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镇是个好地方。
远山如黛,河流叮宗,驿道两旁枫树成荫,在九月底的深秋,漫山遍野的一片火红。
但凡是山清水秀的地方必然是人杰地灵,姑娘都美得像一幅画,譬如此刻刚刚从炊饼铺里面走出来的潘金莲。
虽然一身粗布衣衫,但却掩饰不住婀娜纤细的腰肢,该瘦的地方瘦,该肥的地方肥;脸蛋儿淡施薄粉,自有一股魅惑人心的韵味;虽然出身贫贱,但肌肤细腻胜雪,自是得天独宠,天生丽质。
“啧啧……”
“啧啧……”
跟了曹操多年,也算见多识广的曹安民此刻竟然有些痴呆了,连续发出数声惊叹,“啧啧……”
潘金莲聘婷站立,笑的妩媚动人:“军爷……军爷?不敢欺骗军爷,小店只有我家大郎一个人,实在忙不过来,要做够数十人吃的炊饼,怕是需要一个晌午!”
“啪”的一声,曹安民重重的在桌案上拍了一巴掌。
正在里面烤炊饼的武大吓了一大跳,急忙跑了出来向曹安民拱手施礼:“军爷息怒,军爷息怒啊,金莲她不会说话,得罪了军爷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多多包涵……”
曹安民呲牙咧嘴的揉着生疼的手腕:“哪个说曹爷生气了?面对着这么俊俏的美人儿,老子高兴还来不及呢,我这是高兴的拍桌子!”
潘金莲报以妩媚的笑容,轻抚心窝,千娇百媚:“吓死奴家了,只要官爷不生气就好!”
“官爷不生气就好,植一定会尽全力为官爷一行烤炊饼,只是劳烦官爷等耐着性子稍等一些。”身高五尺多一点的武植弯腰向曹安民赔罪,其实以他的身高就算站着身子也与寻常人弯腰差不多。
“啧啧……”
曹安民再次发出一声惊叹,“谁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会打洞来着?这五尺高的矮锉子竟然也能生出这般国色天香的女儿,真是匪夷所思啊!”
武大陪笑,一脸憨痴:“嗨嗨……军爷你说笑话了,金莲不是我女儿,而是我娘子,我媳妇!”
“什么?”
曹安民又重重的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比刚才的那一巴掌还要用力,此刻有种想哭的心情,“你姥姥的,还有没有天理?就你这样又丑又矮的老男人,竟然娶了这样貌美如花,招人心疼的小娘子为妻,还有没有天理啊?”
“这姓武的矮子一定是用强逼迫美人儿做了他的娘子,这家炊饼铺莫不是个黑店吧?”
“定然是黑店,说不定卖的是人肉炊饼!咱们既然遇上了就把这黑心肠的矮锉子抓进大牢,把这美人儿解救出来……”
“哈哈……曹爷还等什么?下令抓人啊,你看这娇滴滴的美人儿在等曹爷来疼呢,怎能再让这矮子糟蹋?简直是暴殄天珍啊!”
曹安民的随从纷纷起哄,一个个笑的脸上不怀好意。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有什么样的上司就有什么样的下属。
武大吓得面如土色:“军爷,你可不能冤枉好人呢!金莲是我花钱买来的,哪里是抢来的,不信你们问她!”
曹安民用淫邪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身材惹火的潘金莲,一双眼睛恨不能看透衣衫,阴恻恻地问道:“美人儿,小娘子……尽管如实说来,是不是这个矮锉子用强把你抢回来的?你尽管从实招来,曹爷我自会替你做主!”
潘金莲吓得花容失色,嗫嚅道:“军爷……军爷,不是这样的,奴家是大郎他买回来的。我们老家在冀州清河郡清河县,由于黄巾闹得厉害,听说许昌在曹公的治下一片太平,就逃到了许昌来避难。正好这清河镇名字与我们老家清河县同名,便在这里租了一座店铺,卖炊饼为生,不是你说的这样……”
曹安民双眸转动,拍案咆哮道:“大汉律法,不得买卖人口!此乃触犯法律的行为,来呀,把这武大给我抓起来!把这小娘子带回许昌城,另行安置!”
武大郎又急又怒,伸手挡在潘金莲面前:“你们这是血口喷人,金莲说的不对,她不是我买回来的,是我赎回来的。你们分明是见色起意,打算强抢民女,我要去曹公那里告你们!”
“哈哈……他要去曹公那里告我,你们听见了吗?”曹安民笑的前仰后合,得意洋洋的询问手下。
众随从纷纷附和着曹安民大笑,继而齐声奚落武大:“你这矮子知道坐在你面前的是什么人么?他就是你嘴里所说的曹公,小曹公是也!”
