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克斯的问题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带着电脑、雷达、数百名的随从,和价值连城的猎隼,马匹,一行人在属于王室领地的数千英里的荒漠中往返奔驰了整整四天三夜——极其接近于战争的狩猎是一种代价高昂的交际活动,但它物有所值,尤其是你有着西兰人最为喜爱的两样东西——优秀的马和隼,以及他们最为钦佩的东西——勇气与力量,还有智慧……在隼猎的最后一夜,已经和亚历克斯颇为熟悉的西兰王室成员接受了领地中游牧者的要求,去杀死猎食圈养驼羊“披着毛皮的恶魔”,也就是豹子:这些游牧者因为固守传统,不愿改变自己的生活而很少与外界联系,缺少重武器,遇到豹子,狮子这类大型猛兽每个部落就得耗费好几条人命才能结束它们带来的灾难——他们埋伏了一夜,在黎明之前杀死了一只黑豹,却没注意到它的伴侣正从黑暗里悄然跳出,一个西兰人差点被它撕下一条胳膊,如果不是他身边的亚历克斯一脚踢开足有两百磅的猛兽,而他的养兄弟维尔德格一枪命中了它的脑袋的话。
他们兴高采烈地返回绿洲,王储的身体恢复良好,他在欢迎的宴会上一个人吃掉了一整个羊腿,一盆混着葡萄干,杏仁的手抓饭,还有无数杯咖啡与对应的蜂蜜点心——几个小时后,王储最小的儿子,有着一双驼羊般褐色眼睛的少年遵照父亲的命令邀请亚历克斯去他的帐篷。
留着整齐而威严的,但已呈灰白色的黑色络腮胡须,消瘦的面颊上残留着刺激的咖啡所带来的红润,中年,即将迈入老年的西兰王储身上裹着传统的宽松白袍,头上覆盖着红色的头巾,缓慢而从容地抽着芬芳的水烟,并请亚历克斯与他一起享用——当然,亚历克斯面前所摆设的烟具都是全新的。
西兰王储首先表示衷心的感谢,还有那两个可怜医生的去处——他们已经被先一步交还给撒丁与西大陆联邦的大使馆,王储还提到,他曾经以一百万元的年薪请他们继续负责西兰王室成员的健康,可惜的是他们以急需修养而婉言谢绝了——他们还是挨了不下三打的鞭子,不过亚历克斯估计他们更需要心理治疗——撒丁在四百年前废除了鞭刑,而西大陆联邦还要早点——而据亚历克斯所知,西兰的鞭刑沿袭了古代刑法的严苛与暴虐,如果不是受刑者会被固定在刑架上的话,会因为剧烈的疼痛一路窜到天花板上去。
“感谢真主,他已经让我受完了磨难……”西兰王储若有所思地说道,事实上,在亚历克斯走进来的时候,他就是这个心不在焉的状态了——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又抬起眼睛看了亚历克斯一会:“您必然是会得到我的感谢的,我的朋友,真主必将赐福于你,因为您的慷慨与勇敢——还有智慧。”
亚历克斯尝了一口水烟,质地优良的烟草里混杂着新鲜樱桃与无花果的味道,还不错。作为对于负能量格外敏感的巫妖一接近绿洲就能感觉到这里增添了不少死者,而且死亡的过程相当漫长,屈辱,凄惨,在他们离开的这几天里,老王储似乎干了不少事——数十缕负能量缠绕在他的脖子上,但它们加在一起也比不上王储眼底的痛苦来得阴沉暴戾——亲人与朋友的背叛最令人痛苦。
“我听说过您的很多事情,现在我也已经看到了您,还有我的子侄们,他们称赞你是一个无暇的祖母绿那样出色的年轻人,而且您并不崇拜偶像与拜火。”他仿佛下了一个什么决定:“请允许我想您展示一件珍贵的宝物,但您对于您所看到的东西,决不能说出去,您能够做到吗?”
不死者对于宝物很有兴趣。
亚历克斯往老王储所指示的方向走去,那是一个与主帐篷紧紧相连的小帐篷,两个女仆在门口守候,她们显然早已得到指示,看到亚历克斯,就立刻默默无语地为他掀开了帐篷的门帷。
帐篷的中央,一个无可挑剔的美人儿端正地坐在层层叠叠的绸缎靠垫中,没有带着面纱,也没有穿上宽松的黑袍,不死者估计了一下,她应该在十七到十八岁左右,深黑的头发柔滑闪亮,以精妙的手法和金丝与珍珠编在一起,稳妥地垂在肩后,肌肤就如凝固的羊乳一样洁白无瑕,眼睛和王储的小儿子一样是褐色的,小动物般的清澈温柔,微微垂下的睫毛向上卷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她上身穿着一件丝织长袖高领的衬衣,外面套着一件背心,金银线绣出的规则图案,上面缀满细碎的宝石;羚羊般的双腿被宽大,直到脚踝处的长裤覆盖,最后是蝉翼一样轻薄透明而有着金属光泽的纱衣从颈部一直笼罩到脚面,一双有着尖尖头部,并且向前弯曲的绣花小拖鞋踩在精美的地毯上。
她微微地歪着头,好像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小狗那样大大方方地瞧着亚历克斯:“你是谁?为什么到这儿来?”
