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一段时日里,双方皆是相安无事。
而在与阳虎大军对峙一段时日后,众人也都觉得这般下去实属不成。
主要是因为像田穰苴和韩不信这些人,他们身为外臣,无有君命在身,本就不该久留于此地。
而且,最令人担忧的是,鲁侯稠的身体也是愈发的虚弱。郓邑之危若是迟迟不解,也就没法将其送归鲁国。
于是,众人便商讨着该如何解决今日之局。
大堂议事时,孙武先是开口道:
“阳虎如今得了费邑的援助,粮草齐备,军力大增。而我郓邑已无外援,这般与他消耗下去,郓邑只怕迟早会有粮尽之日。”
“所以,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需得另想他法!而如今这费邑的大军,乃是季氏的主力,若能将其挫败,便可有机会威逼季氏,继而送鲁侯归国!”
孔丘则是从旁言道:
“长卿所言甚是,若要让鲁侯归国,此战必须取胜,否则一切便都是空谈!”
而一旁的公孙青,却是不由叹息一声道:
“只是……如今敌军势大,兵力远在我们之上,想要将其一举击溃,又谈何容易……”
田穰苴则是缕了一下长须,又看了看李然:
“不知子明先生,可有良策?”
李然听得田穰苴如此问,却似乎也是无有良策可想,只得是摇头言道:
“郓邑乃是孤城,自是不能坐以待毙,但是他们此番军备充分。若是贸然攻打,恐非敌手。故而务必要出奇制胜,速战速决!若是一旦受阻,再入僵持,那对我方便是极为不利!”
李然这时,又起身来到了沙盘处,一阵冥想过后,这才又缓缓言道:
“阳虎和公山不狃如今合兵一处,驻守要道之上,却于田间小路不曾设防。既然他依旧是有意放城内的人撤去。那么,或可分批出得郓城,在阳虎后方伏下一军,以伺机而动!”
“另外,阳虎既是无意攻打郓邑,那我们不妨便在郓邑造势,只说鲁侯已是沉不住气,即将亲征。待到了约定时日,再高举鲁侯大旗,前往讨伐阳虎,而阳虎自会陈兵迎战。”
“我知阳虎他必是不欲杀鲁侯的,自是不会尽得全力。而待这时后方的军队再突然拔帜易帜,再次高举君旗。此举定会让阳虎陷入两难,不知鲁侯究竟是在何处。”
“为确保鲁侯能万无一失,阳虎此刻定然会有所犹豫,我等便在其举棋不定之时,以举城之力掩杀过去!当可乱其阵脚!敌军阵脚既乱,此战当可全胜!”
众人闻言,亦是不由纷纷起身,来到李然身侧。而田穰苴在观察了一番后,亦是不由赞叹道:
“妙啊!妙啊!此计甚妙!昔日穰苴竟不知子明还有得这般的手段!子明之用兵,也是多诡啊!”
李然闻言,却是一边作揖,一边谦恭道:
“呵呵,司马大夫谬赞。想大人当年保卫齐国之时,然还尚未出生。今日又岂敢受得大人如此赞誉?实是愧不敢当!然也不过是一些粗谈拙见,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大人能够指摘一二。”
而公孙青这时又言道:
“只是……那悬于敌后的孤军,是否太过危险了些?”
孙武闻言,亦是点了点头:
“嗯,公孙大人所言也不无道理。毕竟此军要隐于敌后,其人数必不会太多。但是,正所谓‘兵士甚陷则不惧,无所往则固,深入则拘,不得已则斗’,此举虽是凶险,但或可置之死地而后生。更何况,阳虎不明就里,必然不敢尽全力来攻。所以,届时只要我方将卒一心,此处未必不能得胜!”
“若诸位无有异议,武愿亲率此部作战!”
韩不信则是说道:
“还是由末将去吧,孙将军只需按时率援军及时赶到便是。论这运筹帷幄,我韩不信确是不行的。但要说行军打仗,冲锋陷阵,我韩不信虽为公卿之后,却也未必会输给诸位!”
于是,此事便就此说定。
……
而阳虎和公山不狃在得知郓邑城内果真是有小众兵士以及一些百姓纷纷出逃,他们不由是大喜。
并且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管放任他们自行离去。
阳虎和公山不狃原本以为一切都在按照他们所制定的方略进行着。
却不料这一日,他突然是得了探马来报,说鲁侯竟是准备要领兵亲征,此刻正朝这边前来讨战。
阳虎虽是心中疑虑,却也并不吃惊。毕竟,之前郓邑那边就已传来了消息,说是已有不少士卒和百姓弃城逃跑了,此刻士气正值低迷。
所以,鲁侯会选择御驾亲征以鼓舞士气,在他看来也实属正常,对此间蹊跷也并未放在心上。只是与公山不狃是商议道:
“子泄,你这便率兵前去迎敌。只是……无论胜败,切记不可追击。那些人诡计多端,待将其击溃,便随他们去往何处,咱们只管暂且守住此地即可,如此可保万无一失!”
公山不狃自是知道阳虎之意,当即便是领兵前去迎战。
很快,前线便是传来捷报,说公山不狃已挫败敌军,敌军正四下逃散。
阳虎得报,自鸣得意,知道此乃李然的诱敌之计。但与此同时,也知郓邑如今已到势竭之时。要不了多久,鲁侯便会自行离开郓邑。
而等到鲁侯离开过后,他再顺利拿下郓邑,便可以向家主交代。而且,自己也不会摊上个弑君的罪名。
就在这时,却又忽闻军营后方竟突然又有一支敌军来袭。而且亦是同样高举着鲁侯国君的大旗,且声势浩大,来势汹汹。
阳虎不敢大意,只得是率军抵挡。只见韩不信率军冲锋,战意十足,阳虎也不清楚鲁侯究竟是否列于阵中。所以,虽暂时是抵住了韩不信的猛攻,却也并没有立刻派大军尽剿。
阳虎确是如李然所料,在前面几番舌辩之后,阳虎如今已是有些举棋不定。
而就在阳虎犹豫之际,他却浑然不知早已是落入了李然的圈套之中。
公山不狃领兵在外,此刻尚不及回援,而后方的骚乱也尚未平息,但见孙武又率得举城五千之众是冲杀过来。
战车的轰鸣声,让阳虎心烦意乱。
而韩不信这股兵力,原本已经被阳虎围住,但此刻孙武骤然杀到,当即是重振了士气,奋然杀出了一条血路来。
阳虎这边,顿是腹背受敌。且其主帅又犹豫不决,故而瞬间便是陷入了被动。
不多久,只见田穰苴所领的五千兵亦是从小路杀来。
阳虎这时才意识到,所谓的鲁侯亲征其实完全就是一个幌子,为的便是干扰其分兵拒敌!
如今阳虎和公山不狃所率领的两路大军,就这样是被硬生生的给隔了开来。
而且显而易见的是,阳虎如今竟是反而成为了被围的那一方!
如今他也已别无他法,同时也是再无顾虑,唯有奋力一战!
……
李然站在城墙之上,遥望着前方。只因距离遥远,却也看不分明。
这时,又有探马来报,言及前方正陷入苦战,胜负难分。
李然心中亦是一时忐忑。
毕竟,此战乃是关乎鲁侯稠,乃至自己所珍视之人命运的关键一战。
此战若能大获全胜,那么鲁侯稠便可名正言顺的回到鲁国。
而他自己,也就可以安心陪着祭乐,就此隐居,不再过问这纷乱的世事。
并兑现他那身为人夫时,所立下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