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那都是百姓们夸耀的紧,我哪里有那般好。”
李括却颇是谦逊的摊了摊手,在南霁云面前他始终可以做那个长大不的孩子,这种感觉,真好!
稍顿了顿,李括接道:“对了,南大哥,你不是和张大哥在谯郡任职吗,怎么突然想起来唐州了?”
“唉,这事说来话长。”
南霁云神色显然有些疲惫,撩起长袍坐定后端过李括递来的清茶一饮而尽,抹了抹嘴道:“我和小张探花一直在谯郡任职。前些时日叛军部将张通晤攻陷了宋、曹等州,威势极盛。太守杨万石慑于叛军威势,担心叛军攻破城池后会屠城,竟然欲举郡迎降!最可气的是,他逼迫我家大人为其长史,并让他迎接叛军。我家大人深受皇恩,怎么能做这等谋逆之事?他接到杨万石那厮的委任后却率部属哭祭了陛下的祖祠,誓师讨伐叛军!”(注1)
南霁云说完狠狠的将茶杯顿放到了案几上,攥紧了拳头。
“小张探花真豪士也!”
李括听来直觉的热血澎湃,想不到小张探花一文弱书生面临国难大乱竟然由如斯的豪气,不惜毁家纾难,替国尽忠。
“然后呢,然后怎样了?”
李括虽知道南霁云如今安然立于此,张巡必无大碍还是不禁急迫问道。
“我家大人领了一千余名乡勇民军跟小股叛军干了一架,虽没占到什么便宜,却也不落了下风。我觉得谯郡地处平原四面无险可守便向大人谏言向雍丘而去。”(注2)
南霁云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膝盖道:“古人说的好,乱世见真情啊!单父县尉贾歕不忍百姓遭受叛军劫掠,也是毅然起兵拒叛,众志成城下竟是击败了张通晤部,进兵雍丘,与我家大人会合。”
李括叹了声道:“如今叛军之所以能势如破竹,就是因为缺少像张大哥、南大哥这样的豪杰义士。想安贼起兵以来,已是过去了三四个月,朝廷竟然不能收复一城一州,确是可悲。”
南霁云道:“嘿嘿,有时好靠别人倒不如靠自己实在,自救者天救之嘛。我就爱大人与那贾歕汇合后也是有了两千的兵力,便想着以雍丘为据点,向北推进以和叛贼抗衡。可谁知此时那雍丘县令令狐潮竟然想投敌献城。他趁着将士们歇息时,把弟兄们捆在了庭院中准备杀死。若不是他因故出城,士卒们趁机解开了绳索杀死了看守,说不准真要让他的奸计得逞。”
一旁的周无罪听到此亦是恨得牙痒痒:“这些狗官,平日里搜刮民脂民膏比谁都带劲,一到需要他们出力的时候变节变的比谁都快!这样的人,就当千刀万剐,枭首示众!”
南霁云点了点头道:“周小哥说的不错,只是这世上却是这些左右逢源的小人吃的开啊。我家将军不忍见雍丘陷于叛军之手遂和贾歕一道入城,与雍丘将士一道死守抗敌!”
“那些王爷呢?他们替天子牧守一方,难道就不出些力尽些责吗?”
李括微微蹙眉,不愉问道。
“那些个王爷?安禄山的叛军一路碾压而来,他们早收拾了金银细软渡过淮河去南面避难了,哪里有这份闲情逸致和叛军对抗?”
南霁云连嗤了几声,随即道:“不过也有例外,吴王正任着灵昌太守,他奉领了皇命统率河南道抗叛军队,得知我家大人和贾歕进驻雍丘后,当即加封贾歕为监察御史,我家大人为长史,以示勉励。”(注4)周无罪闻言冷冷一笑道:“这顶个屁用,他不派一兵一卒,一粟一米,就满嘴跑风,这样的空口诺言倒是给的紧。”
李括夹了周无罪一眼道:“不得无礼,老王爷也算是尽心了。”
“哼!”
周无罪耸了耸肩,不再言语。
“南大哥,你继续说!”
南霁云轻叹一声道:“这令狐潮脑后生了反骨,投靠了张通晤后便被委任要职,摩拳擦掌准备围攻雍丘。雍丘县城补给城防本就不及州城,经过叛军连番猛攻,也是摇摇欲破,好在上下军民一心,总算撑了下来。不过,这些叛军整日在城头肆意骂阵,言语极其污秽,贾大人一时忍将不住,率将士们出城迎敌,却是力有不逮战死殉国。”
“贾大人也算是为国尽忠了!”
李括摇了摇头,长叹一声。
“我家大人继续率领雍丘军民英勇杀敌,被老王爷委任为雍丘最高统帅,一时士气大振,连连将叛军的攻势压了下去。只是令狐潮并不甘心如此,又引了叛将李廷望率四万军围城,情况极其危急!我家大人一面继续率众抗敌,一面命我出城前往山南东道求援。我一路上去往数城却都被县令拒在门外,正当心灰意冷准备会雍丘时,却无意间在唐州碰到了七郎你!”
说到这,南霁云显然很兴奋,眼神中透露出不小的希冀。
虽然对南霁云非常信任,稍稍思量后李括还是下意识的警惕了起来。如今兵荒马乱,叛军横行,相较于河南道、都畿道的北侧,靠向南侧的谯郡、雍丘显然更为安全。小张探花一个文官不待在那里整备粮草,督训新兵,却想着北上抗敌,怎么想都有些越俎代庖的感觉。
只是这话他却不能明说,只冲南霁云拱了拱手道:“南大哥,此番来唐州可是想叫我出兵去往雍丘解围?”
南霁云见他将话挑了明,也不再遮掩,挥了挥手豪气道:“不错,七郎你如今手中握有万余甲士,若是前往雍丘与我家大人前后夹击定能大破敌军。不知七郎意下如何?”
南霁云根本没有想过李括会拒绝,从在长安城第一眼看到这个孩子时,自己便知道他定是个胸中有沟壑报复的赤子。
注1:谯郡:在今安徽毫州。注2:雍丘:在今河南杞县。注3:单父:在今山东单县。注4:灵昌:在今河南滑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