巫妖的嘴角隐约地抽动了一下:“我是……亚历山大·萨利埃里·费迪南德,至于为什么到这儿来,我想,”不死者的锐利眼神迅速地扫射了一下这个不大的帐篷,不得不痛苦地承认,老王储所说的宝物就是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年轻女性人类。:“我想,是你的父亲让我来看一看你。”
“啊……”小姑娘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你就看吧。看得仔细些。”她以一个无比曼妙动人的姿势站了起来,然后不急不徐地在亚历克斯的眼前转了三圈。
她在旋转的时候,全身散发出石榴与乳香的味道,双手展开,亚历克斯看到用石榴汁染红的掌心与指甲。
转圈完毕,小姑娘认真地询问:“你看完了吗?”
亚历克斯点头,她也严肃地点了点头,退回到绸缎坐垫的小窝里,在亚历克斯退出去之前,她亮晶晶的眼睛一直跟随着这个年轻人。
回到老王储的帐篷时,亚历克斯觉得老王储的眼睛也和那个小姑娘一样在闪闪发光。
“怎么样?”老王储的笑容……很有点猥琐。
“很美丽。”亚历克斯干巴巴地回答道。
“是完美无缺!”老王储感概地点了点头:“我的第四个女儿,一朵正在朝霞中开放的玫瑰花!——但除了她最亲的几个人之外,还没有人欣赏过她的美。你是第一个——原本这个权力应该属于她的未婚夫。”
“……你今天对我的无限恩惠宽宏,简直使我无法明白和理解。”
“您是个聪明的年轻人,撒丁的王储,您不应该猜不出我的用意。”老王储慢吞吞地抽了一口水烟:“我的女儿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宝物,她不仅美丽,而且纯洁的就像从来没见过太阳的小驼羊,而且她还很富有,非常富有。”
巫妖提醒自己曾经教导过维尔德格在必要的时刻尊重他人的习俗——老王储的话并没有什么轻视的意思,西兰的律法规定,妻子的嫁妆只是她自己的,如果被动用过,万一离婚,丈夫还要将相同数额的财产返还给妻子——不过这条律法迄今为止还未被动用过,就像西兰王室的公主从来只会嫁给自己的堂表兄弟那样。
不能说不可以,但老王储的举动显然已经违背了传统——但还在教义之中,这就是为什么之前萨特会询问亚历克斯信仰所在的原因了。
不过这个可真是亚历克斯没有预料到的——毕竟一个王储的婚姻并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还有女王陛下,议会,以及整个国家。
“您的母亲非常宠爱你,而议会正在您母亲的手中。”老王储反驳道,他看上去很认真:“您难道不喜欢我的女儿吗?她是美貌与道德的样板,而且能够给您,以及您的国家带来不容忽略的利益。”他没有提国家,不过亚历克斯知道,在民众的眼中,西兰的公主只怕是个浪漫而不失实际的最佳联姻对象。
他在让步,非常之大的让步,而且似乎一定要达成这个目的,西兰是个半封闭型的国家,撒丁,或者自己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
不死者蹙眉,如果老王储再继续下去,他不介意来个“暗示术”,但显然这并不能完全解决这件事情——维尔德格在隼猎之前传递过来的讯息,以及萨特在隼猎过程中的古怪表现……两者结合起来,也许就是老王储如此固执的真正理由——儿子的请求,以及莉莉的能力。
用并非唯一的女儿与产业来换取莉莉,或说她独一无二的能力。
帐篷里只有亚历克斯与老王储,但王储的子侄都在帐篷外面守候——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无法施法,事实上,就算这个帐篷里挤满了人也无法对他形成任何阻碍。
在释放法术时,亚历克斯感觉到外面有一阵轻微的波动——湖水在掀起波澜,他毫不动容与犹豫地继续说出暗示的内容——没有明确的命令,只是稍微动摇一下老王储的意志而已,莉莉的能力原本就不是什么可以轻易令人相信,或能够轻易拿出证据来的事情……当利益没有那么诱人的时候,动力也会随之减弱,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接下来,亚历克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袍,走出帐篷——现在要面对的……不死者露出真正地笑容,这个笑容甚至让等候在帐篷外,焦躁不安的萨特都呆滞了一个瞬间。
巫妖冰冷的黑眼睛掠过年轻的人类男性,他并不比地上的一颗沙子更令他注意,他所关心的……是其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