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九日,已是最后一日,再也找不到给血之人了,急得不行。只见树下睡着一呆傻之人,满嘴呕吐,脏不可耐,无奈期限已到,他只有花了一两银子,买下其一滴血。”
“回到家后,他将三滴血滴入泉中,泉水立刻翻滚,热气蒸腾,香气扑鼻,品之味醇可口,让人如仙如痴。因为用了九天时间又用了三滴血,他就将这种饮品命名为‘酒’”。
朱翊钧听得笑了:“这还真是头一次听说,真是有趣得紧,但为何是这三人呢?”
她嫣然一笑:“我还没说完呢。正因为有了秀才、武士、傻子的三滴血在起作用,所以人们在喝酒时一般也按这三个程序进行。第一阶段,举杯互道贺词,互相规劝,好似秀才吟诗作对一般,文气十足、文质彬彬。”
“第二阶段,酒过三巡,情到胜处,话不多说,一饮而尽,好似武士一样慷慨豪爽、气盖云天。”
“至于这第三阶段,都已经喝醉,正所谓酒醉人疯,或伏地而吐,或抱盆狂呕,或随处而卧,似呆傻之人不省人事、不知羞耻。这三种境界,就是三滴血带来的天性所致了!”
“哈哈哈!好好好!”他大笑起来:“原来这个故事的妙处,竟然是在最后!看来这个故事的设计者,是从后往前推的。妙妙妙!实在是妙!”
她贴近他的脸膛,用鼻子闻了闻,似乎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儿,那是昨夜庆功宴上喝得太多了的缘故。
她又是一笑:“你昨晚喝庆功宴,喝到哪种境界了,是不是已经变成傻子了?”
他用手指去刮她的鼻子:“你个鬼精灵,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酒要喝多了才变成傻子,朕是一看见你就变成傻子了,走不动路,迈不开腿,你还要同情朕这样的傻子才好!”
“呸!耍滑头!”她伸出手来打了他一下,“总之你以后要是真傻了,看谁还敢理你!估计你主动给别人血,别人都不要,哈哈哈!”
他搂紧她:“就算是傻了,也赖上你了,一赖就是一辈子,好不好?”
她先是睁着大眼睛看着他,眼睛里似乎有一汪灵动的清泉,缓缓闭上了眼,等着他温柔的吻。
耳边似乎传来四海升平后他与自己在高高楼台上击节唱起的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讌,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这首曹操的《短歌行》,实在是以酒明心、以歌言志的最佳典范。
他贪恋地吻着她,隐隐约约地听到她在耳边念起了一首诗。
“钧郎,此番辽东大捷,是你即位后第一次大规模的胜仗,辽东一旦平定,一定是四海欢庆,威震四方,我把这首唐玄宗李隆基的《旋师喜捷》背给你听,希望你能喜欢。”
边服胡尘起,长安汉将飞。
龙蛇开阵法,貔虎振军威。
诈虏脑涂地,征夫血染衣。
今朝书奏入,明日凯歌归。
……
就在皇帝与晴天缠绵反侧的时候,辽东的宁远城下,雅尔哈齐的大军已经开始了围城。
五万铁骑一出,将整个宁远城围得水泄不通。
不过雅尔哈齐似乎并不着急进攻,他知道铁将军李成梁的厉害,现在自己唯一有胜算的,就是自己的兵马至少是李成梁的十倍,李成梁现在手里可用的有生力量,能有五千就不错。
他还真是高估了李成梁,其实加上玄武星夜驰援的五百龙骧军,宁远城里老少将卒全算上,也不过三千人马。
其实可以依赖的核心战斗力量只有一千人,也就是宁远总兵董千里手里的骠骑军,目前正担负各个城防要害地区的防务。
当然,这其中战斗力最强,能够以一当十甚至以一敌二十的,还是玄武的龙骧军。
李成梁也迅速作了调整,任命玄武为辽东副帅,协助自己统领全城防务,将董千里调拨玄武指挥。
玄武和董千里是老相识了,在内卫时就熟悉,是很要好的老朋友。
事关紧急,迫在眉睫,老哥俩一合计,将龙骧军的校官及骨干充实到各个城防要害中担任主导力量,剩下一支大概三百人左右的精干队伍作为机动力量,由玄武和董千里亲自指挥。
雅尔哈齐当然知道玄武的厉害,所以他并不轻易露头,将宁远外城团团围住后,四面立起了又高又大的盾牌,防止玄武突施冷箭。
