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开始必须终结,所以只要根据天国的规条创造者与及当中的神秘数式,必然能够再生。——布朗《塞勒斯的花园》(The Garden of Cyrus)
西兰的混乱仍在继续,虽然源头已经不在,但死亡与痛苦酿就的复仇之酒总是还得它的创造者自斟自饮,直到它被绝望与麻木消耗殆尽。
当第一口油井被点燃之后,国家社会终于不得不出手干涉了——除了西兰之外的国家原本是很乐于看到这个与世隔绝的宝地一路向着动乱的深渊滑下去的,其他且不论,单单走私军火就让好几个国家获得了地区油田的所有权——注意,所有权,而非一级代理或者租借,这意味着,西兰不可动摇油田国有化政策已经被插进了几根尖锐的钉子……还有在内部争战中被曾经的朋友和同伴摧毁的油井设施,房屋,市场,道路……这些都需要用那些黑色的金子去换,更不必说,通过西兰人所无法了解的经济武器暗中进行的金融战争。
西兰海市蜃楼般的现代化城市,那些奢侈的酒店,工厂,医院,银行,公共设施与一系列配套工程,以及在圣迹所出现的十年里飞速建造起来的,一座比一座璀璨夺目的金顶圣堂,都需要天文数字的资金。而石油是需要从地下一点一点采集出来的,也不能直接拿去换取黄金与大理石,这些资金都是贷款所得——无论是外国政府贷款,是指西兰政府向外国政府举借信贷,或是政府向地区性金融机构借取的非商业性信贷;还有国际商业贷款,是指境内机构向非居民举借的商业性信贷……“动荡的局势是投机者的乐园”,这是国际资本投机得逞的前提。西兰正成为国际金融市场上“滴血的鲜肉”,刺激着投机者的嗅觉。西兰的债券被金融巨鳄们青睐,显然是因为他们了解甚至掌握着西兰被冻结在境外银行的石油货币,同时,战后重建工程也是一个硕大而甜蜜的果实——显而易见,有巨大的石油储量作后盾,他们不愁会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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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对此发表任何意见。”女王陛下说道:“还有,我的个人想法,撒丁不要插手到西兰的内部事务。”这也代表了撒丁王室的想法——鉴于现在的撒丁王室只有玛丽亚女王陛下,亚历山大殿下,还有一个明年才能进入撒丁公学的小王子(撒丁公学新生11岁入学,之前在家里接受家庭教育)。
这并不是第一次,估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西兰王室或政府的某位成员向撒丁投出橄榄枝以求合作——橄榄枝后面数以亿万计的石油令人垂涎三尺,虽然撒丁温暖的南海也有着丰富的石油蕴藏,但在这个资源日益紧缺的新世纪……撒丁王室与政府的态度都显得太过谨慎与保守了。
撒丁的统治者,玛丽亚女王陛下罕见地卷起嘴唇,像个孩子,她随手将关于萨特·莫尔斯的文件塞回蓝色的纸盒里。比起四百年前在撒丁的国土上所上演的,那场毫不掩饰的暴力剧目,现在的金融谋杀要委婉与狠毒的多——至少在明面上,原先的撒丁还不需要去感谢侵略者,而且外来的可见压迫反而形成了一种巨大而集中的压力,避免了因内战而分裂所带来的诸多恶果——不过起因还是一样,太富有,太封闭——尤其是西兰的宗教法律,它藉着似乎永不枯竭的地下财富制约着每一个存在于西兰土地的人,如果仅仅是这样,也许还不足以引起整个国际社会的敌意,问题是,那种似是而非的“法律”还经常被用来裁断经济纠纷和刑事案件,可想而知,可以以很多方法解释的经文在阿訇的主持下必将毫无疑问地偏向西兰人,这无可厚非,但其它国家的郁闷与愤怒必定会像石油在沙漠下那样缓慢而坚定的积累下来——只需一个小小的火星……轰!
站在墙角的维尔德格在阴影中微不可见地扭动嘴角,亚历克斯在某种程度上就是那颗小火星——作为法师转化的巫妖,最为憎恶的就是被别人质疑,嫁祸,更不用说企图夺取他的东西……也许因为那些原本都应该是巫妖的日常工作?
他想女王陛下应该不知道这一点,不过她仍然选择了对撒丁和亚历克斯最为有利的做法——动乱初期的开端,也就是唤来圣迹的使者萨特·莫尔斯,还有他的父亲,以及现在差不多已经死光了的西兰王室成员都与莉莉,还有亚历克斯有着直接接触……但这些随着撒丁的沉默与回避,已经逐渐为人们所遗忘,取而代之的是奥丁与罗斯为首的两大国际联盟的对抗赛,各自都取得了不少利益,但也受到了不少损失——撒丁固然失去了眼前的利益,可是更多的是本身的稳固,这比什么都重要,——这可以说是政治家的直觉么?
