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落下,赵正已经面如死灰。
左右却有剑啸声起,一柄八面木剑,肃然方正,一柄仅有二指之宽的蓝色冰剑,一左一右,朝着逆天行而来,却在距离其尚有两米之远处停下,难以寸进,王安风和薛琴霜的身躯失力落在地上,几乎同时,剑锋之上各有雷霆冰焰浮现,却在转眼湮灭。
昂然怒喝之中,那柄陌刀也当头劈下,被反震之力甭地刀刃粉碎,百里封连连退步,虎口崩裂出血,却浑然不觉,看向那儒生的眼神之中已经满是敌意。
往旁边啐了一口唾沫,寒声道:
“杂碎!”
逆天行环视左右,开口道:
“满室武者之中,竟然只有三个小娃娃敢于拔剑,所谓侠客,嘿……”
言语声中,满是嘲讽。
薛琴霜平复胸中气血震荡,心中知道此人功力几乎达到所见到的第一流高手境界,心中微急,却笑道:
“夫子的马马虎虎,还真是厉害……”
“不过,夫子调用了天地之力,恐怕顷刻之间,便有镇压扶风的七十二国柱前来,加上扶风学宫的夫子们。”
“倪夫子莫不是已经到了一品境界,足以匹敌地上仙人?”
儒生看她一眼,摇头,悠然道:
“大秦天下如此,法度森严,纵然到了一品境界,也休想从这扶风郡城硬闯出去。”
“我方才以二十年蓄势破入上三品,如何能是对手?”
“你既然知道,安敢如此放肆!”
怒喝声起,一道面色肃然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其身材七尺有余,面容白皙,但却威严深重,并未蓄须,下颔仅有短短的胡渣,黑发仅仅以一根蓝玉簪扎起,眉浅细,双眼微微狭长,如上好的百炼刀锋,此时正直视逆天行,寒意逼人,双唇极薄且淡,看去冷漠无情。
大秦七十二国柱,二品武者,宇文则,镇压扶风。
逆天行似乎早已预料来人,微微颔首行礼,道:
“宇文将军,二十年前一别,许久未见。”
复又看向一旁,敛目道:
“先生既然已经到了,何不出来?”
似有叹气声起,一旁浮现出了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满是心痛之意地看着逆天行,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究难言,只能再度叹息一声。
逆天行平静地看着大堂之外,看着一文一武,两位上三品宗师,耳畔弓弦之音连绵响起,一道道强弩劲弓密布,那张俊朗面庞上,只有冷静,一直等到那铁卒军阵排列完毕,方才悠然开口道:
“不愧是大秦,纵然是面对我这个上三品的武者,也丝毫无惧。”
宇文则冷然道:
“大秦铁律,我等何惧!”
儒生嘴角勾起,双眸突地变得极为锋利,嘿然道:
“既然连上三品都不惧。”
“那么,以这浩浩大秦之威,如何能够让一个小小的巨鲸帮,为祸一州城,十数年而不铲除?!”
声如洪钟,已经面如死灰的赵正闻言,似乎被灌注了新的力量,突然挣扎起来,却被逆天行手中劲气震荡,再度无力反抗,儒生转头看着这个威严老者,脸上神色突然扭曲,终寒声喝道。
“而一个能够为祸州城,杀人劫道,烧杀劫掠十数年不曾被灭的帮派,又如何会被一个小小的五品武者剿杀地干干净净,上下老小,数百口性命,死得干干净净!”
“又为何,这个困在五品七八年的废物,在平了巨鲸帮之后,第二年便突破入了四品,成为赫赫有名的高人?!”
儒生左右环顾,眉目冷肃。
“诸君,可能为我解惑?”
他所言之话,实在颠覆人心,周围宾客因为来了两位大宗师,壮了胆气,开口反驳道:
“可巨鲸帮之事已经盖棺论定,都说是烧杀劫掠……”
儒生狂态收敛,冷笑道:
“众人都说,都说,又是都说……”
“嘿,你见过吗?!”
“也对,嘴巴长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头上,他们说什么,你们便信什么了……如同家养的猪狗,要杀要剐,更是轻松。”
宇文则神态逐渐沉肃,道:
“若有此事……你大可报官,或者报我……”
“为何……如此?”
