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丘当即下令退兵。
理所当然的,三桓及其众将军皆是一阵哗然。
齐师三万人马,固然不算得少,但是毕竟敌师乃是深入鲁境,若真是打起来,他们也不见得会败。
所以,他们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孔丘这时候要选择后撤呢?
不过,尽管三桓及其众人都不能理解,但他们却也唯有听命。
毕竟此次讨伐,孔丘以大司寇的身份兼摄相事,他才是名副其实的主帅。
他们虽为三桓,但这万一败了,却是谁也都不想背这口大锅的。
更何况,成邑的事情也确实是还没有得到解决。就季氏和叔孙氏的私心而言,他们当然更是迫切希望能够尽快将成邑堕去,而不是在这里与齐国纠缠不清。
孔丘在宣布完这一军令过后,前营便是开拔后撤了十里。
是夜,他又匆忙是来到了李然的营帐。
这时候褚荡正在帐外巡守。他虽是个粗人,但在看到孔丘前来,也是客客气气的招呼道:
“原来是孔司寇!先生已经在帐内等候多时啦!”
孔丘闻言略是一惊,不过也当即是朝褚荡挥手示礼,并是径直进入营帐。
但见此时李然和范蠡他二人正在交谈。
二人见得孔丘进来,也立刻是起身相迎。
孔丘匆匆还礼,入座后却是一阵愁眉不展:
“恩公,如今我们让了两地给齐国,只恐届时国人不服啊!而且,齐侯此人……欺软怕硬,谁又知道他会不会变本加厉呢?此举……丘以为还是有些不妥啊!”
显然,之前所议定的,献出瓘、阐二地的“欲擒故纵”之策,正是出于李然之手!
这时,只见李然却甚是笃定的回道:
“呵呵,仲尼莫慌,正所谓‘坎有险,求小得’,若非如此,又岂能离间得了公敛阳与齐国呢?”
“之前,少伯所言已是令公敛阳对齐国见疑。而如今,公敛阳见齐师暂退,必以为齐侯已然将他弃之不顾!”
“只要能够引得齐国与成邑互生嫌隙,到时候我们便可将其再各个击破!”
而孔丘,这时听得李然所言,却依旧是颇有为难的说道:
“只是……就怕齐国真会是得寸进尺,倘若是齐侯又增派了援军……为之奈何?”
李然听得孔丘此问,却依旧是极为笃定的回道:
“呵呵,仲尼勿慌,待我入齐说动齐侯,便可一举而令其退兵!”
孔丘闻言,不由大惊:
“啊?恩公难道是要入齐国去游说齐侯?此举……也未免太过于危险了吧……”
原来,如今的计退齐师,只不过是李然的第一步而已。
接踵而至的,却还有其他的后手。
此时,李然却依旧是淡然言道:
“呵呵,齐国如今内忧不断,又有何惧?!”
“近期听闻太子荼颇得齐侯的宠爱,而国、高二氏亦是力挺太子。所以,田乞对此也早已是心有不满。”
孔丘听得此言,不由左顾右盼:
“只是田乞那厮,早已想置恩公于死地,所以,他必将对恩公百般作难!万一恩公有丝毫闪失,丘可担待不起啊!”
这时,李然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旁人只当齐国乃是龙潭虎穴,而我李然却依旧可安如泰山!仲尼不必担心,李某自有妙计!”
孔丘见李然身上散发出的自信气息,也是不由得一窒:
“恩公的能力,丘自是晓得的。既恩公如此说,丘也不便再说,惟愿齐侯能够有所收敛,不会再派兵前来。如此,也可免去恩公的这一趟危途。”
李然闻言,却只是微微一笑,也就不再多言了……
……
再说高张,在不费一兵一卒的情况下,竟是从鲁国手上白得了瓘、阐二地。
竖牛一路随军,只觉得这两块地方拿得是毫不费力。他虽是感觉有些奇怪,却也想不出这其中的蹊跷。
而田乞远在临淄,自是更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只因他虽是和竖牛一直是有书信来往,却还是颇为不便。
更何况,这战况之上局势也是瞬息万变,也可谓是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高张喜滋滋的留下一万人马,分驻于瓘、阐。随后他带着剩下的两万人马,直接是班师回了临淄。
朝堂上,齐侯杵臼听得高张的汇报后,不由也是倍感欣喜:
“嗯,去是三万,本不欲以为奇功,却不曾想,高卿竟可得瓘、阐二地。此二地虽算不得富庶,但位置却是极佳。日后若欲进取鲁国,乃是关键所在。高卿,你此番功劳,当真不小啊!”
高张则是伏身忙道:
“此皆乃是君上之福,臣又岂敢居功?!”
齐侯杵臼笑道:
“嗯……高卿这一场大胜,实是难得!寡人得好好想想……该如何赏赐于你?!”
高张闻言,又是匍匐在地:
“臣,只一心为君上效力,此战虽有微末功劳,张却也不敢贪功。至于此二地接下来该如何处置,还有……以及成邑那边究竟该如何应对,还请君上能够早日定夺!”
齐侯杵臼听得此言,也不由是收起了笑容,并陷入了沉思。
他那苍白的头发下面,那颗脑袋似乎是再难以承受这么复杂的问题了。
齐侯杵臼在一阵苦思冥想之下,却只能是一阵摇头,还是想不出什么高招来。
的确,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好事,也总是让人猝不及防的。
而田乞,眼看高张竟如此得意,本就是极为窝火。但是,这高张毕竟也是他当初举荐的,所以他此刻也不便于给他直接泼一盆冷水。
“君上,如今既得瓘、阐二地,再取成邑便如同探囊取物!还请君上派兵继续驰援成邑!”
齐侯杵臼闻言,却是显得颇为为难。
“新得瓘、阐二地,尚未立足,若再贸进,只恐有失啊……《易》云:需于泥,致寇至。倘若致使晋国来犯,只怕……”
还未等齐侯把话说完,只见太子荼这时候竟是出列道:
“君父,儿臣却也认为,成邑可取!”
齐侯杵臼闻言,奇怪的看着自己的这个最为疼爱的儿子。
“哦?荼儿何故态度与上次是截然不同?”
太子荼回道:
“君父,此一时,彼一时啊!臣近期有所听闻晋国有传言,说那晋国的赵氏,虽为首卿,但范氏与中行氏却始终与之为敌。如今晋国内部,赵家又有邯郸以为内患,实是无力再来招惹我齐国的!”
“前不久,赵氏虽是调兵遣将,屯兵于邢丘,但如今看来,却反而更像是在那虚张声势!”
“所以,儿臣认为,晋国已不足为虑,君父可再派几万兵马前往鲁国,当无后顾之忧!”
齐侯杵臼不由是眯了一下眼睛:
“荼儿,你就如此笃定晋国不会趁虚而入?此后果,你可承受得起?”
太子荼微微一笑:
“请君父放心,儿臣料定,如今晋国赵氏与范氏,势同水火,日后必有一伤!”
“而如今,范氏又通婚于各国诸侯,其声威丝毫不减范献子当年。于国内,又更得中行氏鼎力支持,而中行氏乃与智氏同宗,又与邯郸赵氏联姻。如此的局面之下,赵鞅自顾尚且不暇,又岂会分心于我们齐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