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
李叱看向倔强的坐在椅子上不肯起来的夏侯琢,笑着说道:“夏侯公子,夏侯将军,夏侯大痞帅,该动身了。”
夏侯琢看向李叱说道:“我今天要是如你们的愿去了沈家医馆,我以后在幽州还有何面目!”
李叱道:“只要装的像一些,她们应该就不会再来了,不然以后还不是要提心吊胆。”
他像是个好人似地劝道:“你想想,虽然她们看起来有些呆,但她们的本事应该不差,不然的话老唐也不会那般郑重提醒。”
“我呸!”
夏侯琢道:“他还郑重提醒?若非是他自己去惹的这风流债,我又怎么会有这麻烦。”
他瞪着李叱说道:“今日若是你们能让我屁股离开这椅子,就算你本事大。”
李叱道:“若是我们能让你屁股离开椅子,你便跟我去沈医堂?”
夏侯琢道:“有本事就施展出来,我今天就黏在这了。”
李叱耐心劝说道:“凡事都有两面,你总不能只盯着坏的一面看。”
夏侯琢道:“那你告诉我另一面是什么。”
李叱道:“另一面是更坏。”
夏侯琢:“……”
李叱道:“我看那几个姑娘,其实并无害人之心,若有的话,余九龄乘车带着她们绕行幽州城,她们又不是没有一丝机会下手。”
余九龄点头道:“关键是好看。”
夏侯琢看向余九龄,余九龄道:“我说不出那么多大道理,但我觉得那么好看的姑娘,夏侯将军若是看不上的话,应该只有两个可能。”
夏侯琢道:“我看得上看不上,哪有那么多理由。”
余九龄道:“非也非也,那么好看的姑娘夏侯将军都看不上,一是因为,你大概不喜欢女人,至于第二个,可能还是因为去兖州时候留下的伤。”
夏侯琢立刻起身。
余九龄噌的一声就窜到大厅外边去了。
夏侯琢提鞋便追。
余九龄一路狂奔,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夏侯琢紧追不舍,奈何没有高希宁那般的本事,连续砸了两只鞋,都没有砸中。
等余九龄跑到院子里,他回头大喊:“当家的,我已经让夏侯将军的屁股离开椅子了。”
夏侯琢一怔,回头看了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出了屋子。
他再想回去,李叱把那把椅子扛起来出了门。
看起来,说什么也不肯把椅子放下了。
李叱赞叹道:“余九龄,真义士也。”
高希宁噗嗤一声就笑了。
夏侯玉立站在高希宁旁边问道:“那姑娘真的很漂亮?”
高希宁道:“我也还没有见过,但是余九妹说漂亮,应该就是漂亮。”
夏侯玉立道:“我现在先去沈医堂,如果那个姑娘去了,这件事就要真的给人家一个交代。”
“她若去了,要么是余怒未消还想杀了我哥,要么就是想去看看我哥。”
高希宁道:“若是因为后者,那就真的可以撮合一下,说明人家姑娘善良。”
夏侯玉立眯着眼睛看她说道:“你们四页书院出来的人,怎么都喜欢给人说媒。”
高希宁道:“这个……”
她用肩膀撞了撞夏侯玉立的肩膀:“那你需要不需要我为你说媒?”
夏侯玉立连连道:“呸呸呸,小姑娘家家的,羞不羞。”
高希宁道:“你才是小姑娘家家的,我可是小媳妇家家的。”
夏侯玉立:“噫!”
高希宁道:“你就说用不用我,我从媒至今已有数年,也算是老资格了。”
夏侯玉立道:“可成了一个?”
高希宁道:“成倒是没成,反正是赔进去一个,你又怕的什么,大不了不成,我把你也赔进去就是了。”
夏侯玉立:“噫!”
高希宁道:“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夏侯玉立快步离开:“我答应你个锤子,我要去沈医堂看那姑娘去了,万一那就是我嫂子了呢。”
高希宁快步跟上去:“咱们路上详谈,我看你这也挺有媒婆潜质的。”
夏侯玉立加快脚步:“别别别,你这人,不要跟来。”
然后停下来回头看了看高希宁,哪里像是你不要跟上来的意思。
院子里,夏侯琢看着李叱认真地说道:“这事是坑了人家姑娘,你们去就是了,和人家解释清楚。”
李叱道:“解释什么?解释你没中箭?”
夏侯琢把鞋脱下来:“我打不中余九妹,我还打不中你?”