逆天行看他一眼,突然放声笑道:
“因为我要正名,所以等你二人,你们素有刚正名声,肯定会彻查!”
“然后便要复仇,主要是复仇!”
“此时告知于你,最多诛杀其一人,其它人呢?嘿嘿,无辜,无辜?”
“都是吃着蘸血馒头长大长肥的,于我而言,没有一个干净。”
“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巨鲸帮之事吗?知道为何说是一饭之恩吗?”
“我今年三十九,如果不是巨鲸帮,我在三十五年前就死在四岁时的雪夜里面,我们大家只是个以水运为生的小小帮派,彼此互助以求在过除夕的时候还能吃块肉食,可是你们……”
儒生伸出手指,连连虚点,冷笑道:
“就因为我们打捞出了一个什么神兵遗骸,就将我巨鲸帮,上上下下,三百一十七口杀得干干净净!”
“我所亲者,我所爱者,我所恋者,我所敬者,嘿……嘿嘿,哈哈哈!”
双目渐泛血色,怒道:
“报官官不应,叫天天不灵,是了,因为这可能是你们大秦帝国要收集的武道重器,为此而杀一个小小的帮派,算是什么?!还不必弄脏了自己的手,纵然黎民百姓,就算安分守法,挡在帝国之前,只能成为烧杀劫掠的匪徒!”
“哈哈哈哈,何其有趣,何其有趣,是正也由你,是邪也由你!原来是非正邪全凭一张嘴!”
“原来,大秦帝国的嘴全然不在黎民百姓,原来,天要你死,你便要死,感恩颂德地去死,夫子,你因我当年曾经助你杀过邪魔,所以你在我复仇路上将我擒拿,想以各家典籍,化去我心中恨意,可是你当日不知此事,你告诉我,这怎么化得去?”
“怎么化得去!”
逆天行昂首大笑,听得喀拉拉脆响,赵正一头栽倒,已经没有了半点生息,却是被他激怒之中,一手捏碎了心脏,而在手掌之中,一道光芒突然浮现,缓缓拔出,竟是以心头血浇灌在了一颗赤色晶体之上,而此时,那晶体正在缓缓生长。
“看到了吗……这便是你们未曾搜到的遗骸,或许不只是遗骸。”
“二十年前,他杀我上上下下三百一十七口,你们叫做行侠仗义!”
“如今,我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你们便叫我邪魔外道!”
声音沉默许久,复而洒脱大笑。
“邪魔就邪魔!”
大笑声中,那柄晶体已经化为了一柄薄而锋锐的长剑,一股滚滚热浪在其上涌动,神兵有灵,自我择主,但是在其脱开封印,被逆天行握住的瞬间,竟然已经认他为主,原本赤霞逐渐涌动,化为血色焰光。
门外传出喀拉喀拉脆响,三百灭神弩已经指向了门口,惹得一阵惊呼惨叫,看着模样,显然是要为了伤到逆天行,纵然将堂内人一并射杀也在所不惜。
那位武将没有丝毫犹豫,怒喝道:
“兵者无慈,放箭!”
没有丝毫犹豫,箭矢如雨,朝着逆天行而来,连带着在逆天行附近的王安风三人也在这足以射杀中三品高手的箭矢包围之中,狂涌杀意之中,百里封本能闭上双眼,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痛楚,睁开眼来,神色骤变。
一道熟悉的灰衣在他们身前,挡住了如雨箭矢。
他曾经埋汰过他许多次,让他收拾地干净些,可现在,灰袍上面不止有油渍,更有了血痕。
更不干净了啊……
少年视线不知为何,有些模糊。
儒生看着他们,那柄神兵环绕左右,对视无言。
倪夫子突然嘿笑出声,如往常般,抬手按在王安风和百里封的头上毫不客气重重揉了揉,揉乱了两位少年黑发,心中思绪翻滚,最终只是说了一句话。
只是平平淡淡地道:
“百里,小疯子……”
“你们迟来了二十年。”
转身,持剑,正面逆着箭落如雨,迎着两位上三品,大步冲出。
放声狂笑。
“儒家倪天行已死,今日,邪魔外道,逆天行出世!”
天欲杀我,我岂如刍狗?
天欲斩我,我岂如刍狗?
天欲戮我,逆天而行。
逆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