死灵骑士懒洋洋地耸了耸肩。
摆在那张小桌子上的除了红茶就是成摞的文件,从蓝色纸盒,白色纸盒,甚至是红色纸盒(机密文件)中取出的资料和情报,现在亚历克斯能够知道和支配的东西愈来愈多……相对应的,工作也越来越多,就算是那些他还无法接触的事情,女王陛下也会让他在自己身边观摩学习。
“四点一刻,好了。”女王陛下拍拍手:“现在是茶点时间。”朗巴尔夫人将文件与红茶撤下,门外的侍者送进新鲜的三明治,奶油松饼,小蛋糕,热气腾腾的红茶。
随着文件的离开,房间里的紧绷气氛也随之放松下来,维尔德格晃到亚历克斯身后,拖过一只椅子坐下,红茶摆在膝盖上,抓起一只松饼裹上特制的覆盆子果酱恶狠狠地咬了一口——朗巴尔夫人很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
“接下来……接见德纳芙·德·马连。”女王陛下看了一眼朗巴尔夫人,后者翻阅了一下日程表后给与了肯定的回答,她这才转向了亚历克斯,“一个出色的小提琴演奏家,亚历克斯,我记得你也很喜欢音乐,怎么样,和我一起见见那个孩子吗?”
德纳芙·德·马连,出身撒丁的新贵阶层,最擅长演奏旋律复杂多变的乐曲,高深的琴技很受爱好古典音乐者的欣赏,幸运的是天赋的才能并未让她养成骄傲散漫的脾性,在工作方面她一向对人对己都很严格,不过这种严格仅限于工作,生活中她是一个性情温和而大方的人。
重要的是她年轻,漂亮,高雅,纯洁,聪慧——未婚。
莉莉早已发愿为终生修女,而安妮,现在她已经是最年轻的科学与教育大臣,却出人意料在一个月前和劳尔·冈萨雷斯(如果还有人记得的话——那个悲惨的图书馆幽灵)上校结婚了——这让人们万分惊讶,安妮与王储的“朋友”论在此之前没人相信过,但现在事实证明了这一点——传统上来说,一个已经进入准将级别的有为军人是不可能成为暧昧恋情的挡箭牌的,这会视为对于军方的极度羞辱与轻蔑,即使这个暧昧属于未来的国王。
于是王储的婚事再一次被提上了紧要日程——民众简直要效仿蒙克的著名组画《呐喊》集体尖叫了——他们一直以为安妮会成为王储妃,而现在她结婚了,新郎不是亚历克斯!
他们的王储已经四十岁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了。”亚历克斯微微一笑(他在某些时候表情真是丰富的可怕,死灵骑士在一旁腹诽):“我在五点有个约会……临时的,但很紧急,我的一个学生……似乎有了一个重大发现想要首先向我宣布。”他向女王陛下满怀歉意地点了点头:“我忘记和秘书说了……因为原来下午五点到七点没有安排行程的关系。”
“没关系。”女王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点失望:“那么晚餐……和我一起?”
“当然。”亚历克斯回答:“我会按时回来的。”
“那么今天我们尝试一下小牛腰肉馅饼怎么样?还有胡桃冰淇淋?……”
死灵骑士低着头吃松饼,在窗外的高大树林里筑巢的小鸟已经零零星星的归来,绿腰小山雀的唧唧咕咕,撒丁杜鹃特有的刺耳双音节拍击,穿透力极强的金绣鸟,同样响亮但甜美的知更鸟,还有婉转如女高音的画眉……几乎每一只回来的鸟类都不免在自己的巢边叫上几声,有时是面对还在巢内孵蛋的伴侣咕哝几句,有些是对着那些已经钻出蛋壳的雏鸟——一群贪得无厌的小讨厌鬼,它们总是长大嘴巴发出噪音索取食物,直到天色真正的暗下来为止才肯安静的睡觉。
大型“斑鹫”感觉有点不舒服——他总是跟着亚历克斯,当然,也有很多时间和撒丁身份最为尊贵的女性,女王陛下在一起,所以……他经常可以看到那种表情,曾经在自己的萨梅妈妈身上看到的表情——她看着亚历克斯,只是单纯的看着,心满意足。
费迪南德,还有萨利埃里——后者干掉了前者的丈夫,夺走了她的儿子,但前者也逼迫老萨利埃里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而且试图将亚历克斯完全地从萨利埃里里拔出来——也许这很有道理,也很合情理,但很抱歉,萨利埃里不是圣人,也不是凡人,而是自私的罪犯,他们不会,也无法因为愧疚而放弃自己手中的东西——因为这些东西往往都是他们用更多的牺牲与感情所换取的。
但他不得不承认,玛丽亚女王陛下是个好妈妈,恩……也许还是个好爸爸——她除了关心亚历克斯的生活起居,感情婚姻(噢……)之外,还负责教导亚历克斯——一个国王,一个统治者所必需知道的事情,不仅仅是书本上写的那些。敏锐的洞察,巧妙的用词,隐晦的引导,态度与言语间剧烈或者细微的变化,威胁,利诱,哄骗,说服……就像是老萨利埃里,只要他们愿意去看去听去学,就能从他(她)的身上得到无穷无尽的裨益。
聪慧,坚强,美丽,她确实是个值得尊敬的女人。
可是,亚历克斯是要离开的,一定会离开,而且那并不是汽车,火车,飞机,抑是其他人类的交通工具……甚至灵魂也所无法抵达的地方,迅速的,毫不犹豫的离开——只要他得到足以摆脱这个位面束缚的力量……也许还要十年,但也有可能是一年,几个月甚至只是一个星期……到那时……玛.丽.亚.女.王.陛.下……您该怎么办呢?
无底深渊在下,我并不想怜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