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然对他的这个亲爹的印象其实一直都很模糊。直到最后一刻,他其实也不敢确信,到底会不会有奇迹出现。
但是,作为唯一能够活命的机会,他也只得是以身犯险,冒险一试了。
于是,他这才假装是慌不择路的往深林之中跑去。
一来,山林茂密,可以干扰这些追击刺客的视线。
二来,若是他老爹当真派人在暗中保护他,那此间的密林,无疑是最佳的藏身之所。
所幸,他还真是赌对了。
他老爹李耳,的确是在保护着他。只不过,令李然依旧不甚明白的是,这些护卫却又为何非得要等到最后才肯出手呢?
若这些人能够早一些现身,那他又何至于要吃尽这些苦头?
这问题,却也是令李然百思不得其解。
“哎,你呀你!救得了这天下苍生,却是差点连自己的小命都给搭进去了!”
“老阁主他若是见得少主您是这般的不成气,真不知他是会作何感想!”
只听那名老猎户,是颇为语重心长的与他说着。而后,他又给身边的人都使了个眼色。
随后,那些被他们所俘获的黑衣杀手,便是被陆陆续续的给带了下去。
而李然刚想要开口继续询问,却是被那名猎户又给提前抢先答道:
“在下知道少主如今是满腹的疑惑。只不过,阁主他也曾是有言在先,要我们不能说得太多。若少主不是遇到了真正的险情,我们其实也是决计不会出手的。”
李然听得老猎户如此说,也知如今他再如何多问也是无济于事的。所以,也只能是就此作罢。
“还请少主勿怪,正所谓『大道若隐,大象无形』,也并非是我等不肯用命。只是若我等暴露得过多,违了‘知白守黑’之理,那迟早有一天,是会被这些人给琢磨透的。届时,少主的安危,即便是我等亦是难以保全了。”
是的,他们这些人,若能一直隐藏在暗处,那么对于他们而言,所起到的作用才是最显著的。
一旦是于明处现了形,那么其效力也就会随之减去几分。
“对了!少主你不是应该也已经有所安排的么?”
很显然,老猎户所知道的事情比李然所想象的还要多,甚至连李然早已是准备了后手都知道。
是的,李然又岂能是全无准备的就一个人从庄园内追出来寻人呢?他又如何不知,如今这外头是有多少人想要他这颗脑袋?
只不过,由于祭乐于半途之中是突发了意外,这却是李然所始料不及的。
褚荡其实此刻就在前方不远处接应着他们。只不过,他的体力终究是有所不及。
李然见这老猎户什么都知道,便也无有再瞒着的必要,与他笑着点了点头,对其问话也不予置评。
他很清楚,既然医和所言不假,那么有一件事便可以肯定,他老爹李耳所领导的这个组织,肯定还知道很多其他的秘密,而且还是那种足以轰动天下的秘密。
偌大的祭氏家族内,既能容得下竖牛的内应,那么再多藏一个他老爹的耳目又有何难?
“不过,我依旧很是好奇,他老人家远在千里之外的秦国,消息往来都至少得要一月有余。他又是如何能够精准预计到竖牛的行动的呢?又何以得知我今日之险呢?”
在自己身边布下耳目是一回事,可是耳目要将消息传回秦国,并传回自己老爹的耳朵里,又是另外一件事。
竖牛要对自己下手,这个计划可能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制定了,就算老爹在一个月前也得到了的消息,可是要安排下去,吩咐人手提前过来布置,那也是需要时间的。
毕竟,从鲁国到秦国,再从秦国到郑国,消息往来都甚为不便。
换句话说,李然由此是可以料定,他老爹是绝不可能在得知竖牛即将行动以后,才将此事给布置下来的。而应该是在竖牛有所行动前,他就已经有所行动了!
那么这一看似悖论的问题便又来了,他老爹李耳到底是如何料到这一切的呢?
“呵呵,老阁主他一向是神机妙算,无有不准的。”
“少主啊,你这点道行,却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哩!少主或许走一步能料敌十步,但老阁主他却是可以料敌百步在外的!”
“好了,还请少主自己好好保重。眼下却还有很多事等着您去做呢。”
老猎户并未直接回答李然的问题,而是在清理了这些黑衣刺客后便领着其手下便匆匆离开了。
李然一时也不禁有些纳闷,毕竟,在得知了自己的算计如今竟是一直都处在别人的算计之中。这种滋味,实在是叫人不怎么好受。
他并未见过自己的这个老爹,至少是从他记事开始便一直未见过。
但是,从他的一番布局来看,他的这个老爹,可当真就犹如他所传于后世的《道德经》一般,可当得上“神通广大”四个字。
运筹帷幄之中,预知千里之外。而且最关键的是,似这等的“知白守黑”之理,也的确是很像“李耳”给后世所留下的印象风格。
……
回到庄园,天空已是蒙蒙亮。
然而,李然与祭乐却都没有睡意。李然正默不作声的在替她脚伤处悉心敷药,并是将其包扎固定住。
祭乐看着李然一脸肃然,又毫无表情的脸庞,祭乐一时是愧疚到了极点,并又是禁不住又抽泣了起来。
她未曾想到,今晚只因自己的一个恶作剧,竟会无端生出如此之多的事来,还险些让两二人就此命丧郊野。
“夫君……对不起……”
她一边看着李然,一边是呜咽着轻声道歉,声音低得跟蚊子似的,生怕大一点声就会惹怒了李然。
“乐儿不必这样……”
“其实,该说对不起的人是为夫啊。”
李然闻声一怔,而后脸上顿时又浮现出惭愧之色。
“夫君后来其实也知道了乐儿的心思,只恨未能早一些领会,也没能早一些做出反应。要说起来,又何尝不是为夫的错呢?”
“好在今晚终究是过去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祭乐听得李然如此说,更是禁不住后悔和愧疚,眼泪顿是流淌了下来。
“不是这样的……今晚若不是乐儿胡闹,又哪里会生出这许多的事来?都是乐儿不好……都是乐儿不好……呜呜呜……”
说着,祭乐泣不成声,像个做错事的小孩般放声大哭了起来。
李然急忙起身,又将她是揽入怀中不断的安慰着,又过得好一阵,这才让她是少许的平复了下来。
“其实为夫知道,乐儿你只是想让为夫多一些陪伴与你。”
“为夫向你保证,以后为夫一定会多腾出一些时间来陪你的,好吗?”
生逢乱世,儿女情长自来显得矫情。
可是,李然却又不同于这个时代的其他人,他其实比任何人都珍惜眼下这一段感情。
祭先不曾知晓,祭乐或许也不能完全领会,甚至连他那个神机妙算的老爹,只怕也算不到他对这一段奇妙姻缘是有多么的在意。
人活着,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自己爱的人和爱自己的人?
也只有在这个基础之上,再去谈所谓的“仁”,才会显得更为顺理成章。
而眼下,他所爱之人便是祭乐。
祭乐紧紧的依偎在他的怀里,眼泪逐渐停歇,劳累一夜之后的倦意也渐渐是涌了上来。
最终,祭乐就这般,缓缓的睡熟了过去……
而当她睡着以后,李然这才将她放倒在榻上,自己则出门来到院中。
此时,鸮翼与褚荡已经在那等候多时了。
那也是自然的,毕竟老板都没睡,他们又哪里敢睡?
“查过了吗?到底是什么来历?”
李然单手紧紧攥着拳,一边问着话,一边是望着天上那一轮倔强的,始终不肯坠落下来的银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