武大怒极,拎起了一条长凳冲向曹安民,“我不信没有王法了!谁敢抓我的娘子,我就和他拼命!”
曹安民大怒,一脚用尽全力踢出,将武大手中的长凳踢了回去,正好猛烈的撞击在了武大的脑袋上,顿时脑门迸裂,血流如注。整个人一下子仰面倒地,口吐白沫,四肢不停的抽搐,眼见的没了呼吸。
潘金莲吓得脸色发紫,先前的妩媚再也荡然无存,嘴里呢喃:“你们……你们怎么能杀人呢?”
没想到失手打死了人,但曹安民也不慌张,在这乱世,在这烽火连天的岁月,人命贱如草芥,杀死一个外地人,和碾死一只蚂蚁没有多大区别!
曹安民冷哼一声:“哼……你这娘子别不知好歹,是这姓武的家伙企图刺杀本官,我出于自卫误杀了他!而且他霸占了你这么久,也是死罪一条,本官这是为民除害,拯救你于水火之中。”
潘金莲呜咽出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了武大我就是他的人了,现在夫君死了,奴家该怎生活下去?”
曹安民奸笑道:“为了一个又丑又矮的老男人落泪,岂不丢了美人儿的身价?若是你无处可去,便跟了曹爷我好了,保证你锦衣玉食,吃香的喝辣的。你要是不喜欢曹爷我也没关系,我会把你献给叔叔大人,你可知我他是谁?”
“呜呜……”潘金莲只是低声呜咽。
曹安民得意洋洋的吐出了曹操的名字:“我叔父大人便是大将军、豫州牧曹孟德是也!他平生最爱你这样的美妇人,对于不解风情的少女却是毫无兴趣,你若是跟了叔父大人必受宠爱。曹爷我给你自由,让你自己选择,要跟曹爷我还是跟我叔父大人,随你自己拿主意!”
“还我兄长命来!”
一声雷鸣般的暴喝响起,一个高大的身影闪电般扑进了炊饼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曹安民摁在了身子底下,手中钢刀一晃,顿时斩下人头一颗。
看到在县衙门刚刚谋了个差役职位的武松突然赶了回来,潘金莲不仅又惊又喜,喜极而泣,悲咽的喊了一声:“二叔!”
“不得了啦,这大汉竟然杀了曹大人,把他拿下啊!”
曹安民的随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得乱成了一锅粥,纷纷拔刀出鞘,一窝蜂的冲了上来。
“杀人偿命,我要你们这些恶卒全部给我兄长偿命!”
武松怒火冲天,手中一口钢刀挥舞的如同狂涛怒浪,所到之处人头乱滚,瞬间就砍杀了十几人,只让小小的炊饼铺内尸横遍地,残肢断颅遍地皆是。剩下的十几个曹安民随从吓得胆战心惊,纷纷夺路逃命,就连马匹都顾不得骑乘。
武松大踏步上前,试探了下兄长的鼻息,早就四肢僵硬,脑门上塌陷下去了一个大洞,只怕神仙难救,“我的兄长,武二带你回故土!”
武松欲哭无泪,在这乱世中,死亡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伸手将兄长矮小的遗躯夹在腋下,大踏步的出了炊饼铺,牵过曹安民一行留下的马匹,就要带着兄长离开。
“二叔,你不能舍下我啊!”
看着武松竟然打算要弃自己而去,潘金莲心如刀绞,几乎要晕倒在地。
“若不是为了这女人,兄长怎会招惹横祸?只是好歹与兄长夫妻一场,目前并无大错,怎么忍心把他遗弃在他乡,遭人欺辱,非大丈夫所为也!”
武松仰天叹息一声,回头进店,提起潘金莲的衣襟直拎到门外,放置在了马鞍上:“看在你与兄长夫妻一场的份上,某带你回故乡,之后你自己去寻活路去吧!”
“离开了兄长,嫂子怎生活下去?二叔不能弃嫂子不顾啊!”潘金莲梨花带雨,哭的楚楚可怜。
马蹄声响起,武松鞍前载着兄长的遗躯,背后驮着嫂子潘金莲,打马离开了清河镇,向东方而去。街道上上看热闹的人群沸沸扬扬,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曹安民的随从惊慌失措的逃命,正好遇到征兵归来的曹昂,慌忙把情况禀报:“启禀长公子,安民大人被杀了!”
“什么?在许昌脚下,安民兄长被杀了?何人所为?”曹昂又惊又怒。
曹安民的随从自然要隐瞒事实,哭诉道:“有一黑店掌柜强抢女民,安民大人为民除害,却被这厮的爪牙刺杀,那凶手现在就在清河镇!”
“随我捉拿凶手!”
曹昂拔剑在手,向数百名随从招呼一声,一马当先的朝清河镇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