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俩又从旁边军士手中接过两碗酒来,与阿诺托和代善的酒碗撞在了一起。
“好!”阿诺托和代善也痛快地大笑起来:“为了两家和睦,都是一家人,干了!”
一派欢祥之际,阿诺托这才逐渐打消了顾虑,于是和代善一起拱手告辞:“铁将军、玄武将军,二位首领派我们先来通报。如今任务已经达成,那我们暂且返回,禀告二位首领。不知我们何时正式进城合适?”
李成梁哈哈一乐:“二位将军,时辰我们都已经算好啦!今日酉时,日落时分,正是大吉之时,到时就请二位将军陪同二位首领和少首领正式入城吧!”
阿诺托和代善对视一眼,大笑起来:“好好好!酉时好!实不相瞒,我们那边的风水大师也计算了时辰,也认为这个时辰乃是最佳!那咱们就说定了,酉时入城!到时我们率二千轻骑护卫首领一同到达!”
李成梁笑着答应:“好好好!届时我们将举行盛大的欢迎仪式,会有士兵代表、百姓代表还有城内德高望重的老者出城来迎!而且,到时候,我们的玄武将军还会给大家一个惊喜!”
阿诺托和代善顿时来了劲头:“噢,太好了!不知玄武将军还会有何惊喜呈现?”
玄武狡黠地冲他俩眨了眨眼睛:“既然是惊喜嘛,现在当然不能说,要不然就不能称之为惊喜了!请二位放心,一定会让众亲家喜出望外的!”
阿诺托和代善对这位“战神”有着充分的信任,连连点头:“是是是!既然将军不说,那我们也就不问,留着这个悬念等着入城时再揭晓吧。”
玄武脸上露出了那种自信的笑容,那意思是二位尽可放心。
……
二人拨马返回,到营中报告二位首领。
觉昌安和王杲点点头,吩咐做好准备,按照出发。
这时候,派出去的斥候已经纷纷回报。
宁远城周边十里之外均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迹象,游弋于城池周边的游骑也与城内的暗哨取得了联系,城内一切正常,原来翻修的道路纷纷修葺一新,又赶上重阳将至,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真是比过年还热闹。
几乎所有的消息都是报喜!
不过,也有一个报忧的,说是内城东门处有几个喝醉了的工匠,说了几句醉话,大赞铁将军李成梁送的好酒,而且还说这此日子宁远城将会有大动作。
觉昌安等几人听到这个消息都没往心里去,李成梁为了抓紧迎接他们的到来,一直在赶工修葺道路,为了表彰工匠辛苦,送几坛好酒再正常不过。
几个醉汉的话,没什么可信度,就算可信,他们说大动作也很正常。女真首领带着大军到来,还要亲自入城,这就是最大的动作了。这几乎是人所共知的事情,还用得着暗哨来报?
于是,这一个很有可能导致他们躲开李成梁全盘算计的情报,竟然完完全全地被他们忽略了。
觉昌安、王杲让阿诺托和代善抓紧调教随他们入城的二千精税骑兵——花马虎卫,这二千精税从未吃过败仗,堪称女真“羽林军”。他们现在倒是不担心这些精锐的战斗力,而是担心他们的汉家礼仪不足,所以现在抓紧培训礼仪,不能在天朝大国面前丢了面子。
看着大家都在准备,王杲抬脚步出了帐蓬,来到了山顶,眺望远方的宁远城,想到小倩等众美没有跟着前来,有些惋惜。
不过,如果这几天回访结束之后,返程路过裂地绝谷时,就可以一举将觉昌安父子彻底铲除。到时候,小倩、阿珠、朱雀,就可以尽归自己,阿苗也能够再回来,到时候四美相伴,轮流侍奉,一龙四凤,岂不快哉!
想到这儿,看到山上的景致,他不禁轻轻念起北宋大理学家程颢写的一首《秋月》。
清溪流过碧山头,
空水澄鲜一色秋。
隔断红尘三十里,
白云红叶两悠悠。
念完以后,自己也觉得意境颇合,正在得意之时,却听见旁边有一人声音响起:“意境不错,只是这首诗好象是说月亮的,现在并没有月亮啊。”
王杲大惊,急忙抬头,发现前面树丛里闪出一个人来。
这儿已经在十万铁骑的重重护卫之下,怎么还会有外人在这儿?他当即一愣,不过仔细看了看,这是个汉族老人,一身灰衣灰裤,打着不少补丁,一副樵夫打扮,这才放心,估计大军刚刚扎营,也不想惊扰当地百姓,所以没有把他清理出去。
他上前施了一礼:“多谢夫子指点,这首诗确实名字叫《秋月》,我学习汉文不多,只是觉得意境好,就随口念了出来。”
老者放下了手里的柴火,回了一礼:“我只是一个打柴的,可不是什么夫子。你是女真人?能够不问题目,而直接悟到意境,已经算很不错了。”
王杲笑了笑,止住了身后卫士正准备上前的呵斥,又施了一礼:“老人家也认为意境比题目更重要?”
