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源四郎本能地想要推开这个女人,然后拔刀反击,却只觉得胸腹之间一痛,一只利剑在自己的肋部生生地开了一条口子,而这女子的左手闪电般地插进了自己的脏腑中,一阵剧痛淹没了他的意识,在死之前,林源四郎看到的最后景象是一个美如天仙的圆脸大眼女子,正拿着自己的心肝冷笑道:“这东西真的好吃吗?”
所有的倭寇都被这一场景惊呆了,只听化名为陆凤的凤舞厉声吼道:“弟兄们,动手杀倭!”话音未落,她把手上还跳动着林源四郎的心肝狠狠地向着一边的吴老四掷去,砸得他满脸都是,吴老四还没来得及抬手抹去满脸的血腥,别离剑就开始扫过他的咽喉,鲜血从他气管喷出的声音,就像风吹过树叶时叶子发出的那种声音,是那么地动听。
院子里不少男女都突然暴起,本来被捆成一堆,蹲在地上发抖的那些从泉州押银子过来的军士们,突然个个面露凶光,只一挣,那些捆了他们两道的粗麻绳便应声而断,也不知从哪里抽出一些匕首,短棍之类的兵器,纷纷插入了离自己最近的倭寇的要害。
而一些刚才还在往脸上抹泥的妇人,更是身形暴起,双手之间连挥,破空之声不断,尽是菩提珠,铁莲子之类的暗器,看起来刚才早被这些“妇人”埋在地下,一听信号,这些多半没有被捆绑的妇人便同时发难,几十名倭寇脸上一下子就嵌满了各种小圆形的黑色暗器,应声而倒。
凤舞的手中,三尺长的别离剑泛起墨绿色的光芒,她的身形如鬼魅一般,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地掠过几个大堂上刚反应过来,正在拔刀准备反击的倭寇的身体,腥风血雨混合着这些倭寇临死前的惨叫,大堂之上肝脑涂地,一片修罗地狱般的可怕景象,而凤舞以阴寒内力发出,混合着冷厉杀气的声音,却是让外面街上正在厮杀的人们都听得一清二楚:“速战速决,一个活口也别留!解决完了这里,迅速分四组到四个城门清理残匪!”
刘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激动地大叫道:“好啊,杀,杀光这些倭寇,哈哈哈哈哈哈!”
南少林的山脚下,毛海峰像只野兽似的,扛着他的那只金刚巨杵,不停地在走来走去,山道上已经落下了几百具倭寇的尸体,而两千多倭寇正拿着刀,怪叫着向山腰冲击,却是一次次地被雨点般的暗器和弓箭射回,即使有几十个漏网之鱼冲上了山道尽头的平台,也很快就被早有准备的少林棍僧结阵围住,一顿棍棒伺候,个个被打得脑浆迸裂,扑地而亡。
毛海峰有些后悔了,看起来少林寺内的高手数量比想象中的要多,光是肉眼看去的山顶平台上就有两三千人,自己这一边虽然靠着铁炮手混在人群中偷袭也打伤了对方一两百人,但这些伤者和死者很快就被拖进了寺内,然后又是一批新人出来顶上,数量绵绵不绝,不见减少,攻山两个多时辰以来,已经快到下午了,已经损失了一千多人,还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看这架式,就是几万援军到了,也不太可能一鼓作气地冲上去。
毛海峰扭过头来,一把抓住了身边一个离得最近的传令小兵,吼道:“他娘的,为什么林源三郎的人到现在还没来,你快骑马给老子去看看怎么回事!”
林源三郎正在逃命,他身边的人已经不足三百,刚出城时带出来的近三万浩浩荡荡的大军,已经灰飞烟灭了,他到现在还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只记得自己带着大军进了那一线谷,只听得谷顶一声炮响,茫茫多的明军兵士突然从两边冒了出来,甚至他们用的伪装,都是自己在几个时辰前埋伏时用的那些松枝,一面戚字大旗高高地竖起,接下来就是雨点般的石块和滚木从两侧的高山上落下。
林源三郎只记得走在最前方的自己仗着马快,冲出了前方的谷口,就在自己刚逃出来的那一瞬间,身后就落下了几十块巨石,把谷口给牢牢地堵上,若不是楚天舒狠狠地刺了自己的马屁股一剑,让马负痛狂奔,只怕自己就会愣在当场,给两边落下的石头砸死了。
林源三郎也不记得自己逃了多久,他茫然地回首四顾,却发现身边只剩下几十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倭寇了,个个浑身是血,遍体鳞伤,出城时的那份威风和狂妄早已经无影无踪,他定了定神,看向后方,四五里外正是那一线谷,谷中的惨叫声仍然清晰可闻,而几千名侥幸逃出的倭寇,已经完全乱了建制,十几个,几十个一堆地,在空旷的山野中到处乱跑。
楚天舒冷冷地站在林源三郎的身边,林源三郎喃喃地说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楚天舒面无表情地说道:“山头上树起了戚字大旗,看起来应该是戚家军。”
林源三郎闭上眼,痛苦地摇着头:“戚家军?怎么可能!他们,他们不是在浙江吗,怎么又会飞到这里?”
