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三万七千魔,无论哪一魔都天生傲骨、言出不改……唯独憎厌魔尊!
此魔全无魔家之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性情无耻行事卑鄙,能背后伤人绝不当面亮剑。
那戚东来口中说的是“你先动手”,却趁着自己尚未把话讲完时,猛地动法强攻!
未亮剑、未动法宝、更不见什么神通法术,戚东来的打法和街边泼皮似的——合身扑上。
快若光电,裹挟巨力,魔家门徒张牙舞爪、飞扑小相柳!
戚东来扑出去了,可戚东来还在原地。
或者说,戚东来打出了一个戚东来?
虬须大汉身内,又飞出一个虬须汉,于他动手刹那,这大海深处明明白白,就是两个戚东来。
从长相、身形到力量,全都一般无二。
戚东来修的真魔是憎厌魔,炼化的魔门杀法则是“魔相”,以己结相,可做七息之行。
魔相杀法,偷袭小相柳。
但是小相柳并未被偷袭……
小相柳是什么?平时化作人形冷冷冰冰不苟言笑,可那只是他的习惯罢了。他又哪是什么正人君子,想当初在南荒第一次和苏景交手时,他还不是突施偷袭么?
一旦开始捕杀猎物,他便是九头毒蛇,荒野凶兽。岂会和人间修家讲究“你先我让、你准备好我才动手”这一套,它是世上最最凶残的野兽,捕猎时只看时机,不理其他!
就在戚东来话未说完、突兀动手时,小相柳也等来了自己的时机,分光化影之杀,与戚东来的偷袭同时发动。
他未被偷袭,充其量只是相柳的偷袭遇到了敌人的偷袭。
憎厌魔、九头蛇,两个不讲规矩只求胜果的凶物对到一起,站在旁边那个最最不讲规矩之人,自然也不闲着……
非但不闲,而是最忙,黄金屋、天乌剑狱、影金乌、北冥鲲、执丈一龙剑合身飞刺外加金风阳火诸多法术,十段心神便是十道猛攻齐动,忙死苏景了!
大家都是明眼人,能让戚东来和小相柳同时发动的时机,自然也是苏景眼中最好的强袭时机,那两个凶物动手同时,小师叔也告出手,所有手段齐齐指向站在原地的戚东来。
佛门圣地坠海处、释家前辈慈悲下,正道、魔家、凶妖,三道中青年一代佼佼者于同个瞬间出手,各逞强绝技各有精彩,且一般无二的无耻。
偷袭,偷袭,和偷袭。
相柳分光化影、正中“戚东来身中飞出的戚东来”,相撞巨力顷刻暴散,“魔相”轰然散碎,身体强悍无匹的小相柳也闷哼一声、横空摔落,化为本相六颗脑袋都在迷茫摇转……这一撞让它气血翻涌,此刻几乎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天旋地转好不难受!
以小相柳的力量、且还是在大海中,只能与戚东来的一道“魔相”拼个伯仲之间!
而魔相破碎,对戚东来毫无影响,若在以往,趁着这个时候再做追杀小相柳必吃大亏,可是这一次,戚东来又哪还顾得上。
相柳迎上魔相时,戚东来面前:风疾火烈、龙飞剑舞,苏景杀到!
戚东来不是没防备苏景,之前不动声色间,他已悄然布下了一道法术,专做阻挡苏景之用,只消阻止对方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能从容重创“离山小师叔”,再回头对付这个“跟班”就简单了。
可若把精神分作十成,其中八成都被戚东来用去对付“小师叔”了,毕竟离山小师叔才是真正大敌,只留两成精神、用一成修持布下的简单防备,又怎可能挡住苏景?瞬间也挡不住!
戚东来猝不及防,只来得倒退一步……苏景所有宝物、神通不是好像石头似的扔出去就算了,他所有手段皆有一道神识指引,岂是退一步就能躲开的?
可戚东来并非徒劳后退……他向后退去、原先站立之处,还留下了一个戚东来!
仍是两个戚东来!急变中,他仍能再发动魔相,掩护本尊退走。
魔相是“活”的,身怀巨力,直接迎上苏景,巨力轰荡席卷四方!
戚东来第二道魔相,抵去了冲在最前的影金乌、北冥鲲和金风、阳火的诸般神通攻杀。
魔相破碎,但苏景的诛杀仍在!
黄金屋在前,苏景手执丈一龙剑、头悬天乌剑狱紧随其后,继续追袭戚东来。
再无退避余地,戚东来一声大喝,探手如电、右手一拳狠击黄金屋,以血肉之躯迎上苏景的百炼神剑!又是一道巨力夯撞,黄金屋荡起的炽热剑势轰然散碎!此人一拳,真就打飞了黄金屋!
黄金屋攻敌无功,就在它被戚东来的巨力掀飞刹那,一道金红光芒自屋中绽放!骨金乌栖身黄金屋。
为了将瞬灭一剑藏于炽热丹炉剑中,苏景这些年可没少花精力去祭炼。
剑中藏剑,而且藏得还是瞬灭一剑。
魔家弟子哪里想到还有这样一重变化,他察觉“金光”时,那瞬灭之剑就已经刺到了他的胸膛。
血肉横飞,骨金乌正中要害。中了,却未能如以往那般洞穿,甚至都未能重伤。以骨金乌之锋锐,只是破开了虬须大汉胸前皮肉、又再震裂一根胸骨,仅此而已了!