老者轻轻捻了捻颏下的胡须:“志有之,言以足志,文以足言。不言谁知其志?言而无文,行而不远。”
王杲听了个半懂,但是大概的意思他听明白了,这说明他的理解是对的,意境要远远比题目和形式更重要。
这样的山岭上,一个樵夫就会说出这样的话语,大明还真是才人辈出。
但是,果真如此么?他突然起了怀疑。
一般的汉人看见这么多的女真铁骑,早吓得魂都飞了,可是这个老者听说自己是女真人还带着不少卫士,却非但没有慌张,反而好象在暗示着自己什么。
这人?难道是……
他的脑子里迅速浮起一个念头,而且越发强烈,于是他脱口而出:“你就是我那侄儿努尔哈赤说的世外高人,是么?”
那人一下子愣住了,很明显开始紧张起来。
此人正是张玉屏,他算准了女真大军肯定在此扎营,想假扮樵夫来最后奉劝努尔哈赤一句,让他快速离开,以免杀身之祸,可没想到刚才听到王杲念出诗文,多嘴说了一句,却一下就被他给认出来了。
听到面前这人叫努尔哈赤侄儿,他已经猜出来这人定是女真二首领王杲无疑。
这人虽然是女真人,但竟然如此热衷于汉学,一定是一个胸有抱负之人,他绝对不会让努尔哈赤轻易继位大首领的。
想到这儿,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害怕王杲会让手下抓住自己,于是把柴火放在了肩上,故作镇静地笑了笑:“什么世外高人啊?我就是一个山野村夫,时候不早啦,我得回去了!阁下好自为之!”然后一边说就一边向外走。
王杲倒没有加害于他的意思,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走远,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他不是那位高人?可是他为什么听到我说出来以后就走了呢?
一直到这位高人走得看不见影儿了,他才醒过闷儿来,这个人肯定就是那位高人,他只不过怕自己抓住他而已。
“不好!快追!”他急忙吩咐手下卫士上前。
可这位樵夫好象脚步抹了油一样,哪里追得上,卫士们叫嚷着赶上前去,他却走得更快了,三下两下就不见了,卫士们最后只发现了那扛在肩上的那一捆柴火。
卫士们没办法,只得返回来,告诉王杲追不上了,问是不是要吹响牛角。
王杲急忙摆手制止,这会儿如果只为了捉这个身份未明之人而吹响牛角,捉不捉得到还两说,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扰乱了军心,那可就是大事。
卫士们有些不甘心:“那就让他这么逃了!”
王杲无奈摇摇头:“也不算逃吧。别人也别人的自由,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这样的世外高人,你凭什么去要求别人呢。”
这个时候,旁边的树丛突然又传来一阵响动。
卫士们急忙警觉地将王杲护卫在中间,上前喝问:“谁?”
“我!”努尔哈赤笑容满面地从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
卫士们这才放松下来:“原来是少首领!”
努尔哈赤向王杲拱了拱手:“叔叔好兴致啊,这么大的太阳天,还挺有兴致地在山上来走走。”
王杲示意卫士们走开了去,笑着走近努尔哈赤,拍了拍他的肩膀:“彼此彼此啊,这会的日头虽大,却不毒,正好出来走走,侄儿也是好兴致啊。”
话虽这么说,他的心里也打了个大大的问号,看来刚才那个樵夫就是教努尔哈赤兵法的世外高人无疑,他俩是约好在这儿相会的。
还好自己刚才无意之中惊走了他,要不然,他俩一会面,一说自己和努尔哈赤商定的计划,肯定会被这个高人识破,到时候自己就被动了。
想到这儿,他暗叫一声“好险”,眼睛悄悄转了转,说出了一句:“好侄儿,你猜猜为叔刚才见到谁了?”
“见到谁了?”努尔哈赤今天也是没事郁闷,出来转转。刚刚好象远远看到一个背影从这儿匆匆离去,看上去非常熟悉,很象是那位世外高人,当下疑惑,一下子紧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