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紫心中一松,更加坚持不懈地磨起墙来。
午时一过,突然间,一阵阵惊天动地地呐喊声,厮杀声传入她的耳中。
玉紫一惊,想道:又开战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听着那急奔而来的声音,玉紫连忙三下两下便把那狗洞堵好。
“吱呀”一声,房门给打了开来。那马脸秦人急声说道:“秦人援兵已到,攻势很急,各大城门口守卫不多,妇人,我们走罢。”
玉紫低声应道:“诺。”
马脸秦人朝她瞟了一眼,见她的脸上灰朴朴的,一袭深衣也是脏乱着,头发更是梳成了男子发式,便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
他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玉紫连忙跟了上去。
再一次,马脸秦人坐上驴车,玉紫碎步跟在他的身后,向南城门驶去。
果然,这一次守在城门的士卒,只有十人了。是了,连街道上的行人百姓也不多见,再一听那阵阵急促的,杀气重重的鼓声,玉紫便知道,战争已经白热化了,整个城中都是人手不足啊。
马脸秦人驱着驴,吆喝声中向城门驶去。
不一会,他和玉紫,便来到了城门口。
玉紫低下头来。
只是一眼,她便清楚地发现,饶是如此,这十人中,也有四人是与她熟识的剑客!而且,在城墙附近,还埋在不少暗哨!
马脸秦人驱驴经过时,十个守卫同时转头向他看来,只是瞟了一眼,他们的目光,便同时瞟向跟在驴车后碎步而来的玉紫!
嗖嗖嗖嗖!
六根长戟同时伸出,拦住了马脸秦人的去路。
他们的目光同时盯向玉紫,喝道:“他是谁?”
那马脸秦人一怔,他脸上堆出一个谄媚的笑容来,讷讷地说道:“这,这是我购得的一个奴隶。”
“抬起头来。”
一个剑客厉声喝道。
玉紫闻言,慢慢地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众人的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马脸秦人诧异地看着她,他没有想到,不过这么一会,一直软弱着的妇人,竟变成了一个歪着嘴,眼神木呆,口水长流的傻模样!
他先是一惊,转眼连忙媚笑着,向众剑客说道:“小人从隔地进入广城,因舍不得那些个雇镖费用,因此遇到盗匪,除了藏在鞋子下的一块金,其余的都被劫了去。来到广城后,小人没奈何,只能用那金购得这辆驴车,还买了这么一个痴傻小儿为奴。”
这马脸秦人的谎言,越说越是顺溜。玉紫听着他编得条条是道,暗中忖道:这个人有点见识,呆会出了城,可得小心应付了。
众守卫相互看了一眼后,点了点头,喝道:“走罢。”
“诺诺诺。”
马脸秦人一个劲地点头中,玉紫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向前走去。
她堪堪走出三步,几乎是电光火石中,哗地一声,一柄长戟直如毒蛇一般向她的胸口刺来!
嗖——
寒戟森森,直直地指着玉紫!
众目睽睽之下,玉紫歪着嘴,嘿嘿傻笑两声,她傻呼呼地伸出手,竟是向那戟尖摸去,这其间,她的口水一流而下直如瀑布,“真,真好看。”声音是带着沙哑的齐地口音。
慢慢的,那来自赵出身侧的剑客收回长戟,他无力地摇了摇头。
嗖嗖嗖,封在前面的长戟同时收回。
再一次,驴车启动。
一步,两步,三步……渐渐的,两人踏出了南城门。
一出城门,那马脸秦人便伸袖拭了拭汗,长鞭朝驴背上一击,喝道:“疾——”
驴蹬蹬蹬的脚步声中,两人离南城门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当离城门约有百六百步时,那马脸秦人停下驴车,对玉紫说道:“坐上来吧。”
玉紫轻应了一声,爬上了驴车。
那马脸秦人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突然说道:“姬,非常人也!”
玉紫用袖拭去嘴角的口水,低着头,喃喃说道:“妾只知,跟着君子,妾许能得到玉姬那般的无上富贵!”
马脸秦人盯着她,皱眉问道:“以姬之智,竟奈何不了那玉姬?”
玉紫苦笑起来,她低低地说道:“足下有所不知,妾,曾是中山国的公主!”顿了顿,她在那马脸秦人欣喜的笑容中,又说道:“若不是姬有此才智,有此身份,那玉姬也不会处处防着妾了……”她说到这里,头一抬,目光灼亮地看着那马脸秦人,认真地说道:“君若许我以富贵,妾必报之!”她双眼晶亮中,闪动着一抹名叫野心的光芒,“妾国已破,亲无依,若能得到富贵,定当厚待于君,待君如臂膀!”
