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方索看着房间祭坛上那柄十字架,沉声说道:“我是一个拙口笨舌之人,不懂得那些所谓的哲学和科学的大道理。但我清楚,没有陛下的庇佑,就没有如今的暮西城。那些人忘了过去的恩惠,否定国王和教宗,就是背叛!”
埃摩森对阿方索苦笑着说道:“事情并不是像你想的那么简单,总之……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能告诉我,陛下为什么要送来这柄十字架吗?”
阿方索轻轻摇摇头:“陛下只是说,将这柄十字架交给你之后,你自然知道如何去做。”
埃摩森无奈的摊开手:“实际情况是,我不知道。”
看着阿方索也是一脸不明,埃摩森慢慢走上祭坛,伸出手打算去触碰十字架:“难不成,在这上面有什么机关?”
就在埃摩森触碰到十字架的一刹那,他的灵魂突然被吸入了其中。
当埃摩森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身处于一座明亮的宫殿之中,托德坐在最上方的宝座上,笑吟吟的看向他。
埃摩森看着托德,眼睛一亮,兴奋的大喊道:“陛下!”
托德微笑着对埃摩森说道:“看来你已经发现了十字架的秘密,本来我还在猜测,谁会第一个进来。”
“我也是无意间发现这个秘密……”埃摩森看向托德,急切地问道:“陛下,天国会议已经半年没有举行了!”
托德颇为无奈的点头说道:“的确,这半年来,我一直在养伤。”
“是因为北方的那场战争?”
“没错,但最终的结果,是我赢了。”
埃摩森长吁了口气:“那就好……那么,陛下,您打算何时返回暮西城?”
托德注意到埃摩森脸上的神情:“怎么?暮西城出了什么事情吗?”
埃摩森叹口气,将这些日子来发生在暮西城的事情,包括土地兼并、宗教批判等事情,向着托德一一道来。
说完这些话,埃摩森看向托德,开口说道:“陛下,暮西城现在已经不是过去的暮西城了,这里的一切都变了。”
托德沉默了一会儿。
让埃摩森没想到的是,托德突然说道:“这一切都是必然会发生的。”
埃摩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说什么?!”
托德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埃摩森的身边:“还记得你我过去的谈话吗?如果管理这个国家的人,不再是君主,而是人民自身。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必然的。”
“陛下,什么叫做必然会发生?您的王国中,有忠实的子民,被那些奸猾的商人夺取了土地,最终不得不流落街头。那帮胆大妄为的学者,将圣经贬的一文不值,还肆意诋毁宗教,摧毁着人民的信仰。发生这些事情的暮西城,难道您认为,要比过去的那个暮西城更好、更完美吗?!”
托德无奈的摇了摇头:“埃摩森,当历史的巨轮开始转动,当时代的脚步不再停滞,你会发现,周遭的一切都在变化。土地和财富会集中到少数人的手中,宗教所限制的人性自由会被逐渐放开。人类会逐渐将自己的利益凌驾于他物之上,为了追求个人的更高价值,人民会不停地创造、学习和启蒙,这些事物会宛如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但是,公平呢?公正呢?!每个人的快乐呢?!”埃摩森神色苦痛的看向托德:“任由那些富有之人,打着启蒙和自由的幌子,去剥夺他人的财富和幸福,难道这也是时代的进步吗?”
托德的眼睛中闪现过一丝犹豫,随后缓缓的低声说道:“有些时候,进步和公平往往并不是一对孪生子。当时代进步时,会不可避免的出现剥削和压迫,无论哪个时代、哪个世界,都是如此……所以,埃摩森,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如果想要看到进步,你就必须先设法适应不公。”
“我……”
埃摩森的脸色涨的通红,随后先变得煞白,再也看不到一丝丝血色。
托德闭上眼睛,轻轻说道:“埃摩森,我送给你的那柄十字架,埋入了我的一部分神力,任何接触它的人,都可以进入这个神殿见到我。但我有一个要求,接触这柄十字架的人,必须是虔诚的信徒,他们必须是主动要求去触碰这柄十字架。当然,你也不能将十字架的秘密,主动告诉他人。”
埃摩森慢慢垂下头:“谨遵圣意。”
托德挥挥手将埃摩森送出了灵魂空间,转身回到王座之前,看着远方的虚无,低声自言自语道:“一个是现实,一个是乌托邦吗?”
回到朝圣之间的埃摩森,慢慢睁开眼睛,脸色苍白。
在他身后的阿方索,察觉到异样,开口问道:“首相大人,怎么了?”
“不,什么都没有。”
埃摩森仿佛瞬间老了十岁,颤颤巍巍的走下祭坛,一步步朝着门外走去。
看着埃摩森走出来,一直等在门外的哈金斯探进头来,对房内的阿方索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阿方索不明就里的摇摇头。
“陛下名单上的那些人,已经送上马车了。”哈金斯走进房间,对阿方索说道:“暮西骑士团将派出一只护送队,把你们送到边境。”
阿方索放下头盔,朝着门外大步走去。
坐上马车,阿方索沿着广阔的道路向前行去。沿途的风景如画如诗,但他却总觉得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队伍行进到城门的时候,一阵争吵声吸引了阿方索的注意力。
一群学生打扮的人,手中拿着宣扬科学、抨击愚昧的传单,一边向往来于城中的每个人发送,一边还大声批判着宗教言论的无知和可笑。
另外一群身穿教士袍的圣职人员,走到学生身边,要求他们立即停下这种渎神的行为。
两派人,很快搅在一起,高声争吵了起来。
听着不远处传来的那些抨击基督、诋毁宗教的话语,阿方索青筋暴起。
他一脚踹开马车的车门,一手抓住身后大剑的剑柄,愤怒的跳下车去。
眼疾手快的哈金斯跟着下了车,一把拽住了阿方索,用力摇头说道:“冷静些!冷静些!你不能在这里攻击那些学生!”
“为什么不能?!听听那群混蛋说了些什么!”寄生虫肢节从阿方索盔甲的缝隙钻了出来,在半空中扭曲摆动。
哈金斯用着三分无奈、七分严肃的声调对阿方索说道:“陛下亲口下令过,在暮西城中,每一个人都有着言论自由的权力,不能用武力去干涉他人的自由!”
阿方索一愣,咬紧牙根低吼道:“那就任由这群人在那里胡说八道?!”
“面对他人的言论,你可以与他人争辩,可以举出反例,可以论证分析,但就是不可以动手!”
阿方索恼火的捶着车门,用脚重重踩向大地,大吼一声:“我们走!”
哈金斯看着阿方索重新上了马车,这才长吁了一口气。
皱着眉头看向那些聒噪的学生,哈金斯从地上捡起一张散落的传单,瞥了眼上面的内容,双眼圆睁,倒吸一口凉气,双手用力一分,传单瞬间被他撕成了两半。
碎纸慢慢滑落到地面,上面印着一行鲜红的大字。
『上帝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