楚天舒微微一笑:“因为戚家军早就秘密地到了泉州了,不在浙江,你们这回一登陆,他们也开始秘密调动了,也就比你们晚个半天到这里,戚将军是名将,看到你们大队人马之后,不攻兴化府,而是在这一线谷设伏,就是要全歼你们的这支主力部队。”
林源三郎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楚先生,你,你怎么对这些事情这么清楚,莫非你是!!”他终于反应了过来,本能地要去拔刀,楚天舒的眼中寒芒一现,干将剑带着龙吟之声出鞘,只剑光一闪,林源三郎握刀的手连同他的脑袋一起跟身子分了家,而那只圆圆的眼睛还在睁着,似乎仍不相信发生的一切。
李沧行站在山道尽头的平台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斩龙刀挥处,一片飞血残肢,几个好不容易冲上来的倭寇刀客,都被他三下两下砍成了几段,滚下了山道,少林棍僧们的阵型牢牢地掩护着他的侧翼和背后,让他可以心无忧虑,放手大杀。
二十几个倭寇铁炮手混在人群里,趁着前方的打斗,悄悄地移到三十步左右的距离,开始向李沧行瞄准。
燃烧着的火绳和空气中飘过来的硝烟味早把他们的举动告诉了李沧行,李沧行冷笑一声,飞起一脚,把一个刚被自己捅穿了肚子的倭寇尸体踢得凌空飞起,砸向了远处的人群,那些倭寇火枪手们被这具尸体所惊骇,纷纷收枪向左右避开,而后面的十几个刀客却没这么好的运气,被尸体砸了个正着,七倒八歪地滚了一大圈。
七八个火枪手闪过尸体后,正想重新瞄准,却只见眼前一花,一把泛着红光,滴着鲜血的刀在空中急速地旋转着,呼啸着掠过了他们的身躯,他们只觉得脖子一凉,再想发声,却根本叫不出来,喉管处有什么东西剧烈地在向外喷射,手指却再无一丝力气却扣那板机,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断了喉,接下来脑子就是一片空白了。
但还有躲在山道两边的几个铁炮手逃过了这一轮洗礼,他们举枪向李沧行瞄准,迅速地扣下了板机,“呯呯嘭嘭”一阵巨响,斩龙刀“吧嗒”一下,落到了地上,而李沧行的人也仰天向后倒去,似乎是被铁炮击中了。
刚才给打得不敢抬头的倭寇们一个个欣喜若狂,士气大震,一下子跳了起来,举刀狂叫着向山道上冲,黑压压的人潮眼看离着山道的尽头只有十几步了,就连在山下一直观战的毛海峰,也哈哈大笑起来,重重地拍了一下手,咬牙切齿地叫道:“好,你天狼也不是金刚不坏,大罗金仙之体,照样挡不住铁炮,传我的令,打死天狼的铁炮手,每人重赏一千两银子,第一个攻进少林寺的,赏三千两!”
毛海峰的豪言壮语还在舌尖上打转,黑色的人潮已经涌到离平台不到五步的地方了,两个铁炮手早就盯住了天狼落在地上的那把斩龙刀,他们现在没有听到毛海峰在山下开的高额重赏,却看到了这把宝刀在那里泛着红光,天狼应该已经完蛋了,这把刀拿到手,怎么也能卖个大价钱吧!本着这样的想法,两人兴冲冲地跑到了刀前,想要伸手去拿。
就在两只手就要碰到刀柄的那一刹那,刀身上的红光突然暴涨,如同鲜红的血液,亮瞎了这两个倭寇铁炮手的双眼,在地上的斩龙刀就像忽然有了生命似的,突然暴起,首当其冲的就是这两个铁炮手,那两只手一下子就齐肘而断,快得让他们都没感觉到手肘的疼痛。
隔着几十个奔在前面的倭寇,一道红色的真气从人群的缝隙中穿过,准确地灌入斩龙刀的刀柄,而最前方的倭寇刀手们惊恐地发现,李沧行一个鲤鱼打挺,一下子又站在了他们的面前,威风凛凛,嘴角边挂着带着死意的残忍微笑,看着他们的眼神,如同看着一堆死人。
斩龙刀在人群中突然发出一阵轰鸣,李沧行的双眼变得血红一片,而浑身腾起了强烈而灼热的天狼战气,连他身边的少林武僧们也都忍受不住这阵子热浪,纷纷向侧后方闪开,十几步宽的山道正面,只剩下李沧行一人,他双腿呈马步,一前一后,右爪向前伸出,强烈的红气操纵起人群中的斩龙刀,刀身变得如同烙铁一般,强烈的刀气一波波地从刀身上溢出,四道巨大的刀浪向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飞速地逸去,带着复仇的火焰,摧毁着路上所遭遇的一切。
倭寇的人群就像被风吹倒的麦浪一样,空中到处飞舞着被生生切开的残肢和被爆气炸裂的人体,靠着山道悬空一侧的倭寇们更是直接被这气劲所推,翻过围栏,生生地落下山去,摔得血肉模糊,而靠着山壁一侧的倭寇们,也被撞得凌空飞起,脑袋撞上坚硬的山石,摔得脑浆迸裂,山石上变得白花花,血淋淋的一片,异常的血腥与凶残。
