有这么一处农田农庄。你看那金黄的一片,如此丰茂,大收在望啊。”
说话际,他纵马向下冲去。
玉紫眯着双眼,任由秋风呼呼地吹着脸上。她目光瞟向左右的农田,在农田的周围,还有一些散落的犁,不过这些犁全部被拆了开来,被粉碎了。
玉紫看着看着,她的双眼越来越亮,这地方,她不但来过,还无比的熟悉。
蓝眼睛策马冲过农田,顺着农田,他冲入农田后,山腰间的一大片房屋中。
这一路上,玉紫没有看到半具尸骨,连打斗的痕迹也不曾有,看来,游侠儿和他们的家人,早就搬走了。
蓝眼睛纵身下马,他把玉紫抱下,低下头来,伸手梳理着她的长发。他的蓝眼睛中尽是笑意,那吐出来的气息,温热而暖昧,“如此看姬,容色殊好。”玉紫抿唇一笑,她右手一扬,嗖地一下掀开他的蒙面布!
一张端正俊朗的脸出现在玉紫眼前。
这人高鼻深目,典型的西方人的长相,也许是混血儿吧,那轮廓分明中也带有一种东方人才有的温文,甚至可以说,明澈柔和。
蓝眼睛对着玉紫展颜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他伸手扣着玉紫的小手,慢条斯理地抽出她手中飘扬的蒙面巾,道:“进屋吧。”说罢,他牵着玉紫的手向屋中走去。
广城城墙上,赵出望着如潮水一样退去的秦兵,望着他们留下的满目狼籍,一直沉着脸,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意。
一阵脚步声传来。
一个赵将来到他身后,朝他双手一叉,赞叹地说道:“这一战,秦人死伤数万。大王,有了这些利器,我赵国,称霸有望矣!”
他说到这时,见赵出脸色沉郁,不由诧异地问道:“大王因何郁郁寡欢?”
赵出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这时,一个剑客走到了赵出身后,他双手一叉,迟疑地说道:“城中已然寻遍,并无踪影!”
剑客的话音刚落,一股难以形容的阴寒席卷而来。赵出沙哑地说道:“并无踪影?”
“然。”
“混蛋,如此大一个活人,怎会没有踪影?”赵出嗖地转过身来,他右手按在剑鞘上,瞪视着那剑客的眼中,血丝隐隐,杀机毕露。
那剑客情不自禁地退后一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赵出盯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广城只有多大,怎会找不到一个妇人,啊?怎会找不到一个妇人?”他的声音中,已带上了嘶哑。
所有人都低下头来。
赵出剧烈地喘息了几下后,猛然朝城墙下冲去。众人一惊,连忙快步跟上,那武将急急地问道:“何人失踪?”
一人低低地应道:“玉姬。”
“啊?玉姬大才也,万不可有失,得速速寻来才是。”
赵出几个箭步冲下城墙,他刚来到自己的马车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不一会,一个剑客翻身下马,朝着赵出叉手说道:“依大王之意,领侍婢庸工搜寻诸处院落,现在一处荒废府第,找到一些衣帛之物,似是玉姬所有。”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赵出右手一伸,扣着他的衣襟厉声喝道:“速速带我前去!”
“诺。”
那荒废的院落并不远,走不了一刻钟便赶到了。赵出一声令下,众剑客破开大门,一撞而入。
转眼间,他便冲入了那间曾经关押过玉紫的杂屋。
杂屋的两侧,各站了两个曾经服侍过玉紫的侍婢,除了她们之外,里面的布局依然杂乱,连摆在地上的碎布条和一只鞋履也依然放在原处。
赵出冲出两步。
他慢慢的,慢慢地走到那布条之前。伸手拿过一块布条,赵出低低地问道:“这是玉姬的?”
“然。”
几乎是突然的,赵出嘶笑出声,他哑着声音说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声音却是越来越弱,越来越低哑哽塞。
就在这时,他整个人向前一软,众人一惊,连忙叫道:“大王?”好几双同时伸出时,赵出却是坐倒在地。
他低着头,任由冠冕散落,长发披垂。
众剑客相互看了一眼,一人上前低声唤道:“大王?”
“出去!”
“可是大王你?”
“全部出去——”
“……诺。”
脚步声响,众人慢慢地退了出去。
不一会,房中便只剩有赵出一人。
他坐到在脏乱的杂屋间,低着头一动不动。这时的他,连那根玉紫曾用来打洞的木棍抵着他的大腿,扎出一片殷红,都毫无所觉。
沉闷的房中,他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说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声音越来哽咽无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目光一转,看到了墙角的那个小洞。
洞口的边沿很新,一看便知道,是被人用钝器磨出的。赵出颤抖地伸出手来,便这般匍匐着爬到那洞口处。他摸着那洞口,朦胧中,一眼瞟到了脚下一根木刺上,被扯下的小块碎布。
这碎布,与房中的布条如出一辙!
他颤抖地伸出手,把那小块碎布拈起。长发散落在他的脸侧,他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布条,半晌半晌,低哑的,哽咽地唤道:“别这样对我,玉姬,别这样对我……你不是要正妻之位么,我给你!你不想让我碰别的女人吧?可以,只要你回来,我再不碰任何一个女人了。玉姬,别这样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