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发展，有点超乎周瑞的预料。
不但发展的高度超过周瑞的预料。
时间的跨度也远远超出。
凌晨一点，赵院长抵达战场。
周瑞看了看表，又看了看双目疲倦的韩子茵，心想今天怎么还没完没了了？
赵院长来了之后，看了一遍“电控吸波薄膜”的神奇效果，又翻看了许久手写的检测数据，越看眉头皱的越深。
牟仲义的水平他是知道的，虽说这两年重心不在科研攻坚上，但曾经也是参与过诸多涉密项目的能人，论文数不多，但人家是受保密影响。
而且赵院长自己也是专攻纳米材料，和超材料领域相近，手上的东西看起来一点也不晦涩。
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惊讶。
一个全新的领域，一个全新的超材料结构，一个全新的研究方向。
而最最离谱的是……居然有了一张成品？！
这什么概念？
要知道超材料现在还只是一个理论概念。
这相当于其他人还在研究“微波加热”的原理是什么，你已经把微波炉造出来端上桌子了。
而且又便宜又好用。
赵院长深深的看了周瑞一眼，这个学生总是擅长搞大动静啊。
上次救了40个人，获得了见义勇为一等功，他就对这个学生印象深刻，这次更是动静大的过分了。
牟仲义等赵院长看完，希冀的问道：“怎么说老赵，找你过来就是把把脉。”
他很信任老伙计的水平，凭心而论是比他要强不少，不然也评不上院士。
赵院长稿纸翻了一遍又一遍：“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重大发现……三大顶刊级别的，而且可以写成连续剧了……写多少人家刊登多少。”
牟仲义一拍大腿：“谁问你这个了，这玩意儿发论文多吃亏啊，你见人家B2涂层发过论文么？”
赵院长：“能不能用于那个领域，我们说了都不算，况且你也只是吸波材料专家，不是战斗机设计专家。”
“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复现这一成果，小周……你对昨晚的发生的所有事，一定要原原本本的回忆起来并记录，哪怕是一些看似不重要的细节，也最好不要遗漏。”
牟仲义一旁小声强调道：“手写，一定要手写。”
周瑞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代表着两种不同的科研工作者。
赵院长身为巨佬，又是院士、院长，眼界更开阔一点，更接近于现下主流的“非涉密科研工作者”。
而牟仲义，可能有什么心结，一心就想往军工方向引导。
但最后，做决定的还是周瑞。
赵院长拉了一把椅子，让周瑞坐下，说道：“小周，老牟路上和我说了，他平时不管成果转化的事情，但我可以给你吃颗定心丸，学校也好，学院也好，绝不会侵吞你的成果，我承认社会上有一些不好的例子，但在复大，在材料学院，我给你盯着，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不过论文的事情，就像老牟说的，你可以写，也必须要写，做个总结和复盘，但暂时不要公开发表……”
牟仲义在一旁小声BB道：“手写，这个也得手写……”
赵院长对他翻了个白眼：你很烦你知道么！
“然后我希望能让学校的力量参与进来，尽快摸透这个超材料的潜力，成果你放心，论文你铁定是一作，甚至独作，这话你可以录音，我给你担保。”
周瑞轻咳一声演示尴尬。
口袋里的手机已经录上了来着……
“我当然百分之百信任您啦，本身一个全新方向，就需要大量优秀科研工作者群策群力，不过我前面听牟老所说，咱们学校在成果转换这边，有好几种方案对么？”
赵院长点点头道：“我给你细说一下，一般来说有重大发现，学校、学院会有一笔奖金，然后根据重要程度和领域，可以申报对应的国家奖励，然后评职称、评荣誉之类的废话我就不多说了。”
“再往后，如果是纯科研路线，就是建立新的项目组，学校和国家都会批与经费。”
“如果成果具有商业价值，你又想要注册公司进行商业活动，学校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注资提供资金，并进行一些深度合作，比如联合实验室之类的……”
更多支持都是无形的，综合算下来，复大属于“出大力、占小股”。
光一个“复”字开头的公司名，就有不小的价值了。
