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日,莺飞草长,正是郊外踏青的大好时节,在南京城外的秦淮河两岸酒家林立,浓酒笙歌,人头攒动、熙熙攘攘,商铺林立、客来商往,还有无数装饰的五彩斑斓的画舫彩舟在河水穿梭来往,许多歌女寄身其中,文人才子流连其间,轻歌曼舞,管乐升平,丝竹飘渺。全昊一派繁华热闹,太平盛世的景像。丝毫没有一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
在一条两层楼高,挂满了紫色轻柔丝带的大彩舟上,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倚栏而望,叹道:“果然是暖风薰得游人醉,只把杭州做卞州。江南士风颓唐,也可见一斑了。”
这时在画舟舱里,一个女子“哼”了一声,道:“墨经纬,你不要在这里发什么穷酸了,这可不正是你希望看到的吗?”
墨经纬转过身来,看着船舱里的圆桌边坐着的一个身装紫色纱衣的美丽女子,笑了一笑,道:“虽然这是我希望看到的,但还是觉得有些感概。”
这时在整个画舫的二楼,只有墨经纬和这紫衣女子,如果是经常留连秦淮河的人,一定会羡慕墨经纬的艳福,因为他们都能够认得出,这艘画舫是属于紫明楼的,而这个紫衣女子就是近一两年来,在秦淮河畔声名鹊起的名妓紫玲珑姑娘。
曾经名宅一时的秦淮八艳,在这时己有四人名花有主,另外四人多少也都有些年华己逝,盛名渐衰之感,不过秦淮河是永远不缺名妓,老一辈的还没有把位置完全让出来,新一代的就急不可耐的要抢班夺位了,而经常流连秦淮河的文人才子都公认,如果要选新的秦淮八艳,这位紫玲珑姑娘,是一定能够入选的。
这时这艘画舫与另一艘画舫交错而过,墨经纬和紫玲珑都能够看到,在那一艘画舫中,约有六七名文士安坐,有一人正站在舱中,手舞足蹈,做慷慨激昂,依稀还可以听见他抑扬顿挫的呤道:“百神护跸贼中来,会见前星闭后开;海上扶苏原未死,狱中病已又奚猜!安危定自关宗社,忠义何曾到鼎台!烈烈大行何处遇,普天空向棘圜哀。”然后就听见其他人一阵喝釆的声音。
紫玲珑淡淡笑道:“听见了吧,这首诗现在己经传遍了南京城,这可都是你的功劳,现在整个南京都在讨论北来太子的事情,根本就没有空去管别的事情。墨经纬,我到真得有些佩服你了,我都来南京三年了,也没有做出什么事情,结果你来了才不到三个冃,只说动了几个不相干的人,一个假和尚、一个毛头小子、再加一个无知村妇,就把南京搅得大乱,可笑那些东林党人,还以为自己真找到宝了,却不知道都是再照着你的剧本在演戏,昨天还有几个人到我这里来说,真是笑死人了,看来大师伯把你教得真不错了。”
墨经纬也不禁有些得意,笑道:“东林党自命清高,其实一个个都愚不可及,对付他们,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现在南京大乱,只要满清抓住这个机会,举兵南下,最多三个月,就可以攻克南京,一年之内,就足以扫平江南。那时我们等待了千年的时机,就要到来了。”
紫玲珑道:“放心吧,你爹己经进关了,有他在北京,一定能够让满清不会错个这个机会的。”
墨经纬怔了一怔,道:“为什么是我爹?师尊不是也在北京吗,有他就能够让满清尽快南征了。”
紫玲珑道:“因为大师伯也要南下了。这是只好交给你爹去做了。”
墨经纬也不禁吃了一惊,道:“师尊也要南下了?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他又为什么要南下呢?”
紫玲珑道:“你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想不到,能让吸引大师伯亲自南下的事情,会是什么?”
墨经纬身子一颤,道:“难道是有二师叔的消息了吗?难到二师叔就在江南吗?你一定打听到了什么消息,快告诉我。”
紫玲珑微微一笑,道:“知道二师叔的消息,至于这么激动吗?”
