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所谓民主决策与集体决策的根本技巧!也就是说,没有真正的民主,只有真正的实力对比,永远是最掌控权力核心的那个利益集团或者人掌控最多的资源和民主话语权。
眼见谭纶的说法完全偏离了自己的想法,又是第一个提出来,很容易导致大家顺着他的话头说下去,因此必须在此刻打断这种顺起性。
他指了指李成梁他们最近发来的折子,也就是详细叙述对抗赛过程的那期,说了一句:“兵贵在精而不在多,这次对抗赛虽然结果是平局,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应该是三比零,这就是我们当时从十五万士兵中层层挑选出三千精兵的好处。如果把这一千龙骧军变成一万人,十万人,不光时间耗不起,而且真正到了那时,数量一多,反而显不出精兵的优势了!”
谭纶听出了皇帝的意思,急忙双手一拱:“皇上说的在理,臣的意思……”
可是,皇帝却没让他的插话继续下去,而是继续说着自己的看法:“正如兵贵在精而不在多,用兵也贵在出其不意,而不在稳扎稳打!就象我这场对抗赛一样,我们的士兵精干,这只是取胜的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我们攻了女真人一个出其不意!他们正在攻城拔寨、士气高昂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我们会主动提出对抗!”
“嗯!”皇帝的这两句长发言说得非常在理,一下就把用兵的两个关键因素点得清清楚楚。更重要的是,经过他这么一诱导,大家都认为用兵还得出奇兵,不能总是循规蹈矩。
如果只知道一味的稳扎稳打,最终也能取得平定辽东的战果,但这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多过一天,辽东百姓就会多受女真铁骑的烧杀抢掠一天,这同样是一种犯罪。
接下来的方向,就能够顺着皇帝的意思继续向前发展了。
当然,这时候最关键的,还需要站出一个人来,通过他的口把皇帝的意思表达出来。这个人,皇帝已经选好了。在说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冯保。
大伴儿果然是皇帝的肚里蛔虫,只这一眼,就迅速让他心领神会。
他一拱手,说出了观点:“皇上说的极是!臣以为谭大人说的是一个根本,我们确实应该加强准备!但是,我们又没有太多的时间去等待,辽东的百姓现在日日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我们等不起也耗不起,只能天天厉兵秣马,抓住稍纵即逝的机会,争取出奇制胜!”
张居正何等聪慧之人,他也看出了皇帝的意图,这时候他必须站对队伍,如果这时候站错了,那就等于和皇帝唱反调。
通过前几次的决策讨论,他越来越感觉皇帝在决策方面天赋过人,也意识到如果总和皇帝对着干,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为相者,皇帝的第一参谋助手,有的时候需要出主意,更多的时候需要的是执行和落实,而不是天天和皇帝唱反调。
这一点根本的职能定位,必须搞清楚了。如果认不清这点,试图越俎代庖,替皇帝作主张,那就成了谋逆,就离赐死或者放逐不远了。
高拱,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典型的反面教材!
所以,“千古一相”张居正适时抱住了冯保的大腿,站在了皇帝这一队里,“冯总管说得极是!用兵贵在出奇,如今我方士气高涨,而敌人仍沉浸在和亲得逞的洋洋自得中,非常麻痹大意。此消彼长,正是我方正奇制胜的好时候!”
“哦!”皇帝眼见大家都已经纷纷转到了自己这一边,点了点头,迅速给这次的决策方向定了调,“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看来这确实是一个好时机!那就请大家都说说吧,如何利用这个时机?咱们都别说那些虚的,说些实招儿,想些具体的办法出来!”
“这……”一听说要说具体的办法,那可就是硬碰硬的操作举措,来不得半天含糊,三人一下又沉默了。
呵呵,你们这几位绝对军政核心,都是战略有余,战术不足。这要是在军事学院的指挥考核课堂上,如果我是给你们打分的教授,顶多给个60分就不错了。
不过,现在还不是把自己想法和盘托出的时候,还得让他们说说,至少说出个一二三来,自己再加以引导到已经想好的办法上去!
所以,他悠哉地端起了桌上的茶,一口一口地泯着,静静地等着他们开口。
冯保这时看了一眼皇上,还是决定站出来先说:“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笑了:“没有什么不当讲的,这都是各抒己见,取其精华,大伴儿尽管说,我们静听高论!”