他一鞋飞出。
余九龄飞身拦在李叱面前,一把将夏侯琢的鞋抓住。
真·忠臣义士余九龄。
余九龄拿着这只鞋转身就跑,夏侯琢单脚跳着就追,李叱说你这样怎么追的上,上前把夏侯琢扛起来就跑。
余九龄在前边跑,李叱扛着夏侯琢跑,不多时就把夏侯琢给弄到马车上去了。
半个时辰之后,沈医堂。
幽州的沈医堂规模很大,因为是后来所建,比起最初建造的那些分号要更大一些,也更齐备。
沈医堂这种经营模式,在大楚之内也算是独一份,所以称得上日进斗金。
李叱他们到了的时候,幽州分号的掌柜杨晨辰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杨晨辰和沈医堂其他分号的掌柜有些不同,因为她也是来自云隐山。
在云隐山中,有不少世上行走,回到云隐之后便在桃园归隐。
她在归隐之处,与沈如盏关系还算好,所以沈如盏派人回去请她,她便出山,来幽州坐镇。
她比沈如盏要大一二岁,可按理说,她是沈如盏的下一代天下行走。
只是因为沈如盏出云隐的时候年纪太小,归来后才二十几岁,又在云隐隐居数年。
下一代天下行走杨晨辰二十岁代表云隐出山,行走天下五年,因为受了伤而提前归隐。
所以两个人年纪,反而相差无几。
“宁王。”
杨晨辰见到李叱来了,俯身一拜。
李叱抱拳回礼:“师姐。”
杨晨辰连忙道:“不敢如此称呼,宁王殿下是太上门主的关门弟子,按辈分说,应该是我们的小师祖。”
“小师祖……”
李叱叹了口气,觉得这称呼真的是很老很老了,他觉得能比小师祖还显老的称呼,大概就只剩下老太爷了。
但他忽然间反应过来,连忙问了一句:“李先生是回归云隐山门了吗?”
杨晨辰回答道:“回小师祖,太上门主他不似以往那样,在药谷中闭门不见,我出云隐之前,他偶尔会去门中授课,还特意去一趟我们隐居的桃谷。”
李叱问:“李先生这是突然醒悟了什么吗?”
杨晨辰道:“太上门主听闻我们这些天下行走,归来后不能在门中居住,要隐居桃谷,勃然大怒。”
“他说……咳咳……他说这是他娘的没道理的事,于是一把火把桃谷给烧了。”
李叱心说李先生确实干得出来这种事。
杨晨辰道:“太上门主还说,天下行走做的是最凶险的事,也是为云隐山能有传承的事,美其名曰是得供奉之位,实则是被囚禁桃谷,没他娘的道理,他要废掉这个规矩……”
李叱问:“所以李先生真的是通透。”
“是。”
杨晨辰道:“李先生说,他行走天下那么多年,难道他就被外边的邪祟缠身了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你们这些门人弟子整天跑去求我复出,而却让其他人闭关隐居?”
“她们才行走江湖十年,我老人家行走江湖多少年了,若真的能把人染黑的话,她们黑了,我岂不是黑炭黑炭的,从里到外全都黑透了?”
她模仿李先生说话语气,倒是惟妙惟肖,把李叱听的都忍不住笑出声。
李先生做事从来都不拘小节,甚至可以说放荡不羁。
但李先生之才,放眼天下无人可及,李先生之心,亦不曾被这凡尘俗世污染。
不然的话,他又怎么会甘愿回云隐山养猪……
“小师祖,请进。”
杨晨辰又请了一次。
李叱他们进门,杨晨辰一边走一边对他说云隐山的事。
“太上门主回山门授课,不讲医术,也不讲其他,只讲他行走江湖的见闻阅历。”
她看向李叱说道:“太上门主说,他见过那么多惊才绝艳的少年,唯有小师祖你才是他真正看上眼的,也可勉强算做他的弟子。”
李叱听到这句话顿时开心起来,在李叱心中,能得李先生那样的人认可,真的是很值得自豪的一件事。
“呼……”
李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心中有一种豁然开朗的快意。
杨晨辰道:“所以按照辈分来说,宁王就是我们云隐山的小师祖,以后切不可再称呼我为师姐了,那就真的是乱了辈分。”
李叱看她如此郑重认真,想着也不能为难她。
这些云隐山出来的弟子,全都性格单纯,像是白纸一样,她们认定的道理,别人哪有那么容易改变的。
“李先生授课,是不是很有趣?”
李叱一边走一边问道。
杨晨辰笑道:“确实生动有趣,若非是如盏需要我帮她,我倒是更愿意留在云隐山学习,只是……”
李叱问:“只是什么?”
杨晨辰道:“只是太上门主除了这些见闻阅历之外,其他的也不愿与我们多说。”
李叱问:“那关于如何养猪讲没讲?”
杨晨辰道:“这倒是讲了。”
李叱心说果他妈然。
李先生的真爱,就是养猪啊。
他那般有治世大才的人,却根本没有治世的兴趣。
若说武艺,刀法剑术,谁能胜他?天下之大,或许有之,但李叱不太相信会有。
若说学识渊博,天下之大,怕也真的没有一人能出其右。
李叱叹道:“先生他还是那般样子,似乎他那一身本领,除了养猪之外,都不是他真心想学的东西。”
杨晨辰忽然想起来,笑道:“太上门主倒是说过一句话……他说他这一生至此,只有一件事毋庸置疑。”
李叱问:“怎么说的?”
杨晨辰道:“太上门主说,刀法剑道,我可能是第一,兵书战阵,我可能是第一,琴棋书画,我可能是第一,都是可能,不敢下定论,但养猪,我绝对是第一。”
李叱:“……”
余九龄跟在李叱身后,自豪地说道:“我第二。”
杨晨辰脚步一停,回头看余九龄,她微微昂着下颌,有些不服气地说道:“那也未必吧。”
余九龄:“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