墨经纬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讪讪道:“二师叔这一走就是五六年了,一直都杳无音信,好不容易知道了他的消息,我当然……”
紫玲珑发出一串冷笑,道:“墨经纬,不要在我面前装样子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吗?你要知道的不是二师叔的下落,而是她的消息吧。”
被紫玲珑一语戳穿,墨经纬也不禁有些尴尬,又讪了半天,道:“既然你知道我的心思,那就快告诉我吧,你和她不是好姐妹吗?你一定知道她的消息。”
紫玲珑收起了笑容,淡淡道:“第一,我现在确实还不知道,第二,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你那点花花心思,连我都能看出来,以为大师伯会不知道吗?他南下来找二师伯却没有告诉你,难道你还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了吗?所以你现在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老老实实在南京把自己的事情做好,等大师伯找到了二师伯,说服他回去之后,自然就会告诉你了。”
墨经纬呆了半响,虽然也知道她说的方法是对的,但却还是有些不甘心,心里盘算着紫缘一定掌握了什么线索,怎么想个办法从她嘴里掏出来。就在这时,一名待女从楼下上来,走到他们的面前,道:“姑娘、公子,有最新的消息传来了。”说着将一张纸笺递给了紫玲珑。
紫玲珑接过一看,也有些变色,道:“豪格在高邮被商毅打败,现在商毅己经封住了黄河水道,豪格己经无法渡河北还了。”
墨经纬听了也不禁大吃一惊,赶忙从紫玲珑的手里接过来,也看了一遍,呆了半响这才道:“好一个商毅,看来我以前到是小看了他。”
而紫玲珑这时也恢复了正常,笑道:“看来只要是有商毅在,满清到是未必就能轻易的攻取了江南,而且他又不在南京,你弄出来的什么大悲和尚、太子、童妃,对他根本就没有作用。恐怕是白费心思了。”
墨经纬淡淡道:“这番心思当然不会白费,以前是我没有注意到商毅,才没有想办法去对付他,而现在不同了,收拾一个商毅,我的办法多着呢?眼前我就有一个。”
紫玲珑也嫣然一笑,道:“好啊,那么我就拭目以待,你怎么来对付商毅。”
※※※
如果是在正常的情况,豪格这一次确实很难逃出生路,但一个意外的事件,使本来设计得万无一失的战术安排出现了一个无法弥补的漏洞。就在商家军收复淮安的当天,接到了南京朝的急诏,镇守湖广的大将平南候左良玉,发檄南京,自称奉太子招书,要领兵进京救驾。
因为左良玉号称自己手下有八十万人马,因此南京朝廷上下惊怨万状,朱由崧急忙下诏,调江北镇守的刘良佐、黄得功率军过江救驾,同时又命史可法也领军回援。而诏书转到淮安的时候,黄得功己经率军过江,因此豪格带领着人马,成功的绕过了洪泽湖,从泗川转回了徐州。
商毅得知之后,也只能叹息,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不仅假太子案如期发生了,没想到还救了豪格一命。而被假太子案引发的左良玉兵变,也被认为是南明灭亡的直接原因之一,因为为了阻挡左玉良军,南明朝廷将江北的兵力全部都抽调一空,导致江北防守空虚,清军一路毫不费力就打过了淮河。而现在这一段历史还是发生了,自己应该怎样应对才好呢?
史可法同样也十分吃惊,南京出现太子的事情他当然是知道的,不过史可法收到了被扣押在北京的南明使臣左懋第从北京发来的秘密报告,得知真正的太子朱慈烺己经在北京被清廷所杀,因此出现在南京的这个太子一定是假冒的,于是他也上疏到南京,说明这一切,原以为就可以澄清事实了,那知道事情竟越闹越大,左良玉竟然借太子之名,公然举兵犯进。
商毅当然知道,左良玉并不是真的到南京去保护太子,而是因为当时李自成在清军追击下,逃到襄阳地区驻扎,打算进取湖广之地为基础抵抗清军。而早己被李自成打怕的左良玉心中着慌。正好拿这个北来太子案当借口,提兵东下,躲避李自成的兵锋。说白了就是清军撵李自成,李自成撵左良玉,而左良玉就只能去撵马士英,都是去拣软柿子捏。
商毅和史可法也赶忙退回扬州,商议对策。商毅正表示,史可法不妨先回南京去面君,由自己在扬州坐镇,抵抗清军就是了。而就在这时,从浙江也给商毅发来消息,南京朝廷下诏到杭州,请坤兴公主进京,分辩太子。因此叶瑶瑱和朱媺娖也请商毅尽快赶回杭州,来拿个主意。
商毅得知以后,也吃了一惊,这么一来,自己也势必将卷入南京的政治漩涡之中,这是自己以前一直在尽力避色的事情,那么是什么人把自己拉进这个是非之中的呢?东林肯定不会这么做,因为北来太子的真假其实很明显了,朱媺娖一进京就可以戳穿太子是假冒的,而玄皇教似乎也不会,在他们看来,自己是属于东林一糸,一定不会帮着他们,万一朱媺娖指证太子是真,那可就真说不清楚了。
因此商毅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似乎有一个新的敌人,正躲在暗处,瞄准着自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