层面不同，需求不同。
复大并不贪图盈利，复大要的是成果，是自己科学城堡上的新旗帜，是科学界的权重和声望。
虽然从学校的角度，近几年成果转换类投资，打水漂的居多，甚至被坑过，但依旧每年都在坚持执行。
周瑞点点头，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赵院长又讲了一些细节，而后才想起来还有一个关键点。
“不是说设备坏了么？数据有保存下来吧。”
吴华民赶紧点点头：“基础数据有……”
“实验痕迹呢？”
“被抹布擦了一把，但应该影响不大。”
赵院长最后还是看向了周瑞。
看来一切的钥匙，还是在这个年轻人手中。
赵院长去看了看仪器，又里外里转了三圈，最后沉声道：“这间实验室再不要再让无关人员进来了，我立刻打电话，让设备科的人马上来进行全面采样！哪怕真空腔里的灰也得验出个成分来……”
牟仲义道：“有道理啊，赶紧的吧！”
他叫对方来，就是因为这是个能抗事儿的主。
周瑞轻咳一声：
“咳咳，院长，牟老，我打断一下。”
所有人望了过去，包括已经睁不开眼的韩子茵。
周瑞亮了亮自己的手机：“已经凌晨三点了，我有个小建议，就别折腾正在休假期的老师们了，咱们门一锁，腿一迈，明天再弄也来得及。”
几人一听三点了，也是一愣，也纷纷掏出手机。
好家伙！直接好家伙！
各家的老婆老伴都发了短信，打了电话。
其中赵院长收到两条短信。
牟仲义收到两条短信，两条未接。
吴华民收到十七条短信，二十三个未接。
吓得他手一抖……继而一脸苦涩。
牟仲义急忙道：“明天你还能记得么？现在才刚24小时，你的记忆应该是最清晰的。”
周瑞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您放心，我记忆力一向很好，要不我们锁了门？先去吃个夜宵？”
他一整天就吃了一碗泡面来着……
牟仲义和赵院长对视一眼，小周这个提议实在出乎意料……
但……不过他们还真饿了……
而吴华民，看着老婆的短信，人已经麻了。
……
20分钟后，复大后门商业街上。
这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红烧牛肉面店。
油腻破旧的桌子上，四男一女正在嗦面条。
其中包括一位院士，一位正教授，一位副教授。
小破店可能从来没有“科技含量”这么高过。
赵院长：“吸溜，感觉回到了以前年轻的时候啊，实验室等数据到半夜，吃碗方便面那叫一个舒服。”
虽然已经走到了高位，但谁又不是年轻时候过来的呢。
上次在这种路边摊吃饭是什么时候？10年前？还是更早？
赵院长觉得整个人都年轻了！
腿也不酸了，腰也不累了，甚至消化都好了。
平时他哪里能吃掉这么一大碗面条。
也许这就叫做烟火气吧，最是开胃。
牟仲义喝了一大口面汤，也是浑身舒畅：“哈，你说的是在材料三所的时候吧，你有奖金都算好的了，那时候方便面可是稀奇玩意，我们普通研究员都吃不起，晚上饿了都是啃饼子。”
赵院长擦了擦嘴：“偷偷告诉你，方便面是我老婆送的，嘿嘿，我自己哪里舍得买。”
想到自己老伴，赵院长一拍大腿。
多年携手相伴。
当饮老酒一杯啊！
反正都以为我是喝老酒来了，那干脆喝点算了！
刚才从材料二楼出来的时候，两个老头还一脸疲惫呢，现在又来精神了，叫了一瓶石库门，有滋有味的喝了起来，还加了个花生米。
可能喝了二两老酒，赵院长也放下了院士的腔调，透露出一点老顽童的性格。
看着一旁正在关心韩子茵困不困的周瑞说道：“小周你这学业感情两开花啊，你俩多久了？”
周瑞翻了个白眼没搭腔，老一辈就是这样，喜欢拿年轻人的感情当话题。
韩子茵见周瑞没说话，低着头继续吃面。
又坐了一会儿，两个老人熬不住了，终于是散了。
赵院长：“明天，我一早就联系设备科……”
牟仲义：“我也是，我一早就来。”
周瑞赶紧打住：“您俩还是睡个自然醒吧，实验室已经锁了，不差这几个小时。”
毕竟两个年纪都不小了，别搞出个好歹来。
吴华民开着车送两位大佬，离开的时候周瑞对着驾驶室道：“吴老师估计你也累了，路上开慢点。”
吴华民萧索的点了点头，他会开的尽量慢，这样就可以拖延回家的时间了……
看着汽车慢慢驶离，周瑞看看表，都四点了，距离天亮也没几个小时了。
这一天……还挺漫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