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向前行进的时候,李叱脑子里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
不是关于如何拿下东野城的问题,而是老唐让他来打东野城的问题。
听起来是一回事,可实际上是两码事。
首先,排除一个可能……老唐当然不是想干掉他。
那么就只剩下唯一的可能,那就是老唐觉得打下东野城并不是多难的事。
东野城这个地方,地理位置其实还很特殊。
这里往东南监视着青州,往东北视着兖州。
若拿下东野城的话,在此地分兵驻守,青州那边有任何举动,都可看的清楚。
若是青州兵马想从这里进击冀州,东野城就相似一块拦路石。
李叱也知道,老唐现在的目标并非是急于南下,或是攻打其他什么地方。
老唐想是的要把冀州彻彻底底的稳下来,脚跟站稳,出拳才能发足了力气。
冀州西北方向有凉州城在,凉州城里有澹台器那样的当世名将。
再安排一支队伍驻守,冀州西北方向便固若金汤。
北边有夏侯,南边有罗境。
现在唯一不安稳的就是冀州东边边界和东南方向,尤其是东南一带。
李叱想到这,眼神一亮。
唐匹敌之前说,庄大哥留在东边暂时很有必要。
所以老唐莫不是要把东野城打下来让庄大哥领兵驻守?
如此一来,冀州四平八稳。
想到这,李叱觉得这事似乎有点眉目了。
他忽然下令大军停下来,又派人通知前军澹台压境停下。
大概半日之后,前军的澹台压境和后军的余九龄全都到了,李叱他们三个在一棵大树下商量。
李叱道:“我仔细回忆了一下老唐的那些话,他说来回各一个月,给我十五天时间打下东野城……”
他问:“老唐这是什么意思?”
澹台压境道:“意思就是,他觉得这都不是事。”
余九龄道:“我倒是觉得,那只是老唐日常的格调……他看什么都不是事。”
李叱道:“这话是老唐说的,你们觉得合理吗?”
澹台压境和余九龄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点头:“合理。”
余九龄道:“老唐那样的人,他吹多大的牛皮我都觉得合理,甚至还觉得他稍微努努力,还能把牛皮吹的更大些。”
李叱道:“那若是别人说这样的话,合理吗?”
余九龄道:“当家的,你说也合理。”
澹台压境道:“这个马屁需要很快的反应能说的出来,九妹果然了不起。”
余九龄道:“那你刚才第一反应是什么?”
澹台压境心说我第一反应是除了老唐那么装,其他人都是个屁啊……
他心说好在自己嘴慢,这要是九妹就说出来了。
李叱道:“那,除了老唐和我,有人要说十五天拿下东野城的话,你们觉得合理吗?”
余九龄道:“合理?把嘴吹瓢了也吹不出这么大牛皮来……老唐和你说,那是合理,别人说,那是嚣张,太嚣张。”
李叱道:“可是老唐就这么跟我说的,所以我猜着他就是想让我们嚣张……我只是一开始没有悟啊。”
他笑道:“所以把你们俩找来,我打算把分工重新改一改。”
余九龄道:“当家的你吩咐就是了。”
李叱道:“后军并入中军,我亲自带着,九妹你跟着澹台去前军。”
余九龄叹道:“我这就被撤职了么?”
李叱道:“不,你有更重要的事去做……从现在开始,你去采买锣鼓之类的东西,越多越好。”
余九龄好奇的问:“当家的,采买这些东西做什么?”
李叱道:“敲锣打鼓,沿途吆喝,要夸张起来,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他教余九龄道:“再去买红布,让前军的兄弟们披红挂彩,让他们一路走一路敲锣打鼓,就说真人皇来征讨假人皇,让假人皇赶紧滚出来磕头请罪什么什么的,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你自己发挥,我相信你的头脑。”
余九龄道:“这是别管打的赢打不赢,气势上不能输么……”
澹台压境却反应了过来,眼睛里都开始冒光。
“妙啊。”
澹台压境道:“让小张真人也来前军。”
李叱笑道:“可以。”
他看向余九龄道:“尽快去办,能搞来多少就搞来多少,搞不来红色就搞绿色,搞不来绿色就搞黄色……”
余九龄一拍胸脯:“那我最拿手了!”
接下里的几日时间,余九龄和张玉须他们两个,在前军之中分派人手采买东西。
如果有锣鼓队之类的,直接雇来,在军前敲锣打鼓的宣扬。
余九龄觉得不够夸张,李叱交代说了,怎么夸张怎么来。
于是在路过一个县城的时候,他搞来了几十辆大车,又从青楼请来了几十个姑娘。
在队伍前边大车开路,姑娘们在大车上载歌载舞,唱的歌词都是余九龄改过的。
大意就是真人皇听闻在碣石州有个假人皇,所以带着天兵天将来征讨了。
这里距离碣石州已经只剩下几天路程,消息传播的速度非常快。
没用多久,东野城里的常行就得到了消息。
“居然如此猖狂?”