至于前后两方的倭寇就更惨了,直接被刀气斩杀,往往一刀两断,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倭寇听到后面的爆气声,心中暗叫不好,也顾不得再去砍面前的李沧行,匆匆地回头举起倭刀运气抵御,可是以他们的功力,哪可能挡得住无坚不摧的天狼半月斩,只一接触刀波,倭刀便纷纷折断,先是断刃插进他们的身体,然后紧随而来的刀气把他们的身体从腰部开始一刀两断,内脏和血液流得满地都是。
伏魔盟的正派高手们多数是第一次见到李沧行如此血腥残忍的杀人方式,虽然是面对倭寇,但也觉得有些于心不忍,而峨眉派的女弟子们更是看得一个个花容失色,甚至有些人忍不住恶心得吐了起来。
强劲的刀气奔到了李沧行的面前,而斩龙刀几乎也同时飞了回来,李沧行右手握刀,断喝一声,自右至左地一挥,刀身上剩下的淡淡红气幻作一道刀波,正好与向这里袭来的半月斩空中相撞,“呯”地一声,红气四溢,两道刀波正好力量相当,在空中互相抵销,血腥的风吹拂着李沧行的乱发,而倭寇的血化作漫天的血珠,洒在他的脸上,这是透到骨子里的性感,又是一种发自灵魂的残忍。
沐兰湘和林瑶仙站在李沧行身后三十多步的地方,双双持剑而立,多年前在渝州城外的那个夜里,二姝都领教过李沧行使出两仪修罗杀时的残忍手段,但是天狼刀法却是第一次看到,当李沧行佯装中枪倒下时,沐兰湘几乎要冲了过去,却被林瑶仙一把拉住,这才意识过来以李沧行的武功,怎么可能被几个小兵暗算到呢,这才收住了脚步,看着下一步的进展。
可是李沧行使出天狼半月斩,向四面斩出刀气的这一下,仍然让沐兰湘和林瑶仙这样的大高手也大开眼界,抛开这种杀法的残忍血腥不说,二人都清楚,在敌群中的暴气炸裂能带来最大程度的杀伤,只刚才这一下,就杀了至少二百多名倭寇悍匪,顶得上之前少林棍僧和各派的暗器高手打上半个多时辰了。
沐兰湘看着情郎威风凛凛,如天神一般地持刀而立,山道上的倭寇们扔下了一地死尸,屁滚尿流地正在向下滚,叹道:“大师兄也不知道在哪里学到了这么厉害,这么,这么霸道的刀法。”
林瑶仙微微一笑:“妹妹是想说这刀法太残忍了吗?”
沐兰湘点了点头,秀眉微蹙:“是有一点,虽然是在屠杀敌人,但确实过于凶残了一些,与我们正道的武功完全不符合啊。”
林瑶仙摇了摇头,密道:“我倒是觉得武功无所谓正邪,关键还是看用的人,即使是正道武功,用于邪人身上,一样是流祸无穷,反之像是天狼刀法这样的武功,李师兄用,那就是救人济世,并不能算得凶残。我们的武功没有这么强的暴发力,尤其是在群战之中,这种天狼刀法的优势和威力更加明显,对了,妹妹,当年你的那两仪修罗杀,就是和李师兄合使的那一招,也跟这个差不多呀。”
沐兰湘的粉脸微微一红,自从那次跟李沧行使过一次两仪修罗杀后,她这辈子就再没用过这招,即使多次和徐林宗联手使出两仪剑法对敌,也从没有用过,一来是那种和爱侣心意相通,生死与共的感觉,再也找不到了,二来那天晚上的血腥杀戮,修罗地狱一般的惨景,让她无数次从恶梦中惊醒,哭泣。
正说话间,李沧行已经收刀退回,倭寇们的这次攻势被再次化解,李沧行也长出一口气,缓步走回,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沐兰湘的身上,随即便强制自己移向了他处,今天上少林以来,一直在不停地比武和杀敌,这让他也无暇把精力和心思放在小师妹身上,可是他心里很清楚,一旦空下来的时候,总要面对这个问题的,究竟是按自己原计划的那样,宣布要迎娶凤舞,还是听柳生雄霸所说,忠于自己的内心,公开向沐兰湘求爱,他的心已经乱成了一堆麻,难以抉择。
就在李沧行略一分神,为情所伤的时候,远处传来了一声沉闷的鼓角之声,李沧行的心中一动,看向了一线谷的方向,只见山谷的顶端已经冒起了一阵黑色的狼烟,而那鼓角的声音,也正是从那里传来的。
李沧行哈哈一笑,对身边的智嗔与见痴大师说道:“好极了,戚将军那里已经得手,倭寇的主力已经被消灭在一线谷,咱们也不用再等前后夹击了,趁着这一轮攻势,杀下山去,一举击破当面之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