那马脸秦人看着她,看着她,渐渐的,他绽开一朵笑容,道:“姬且放心。”
他转过头去。
这时的他,对玉紫还是有着疑惑和警惕的,可他想来想去,也觉得眼前这个妇人实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再说,她也只是一个妇人而已。
这样一想,马脸秦人心神大定,他再次朝玉紫点头道:“愿与姬共富贵!”
玉紫闻言,灿烂的一笑,响亮地应道:“诺!”这个秦人,终于相信自己的话了。如此说来,至少短期内,他不会伤害自己了。
驴车慢腾腾地顺着官道向前驶去。
从这条道,走不到十天,便应该会经过隔,再由隔地进入秦国吧?
想着想着,她不由回头看向广城方向。
那里,还是厮杀声惊天动地,一阵阵撞击声,惨叫声,充斥了整个天地之间。
玉紫呆呆地望了一阵,恍惚间,她的眼前出现了赵出的脸:他,这个时候应该很焦虑吧?不过自己也是助了他的,想来过不了多久,这场战争便会在赵国胜利的前提下结束。
赵出,对不起,你一定会好好地对我的孩儿吧?一定会吧?
她闭上了双眼。
刚才在离开那杂屋前,她曾布置了一下,现在那杂屋中,散落着自己碎落的衣帛,甚至还有一些是属于亵衣的。要不是太怕疼,她差点给自己割上一刀,流一点鲜血,制造一个凶案现场。
只希望赵出看到那杂屋时,会在一阵搜寻之后,慢慢地相信她已遇到了不测。希望他慢慢地忘记自己。
想到这里,玉紫低低地叹息一声。
因为秦赵大战,这附近的地区的百姓都已逃离。驴车这一路走来,到处是荒凉一片。没有人烟,也没有马车声。
直行走了七天,离得隔城很近了,官道上,才络绎出现了游侠儿和富贵人家才有的马车队。
秦兵虽然是从隔地进入赵国,可按玉紫地按排,那些游侠儿是一有兵事,便把粮草金银藏于深山中,纵马远避。等大军一过,他们再回来便是。
至于那些开发的良田,都掩在群山当中。若不是特意去寻,一般人是看不到的。因为现在诸国约战,喜欢在秋收之时,那些已经成熟的稻田真被大军发现了,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驴车驶着驶着,从魏国方向的官道上,传来了一阵轰隆隆的马车滚动声,马脸秦人回头望了一眼,当下皱起了眉头,“是她们?”
玉紫也诧异地回过头去。
出现在视野中的,是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那队伍的所有马车,都插了一面小旗,这小旗或作粉红,或作桃花,或作天蓝,许多更是彩色。玉紫一望,便马上明白过来,这是一支歌姬队伍,那张起的各色小旗,便是艳帜!这便是艳帜高张的成语的由来。
还隔得这么远,便有一阵靡荡的歌声传来。
那队伍行进速度很快,眼看便要追上他们了。当下马脸秦人策着驴向一边靠了靠,并向玉紫警告道:“不可抬头,不可出声!”刚说到这里,他想到玉紫是个聪明的妇人,马上解释道:“这个歌姬队,喜欢强迫妇人行伎者之事。姬是贵人出身,若是与她们有染,就算得近贵人,也难登高位。”
当然,这人后面的话说得并不绝对,秦国又不是鲁国,哪里会计较王后是不是妓女出身?
不过玉紫一听,还是微笑地应道:“妾明白的。歌姬再是多金,又怎比得上相国之贵?”
马脸秦人闻言哈哈一笑,点头道:“姬是明白人,姬是明白人啊。”
歌姬的队伍越驶越近,越驶越近。
转眼是,他们已追上了驴车,隔得这么近,风一吹,一阵香风便飘然而来。
一辆辆马车,车帘都是掀开的,一个个涂着厚厚脂粉的美人伸出头来,向着四野张望着。隐隐的,一个女子有点粗豪的声音传来,“前方便是隔地了?不知秦兵刚过,那狼镖还在不在?”
一个剑客应声说道:“定然在的!我观那狼镖首领,实是个深不可测之人。”
“此言有理。”
这时,一个骑在马背上的小白脸转向玉紫两人,突然叫道:“兀那汉子,你们这是往哪里去?”
马脸秦人抬起头来,回道:“回秦。”
声音简短有力。
众剑客同时转头,他们瞟了那马脸秦人一眼,便转过头去。
就在这时,那小白脸的目光转到了玉紫身上。他朝着玉紫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嘻嘻笑道:“这位君子,端的是身长肤白,莫非是阁下的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