杀法为魔相、护法为魔身,戚东来修得天魔身,血肉之躯、坚逾金钢。
骚、戚东来,修持、本领远胜师弟蚩秀。
瞬灭一剑也告无功,但这一道因黄金屋而起的攻势却仍未完结!前不久骨金乌刚收了一只鸟儿……
玄鸩追随骨金乌一起,住在黄金屋里,主人一动它也一起出去杀敌。
论速度玄鸩远远比不得瞬灭一剑,可是黄金屋距离戚东来又能有多远?不过一臂之隔吧。几乎就在骨金乌撞碎强敌胸前血肉时,玄鸩也飞射而至!
玄鸩也是神鸟,力气自不必说,而比起它的毒性,力气又不值一提了。
戚东来气急败坏!
其势煌煌的屋中,饱蕴浩荡剑势,本就难以抵挡了;
屋子里还藏了只鸟,一动瞬灭,干脆是挡无可挡,只能凭身体硬扛;而鸟后面……还他娘的跟了另外一只鸟,剧毒无匹,寻常碰触都会要命,何况它直接往破开了血肉的伤口上蹭……
一剑三杀,这得是多坏的人才能想出来的坏主意、才能来炼出的坏法宝。
见了小相柳的真身,又见了修行道上广为传颂的“太乙金精的屋子”,此时戚东来哪还不知道谁是真正的苏景,师弟口中那个正人君子,苏、他、娘的景!
玄鸩扑向胸前伤口,此事无可更改……好一个戚东来,拳打黄金屋、硬扛骨金乌不过是电光火石间时,就是这“电光火石”,已经够他的灵犀再动、又向后退了一步!
第三座魔相显身、停留原地挡住玄鸩,本尊再告脱身。
千钧一发,戚东来避过剧毒加身之噩,但苏景与天乌剑狱的追杀未解……已到眼前!
天乌剑狱急旋、想要将强敌收入黑狱。戚东来不挡不逃,翻手一印猛扣印堂,魔势接连海天,这一刻他与世界结做一体。想要收他,除非连整座乾坤一起收了去!剑狱再强也没办法吞掉偌大天地!
不过天乌剑狱不是非得把敌人收入其中才能打杀,它是一座黑狱,更是一柄天乌利剑,锐意陡然绽放、怒斩戚东来。
戚东来只一侧身,避开头颅要害,任由剑狱斩向他的左肩,同时右手掐起剑诀,一道青蓝剑光自海床中迸起,正在苏景脚下。
剑就在那里,埋藏了四十年。此刻突兀刺出,没人能分清是剑刺苏景,还是苏景自己一脚踩到了剑上。
戚东来到此的最初十年里,他把自己的憎厌魔剑藏于海床、再施以法术泯灭气息……定好了剑的位置、他也定好了自己的位置,几十年或蹲、或坐、或站,双脚所踏之处却再没挪动过半分:如有强敌来袭,在对方逼退自己两步后,必遭魔剑偷袭、斩杀。
这一剑的威力尚在其次,但这一剑之诡堪称绝伦,苏景也避不开!
同瞬里,戚东来左肩鲜血迸溅,硬扛天乌剑狱一斩,伤口深可见骨;苏景遭魔剑穿身,身形爆碎……然后掉下来一块红色石头。
手执丈一龙剑的苏景?气泡泡,幻象罢了!
蜃玉之幻、惟妙惟肖,戚东来也看不出来。
苏景人在剑狱中!
蜃幻破碎之际,剑狱大开,一道朱红大龙沉闷嘶吼、疾扑在前,苏景手执丈一龙剑紧随其后。
哪有躲避和施法的机会,想活命就只能硬挡硬扛,戚东来右拳怒挥正中龙头!
龙是死的,全靠小阴褫指挥,它的扑杀之力与黄金屋相若,挨上魔家弟子铁拳登时翻滚开去……旋即龙耳中一道乌光如电。
龙辇是十六的心肝宝贝,有人打它的龙,十六就拼命,猛射向敌人眉心!
戚东来应变绝顶,右臂及时回护遮挡要害,第三次血光迸现,小阴褫真就如一根利箭,洞穿戚东来手腕!
也不知是小蛇气坏了、还是一切发生太快以至没来得及张嘴,以身做箭射穿强敌手腕,却忘了直接去咬对方一口。
天魔身坚硬惊人,小蛇打穿戚东来手腕、头过尾未过便告力竭,尺身阴褫想也不想,口猛张、獠牙现……向着戚东来面门唾出了一只瓶子。
瓶子看上去没什么威力,可戚东来敢以人头去赌:此瓶必蕴大神通!能被尺身阴褫藏于腹中、关键时刻喷出伤敌的瓶子,那还得了?
前车之鉴:黄金屋里藏了只鸟,鸟后面跟了只鸟;
故伎重施:朱红大龙吐出了一只尺身阴褫、尺身阴褫又吐出一件瓶子法宝,仿佛时光倒流再来一遍……
几乎一模一样的两套招数,戚东来就一模一样地吃了两次亏,天魔宗千万年难得一见的真魔奇才,觉得自己快疯了。
太……欺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