常行听到手下人汇报的消息后微微皱眉,心说这个李叱,真的是好大的胆子。
他对冀州李叱当然有所耳闻,不然的话又怎么会把人皇传说利用的那么好。
“看来是有备而来。”
常行看向手下人,他最得力的手下将军之一,名为尹容的叛军将领。
“尹容,你安排人去打探一下消息,这个李叱带来多少人马,他这般大张旗鼓,或许带来了冀州全部兵马,而且是在冬天来的,最不适合打仗的时候,这有些诡异。”
尹容俯身道:“属下这就分派人去。”
正说着,从外边快步进来一个人。
此人是常行手下的另一个得力战将,名为肖貌。
“王爷!”
肖貌快步进来,脚步很急,但是他的表情却看起来不像是召集的,反而有些喜悦。
常行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肖貌奉命带着一支骑兵队伍巡查各地,此人武艺不俗,又是江湖大寇出身,心狠手辣。
“斥候打听来一些事,所以属下急着回来禀告王爷。”
肖貌道:“斥候探知,冀州李叱这次看似大张旗鼓而来,但实则只带来了一万多人马。”
“一万多人?”
常行的表情是……我不信。
这是完全不符合常理的事,李叱就算再自大,也不敢只带一万人来攻打碣石州。
谁不知道碣石州这边有至少十五万人马,一万多人就敢来?
这一万多人,一直都这么有勇气的吗?
还是说这一万多人都被下了蛊,所以不知道害怕吗?
“确实只有一万多人。”
肖貌道:“前军最多只有三千人马,后边大队人马最多只有一万人。”
他看向常行说道:“敲锣打鼓,虚张声势。”
常行一摆手道:“不可能。”
他起身,在这大殿里一边踱步一边思考。
良久后,常行回头看向手下那两个得力助手。
“虽然从没有打过交道,但我素闻李叱奸诈狡猾,极善领兵,他绝不可能如此贸然行事,除非是故意的。”
“故意?”
尹容道:“莫非是故意只让我们看到一万多兵力,实则安排了大军在背后埋伏,引我们出东野城与他交手?”
常行点头道:“十之七八就是如此,他知道东野城不容易攻破,若要强攻,必会损兵折将,所以想引诱我们出城与他一战。”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下令全军严阵以待,没有我的军令,谁也不许私自出城。”
他看向肖貌道:“既然你回来了,那你就带本部人马,在城外布防。”
肖貌点头:“遵命。”
常行道:“他率军远来,粮草不济,我若只坚守不出,他坚持不了多久。”
他冷笑了一声道:“就算他比狐狸还要狡猾,可手中实力不足,又能耍什么花样。”
五天后。
李叱的大军距离东野城已经不过三十里,一直走到此处,都未见常行的队伍拦截。
这一路走来,要多顺利有多顺利。
周边各州县的贼兵,都是紧闭城门,站在城墙上目送李叱的队伍过去。
队伍在这安营扎寨搭建营房,李叱站在高坡上,用千里眼朝着东野城方向看。
东野山其实并不算太巍峨,在很早很早之前,东野城就在这半山腰上。
主要是因为这里雨水丰沛,河道纵横,到了夏天时候,总是会有洪涝,大大小小,不胜其烦。
所以古时候就把城修在了半山腰,逐年慢慢的扩充,从最初的几千人口,历经数百年才到现在的规模。
东野城中有百姓十余万,还有贼兵十余万。
“果然不好打。”
李叱自言自语了一句。
因为是山城,所以原来并无城墙城门。
只是在进山下山的路上,修建了木门木墙,更像是一座山寨。
常行在东野城外围修建的大半圈城墙,坚固的像是山体本来的一部分。
东野城背靠大山,所以后半边自然无需修建城墙。
“当家的。”
余九龄从前边跑回来,有些兴奋地说道:“当家的,果然不出你所料,咱们这样敲锣打鼓的过来,常行以为咱们是在引诱他出城一战,所以一路走来都没有人拦截,连他都闭门不出。”
李叱笑了笑道:“大概,正常人都会觉得,只有疯子和傻子,才会带一万人就敢来打东野城。”
这是人之常情,不管是谁,第一反应就是李叱在诱敌。
在李叱背后,必然有强大的军队在等着,只要东野城的军队出来,就一定会被咬住。
“当家的,接下来做什么?”
李叱道:“搭建营房的事不用你操持,澹台盯着就好,你从今天开始,每天带人到东野山下叫骂。”
余九龄立刻就笑起来。
这种贱嗖嗖还显得有些牛皮的事,他最喜欢。
“交给我吧,当家的放心,我要是不把常行骂出病来,我就不回来。”
他一转身跑了。
李叱看向澹台压境道:“按照计划好的搭建营地,分派兵力戒备。”
澹台压境点头:“放心,你让挖的坑,我会挖的漂漂亮亮。”
李叱举着千里眼说道:“现在就看常行能忍住多久了。”
澹台压境道:“一般人,最多能忍九妹三天,常行就算非一般,最多忍上五天了不得了。”
就在这时候,看到有人抬着一张床往前跑。
李叱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那几个士兵回答道:“余将军说要躺着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