冯保也笑了:“高论不敢当,我就抛块砖头出来引大家的玉吧。目前李成梁和玄武的龙骧军还驻扎在女真人的老巢千山西峰附近,能不能给他们去密旨询问一下,看看如果女真人防守松懈的话,直接让他们率领这一千龙骧军骤起发难,实施斩首行动,杀掉两个女真首领!”
“不可不可!”冯保的话音刚落,一旁的谭纶迅速提出了反对意见,“千山西峰是女真文明的发祥地,他们在此经营多年,一定伏有重兵!即便思想再松懈,他们也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周边百姓也多是女真族人,都会给他们通风报信。所以在此发难,胜算不大。如若成功还好,若不成功,就会陷入我们派遣两位‘公主’去和亲前的困境!女真铁骑直接南下,京城将危在旦夕!”
“确实是!”老谋深算的张居正这时站出来说话了,在这个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还是要坚持自己的看法的。
“臣赞同谭大人的看法!这个问题含糊不得!其实臣刚才也考虑过冯总管的提议,正是象谭大人担心的这样,此举风险太大,过于冒险。如果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倒没什么,就怕偷袭不成反被袭,好容易通过和亲稳定住了局势,再偷袭不成,身后门户大开,就危在旦夕了!”
“嗯!”皇帝这时站起身来,“这个办法确实冒险,风险过大,不适于采用。但冯保提出来也是一件好事,毕竟给我们开启了一条思路。你们几位再说说,还有什么办法?”
“是……”三个人又陷入了沉思。
足足过了一柱香的功夫,三人还是没有想出办法来。
张居正抬头看了看皇帝,只见他背着手站着,一直笑吟吟地看着他们三个。
“皇上!臣等愚钝!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好的办法来!皇上对此有何高见?臣等洗耳恭听!”
“对对对!”另外两个人立刻随声附和,“皇上您是不是已经想出好办法了!我们洗耳恭听!”
皇帝笑了,看来指着他们三个人主动说出好办法来太难了,这个包袱看来还得我亲自来抖。
“呵呵,你们三个怎么一下子如此异口同声?既然如此,那朕就说说?”
三人急忙站起身来鞠躬,齐声说道:“皇上请讲!”
朱翊钧笑着向前走了两步:“那好!那朕就说说!你们刚才说得很对,千山西峰是女真老巢,一定伏有重兵、防卫森严,如果让李成梁他们在这里突袭,搞好了是斩首行动,搞不好就是以卵击石,而且后一种可能性大!既然这样,那么我们何不换一个思路,在我们的地盘上,把他们请来,来个鸿门设宴、请君入瓮?”
三人顿时茅塞顿开:“皇上!此计大妙!确实大妙!您的意思是请他们到我们最近的城池中来?”
“对!”朱翊钧微笑着指了指桌上的地图,“你们看看,咱们哪个城池离他们现在的地方最近,而且退一万步说,即便斩首不成,撕破脸皮,但只要扼守此城,仍然能够阻敌南下!”
三人这才理解皇上摆在桌上地图的意思,三人在图中一找,迅速找到了,皇帝已经用笔将它圈了出来。
正是“宁远城”!
宁远,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
古来素有“南北宁远”一说。
南宁远,是指湖南宁远县,中华民族始祖“三皇五帝”之一的舜帝南巡至此,开启教化,并葬于县境南部九疑山,使这里成为中华文明重要发源地之一,素有“中华第一古陵”之称。
北宁远,也称兴城。从辽圣宗统和八年(公元九百九十年)开始设置兴城县,这是兴城这一名称的最早由来。设立之后,它与许多同命运的小城一样默默无闻,直到了凤阳出来朱重八作了皇帝以后,开始著名的“汉墓唐塔朱打圈”,大修各地城池堡台以做防御。
明宣德三年,总兵巫凯、都御史包怀德提议割锦州、瑞州之地,于曹庄、汤地之北设宁远卫所修筑宁远卫城。直至明宣德五年(公元一千四百三十年),建成了内外兼有的宁远城。
外城位于各内城门外一里,当合内城周长五里外城周长九里之说,外城门四座:东为安远,南为永清,西为迎恩,北为大定。
内城门四座:东曰春和,南曰延珲,西曰永宁,北曰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