这一点,玄武也觉察到了,这个雅尔哈齐比他的父亲和哥哥们都要狡猾,几次都想用冷箭对他一箭封喉,可是连机会都没有,偶尔从盾牌的间隙看过去,能看到几个当头的校官,但是如果击杀他们,会彻底打草惊蛇,本来就龟缩不出的雅尔哈齐,更不会出头露面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现在两边倒是相安无事,可是大军一围城,城里士兵和百姓都是要消耗粮食的,时间一长,储粮用完,再加上食盐、药品短缺,必生内乱,到时候宁远城就岌岌可危了。
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在周边城池召集兵将的兵部尚书谭纶,也一直没有消息,让城内众人望穿了眼,也不见解围的援兵到来,大家都有些心灰意冷了。
要命的是,谭纶并不熟悉内卫所养信鸽的联络方法,所以和他联系不上,只能这么眼巴巴地空等。
在第六天的时候,城内已经开始发生小规模的骚乱,李成梁、王崇古、龚正陆和玄武都没什么好的办法,只能摇摇头,把部分军粮紧缩出来,分给部分家中已经断粮的百姓。
再这么下去,即便鲁班的后人“鲁怪人”再能干,抢修好的城墙也只能抵御住强敌的一时进攻,再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因为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而且一旦被突破,就会是毁灭性的颠覆。
影子军师龚正陆也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愁,他知道,军中余粮仅存不超过两日,部分士兵已经在杀战马了,要知道战马乃是士兵最好的朋友,不到万不利己,士兵是不会舍得杀战马的。
再这么下去,士气将受到严重的影响。就算玄武的龙骧军再能打,也不能让一群饿着肚子的虎狼之兵上阵杀敌吧。
一栖两雄,在此对峙,已是势不两立。短兵相接尚未打响,却已是你死我活之争。
宁远城,如同一只久困的野兽,在日落后的黑夜里发出近似绝望的哀嚎。
击杀了五位女真首脑的玄武,感叹空有一身武艺,却只能在这样的夜里束手无策,当下坐立不安,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东门城楼。
刚登上城楼,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看正是龚正陆,不由得苦笑一声,算是打了招呼:“军师,你也来了,没休息会儿?”
龚正陆叹了口气:“休息?哪睡得着啊?我想你和大将军一样,都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吧。”
玄武看了看他发红的眼睛,又是苦笑:“军师,咱们彼此彼此,呵呵。”
龚正陆正想问他想出什么好对策没有,却见他突然象发现了什么似的,伸手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军师,先别说话!”
龚正陆还以为他发现了敌人准备夜袭,急忙紧张地缩下身子,悄悄向外看去,可是却没发现对面敌军有什么动静,正在惊诧之时,却发现玄武口中发出了一阵“咕咕咕”的叫声,象是在与什么人进行着交流。
他想起来了,玄武在召唤蓝凤凰信鸽时,用的就是这样的声音。
正在猜测之时,果然隐约看见从敌营的上空方向飞来了一只信鸽,一边振翅飞一边发出了“咕咕咕”的呼叫声。
眼看信鸽离城楼越来越近,却突然发现了一件令人惊惧的事情!
也不知道是敌营中藏有什么高人,还是他们的哨兵正好发现了这只鸽子,想把它射下来烤着吃,就见一枝利箭猛然射向了它。
虽然没射中,但还是把蓝凤凰吓了一跳,不停地拍打着翅膀,速度一下放慢了很多。
“大胆鼠辈!安敢如此?”玄武暗骂了一声,摘下身后的硬弓,“噔噔”就是两箭,把敌人后来又射出的两箭全部击落了。
他露出的这一手,一下子就把对面的敌军震慑住了,一下子沉默下来。
不过,非常了解女真人性格的龚正陆这时猛地拉了一下玄武的衣服:“快!他们这是在酝酿更疯狂的进攻,再一发箭,就会是乱箭齐发了!”
玄武冷笑一声:“他们敢!”
话未说完,抬手就是一箭,正好沿着刚才那几箭射向蓝凤凰的方向。
只听见“啊!”的一声,这只箭从盾牌中的缝隙穿了过去,正中刚才对信鸽突施冷箭的女真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