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伯达微微一怔,他马上意识到徐光然的这句话是有备而来,今天是强制执法的日子,难道新体育中心工地出了什么事情?夏伯达一直以为拆除新体育中心的几栋违章建筑并不是什么大事,他没打算将这件事在常委会上进行说明,可徐光然既然知道了,他就有必要说明一下了。
夏伯达微笑道:“徐书记,我正想说这件事!”官场之上讲究一个虚虚实实,夏伯达这句话透着虚伪,如果徐光然不提起这件事,他不会主动在常委会上作出说明的,关于这一点,他和徐光然都是心知肚明。
徐光然淡然一笑,示意他接着说下去,作为一个市委书记,他必须表现出一定的容人之量,在常委们面前,徐光然这个人一直都表现得很谦和。
夏伯达道:“根据有关部门的反映,新体育中心规划用地被非法占用,有人置市里整体规划于不顾,私自建房,搭建违章建筑,我到现场考察之后,发现违搭违建的情况极其严重,已经影响到新体育中心的正常建设,大家都知道,新体育中心是我市重点工程,随着明年省运会召开,这一区域将会得到全省人民前所未有的关注,大家想一想,如果省运会开始之日,千家万户的电视屏幕上出现的是那些违搭违建的画面,将对我们的南锡造成怎样的影响?”夏伯达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他是给常委们时间,来消化自己刚才所说的内容。
市委书记徐光然道:“仓西路也属于新体育中心的规划范围吗?我怎么不知道?”
夏伯达被徐光然的这句话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新体育中心整顿违章建筑干仓西路什么事?难道?他有种不好的预感,张扬并没有按照常理出牌,这小子十有八九利用自己给他的尚方宝剑又胡作非为了。
徐光然道:“拆除违章建筑,整顿市容市貌是好事,我举双手赞成,可是我希望大家在做工作的时候,需要考虑到老百姓的感受,考虑好用怎样的方法才能让老百姓乐于接受,让大家理解,强制拆除是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做出的选择,不可以利用这种方式扬威立万!”徐光然说到这里,脸上再不见丝毫的笑意,他站起身道:“在我的任期内,我不希望有一位老百姓受到委屈,也不希望出现任何的不公平事件,虽然很难做到,可是我会尽自己的努力去做。”说完他就离开了会场,甚至没有说散会。
所有常委都看出徐书记生气了,而他生气的对象就是夏伯达,可多数人都不知道徐书记为什么要生气,夏市长究竟做了什么,触怒了这位市委书记。
徐光利看到大哥的身影出现在前方,便起身迎了上去,满腹委屈的叫了一声:“哥……”
徐光然并没有停下脚步:“我很忙,没时间招呼你。”
徐光利道:“哥,我有要紧事。”
徐光然怒视徐光利,大吼道:“有事情回家去说,这里是市委办公的地方,我有这么多事情要去处理,没时间管你的小事儿!”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办公室。
徐光利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不知大哥为什么会冲着自己发一通无名火。
徐光然走进办公室内,扯掉领带,然后松开了衬衫的两个纽扣,他真真正正被张扬激怒了,还有夏伯达,他认为张扬之所以敢跨出新体育中心,越界去整治仓西路的违章建筑,其根本原因就是夏伯达在背后支持,是夏伯达想挑起争执。徐光然虽然认为张扬有些能力,也认为张扬很不听话,可他从没有把张扬当成一个级数的对手,他从心底对张扬是藐视的,夏伯达则全然不同,虽然从夏伯达来到南锡一直没有什么动作,这并不代表着夏伯达会对他服气,也许夏伯达一直都在等待着机会。徐光然默默想着,借着整顿违章建筑,第一刀就砍在他亲戚的身上,根本没有考虑到他的面子,这一次他不能忍。
历经八个小时的艰苦奋战,拆迁队终于将吉星超市涉嫌违章建设的部分全部拆除干净,这栋五层楼如今就像一个敞开大嘴的怪兽,面对着仓西路张开大嘴,欲哭无泪。
张大官人自始至终坚守在现场,城建局的孟士冲、规划局长霍廷山都走了,张德放也没坚持到最后,看到现场没什么异动,把维持秩序的任务交给公安局副局长孟允声,自己也借口局里有事先走了。这些人心里都清楚,别看今天把吉星超市给拆了,这事儿没完,李长峰两口子不会那么算了,他大舅,市委书记徐光然也不会咽下这口气,就算拆也得徐书记亲自发话,你张扬算老几?一个处级干部就公然打市委书记的脸?
张扬很满意地看了看拆除后的吉星超市,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也少了许多,毕竟拆迁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情,开始就是个新鲜头,谁也不可能永远在这儿盯着,再说了现场灰尘大,噪声大,呆久了整个人心里都感觉烦闷得很。看客们看得是热闹,他们感兴趣的是这位张主任是不是真的敢把李长峰的楼给拆了,现在已经得到验证了,人家不但敢,而且已经干了,看客之中不乏违章建筑的主人在内,看到吉星超市都被拆了,他们都感觉到有些心虚了,李长峰什么背景?那可是市委书记徐光然的亲外甥,连他的楼都被拆了,他们这些人更算不了什么。
张扬趁热打铁,让工作人员马上回头去新体育中心工地给那群老头老太太做思想工作,同时提出了一部分补偿条件,让他欣慰的是,竟然有百分之八十的老头老太太都转变了态度,愿意接受政府的拆除条件。其实张扬也做出了部分让步,这种违章建筑根本是不合法的,属于非法用地,而且多数建筑都是在新体育中心开始施工后违章搭建的,从道理上无须赔偿,可是考虑到老百姓的心理,还是给予了部分补偿,只要是接受条件,当场就按照建筑成本给予现金补偿,然后马上拆迁队进行拆迁。
开始的时候不少人还存在着观望态度,可一看同意拆迁的人真拿到了钱,他们也不由得动了心,这样一来又多了不少愿意拆除的屋主,最后反倒是坚持不拆的屋主变成了少数,除了两栋房不同意拆除之外,其他的都签字同意。
黄昏的时候,拆除工作还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一辆奔驰600来到拆除现场,从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一位是南国山庄的经理任文斌,还有一位是南国山庄的董事长新加坡人李光南。
任文斌当初向张扬求助的时候,也没抱有太大的期望,张扬当时也没给他肯定的答复,可没想到张扬回到南锡之后,马上就着手解决了这件事,把一只困扰他们的问题解决掉了,吉星超市这座拦路虎在一日之间被张扬铲除,剩下的还有几座违章建筑,因为看到吉星超市的例子,也一个个答应了他们的条件,准备接受赔偿,拆除走人。
张扬看到他们两个,不觉笑了起来:“两位老板,你们也来凑热闹啊!”
任文斌笑着点了点头,李光南走上前来很亲切地握住张扬的手,用力的晃了晃,什么都没说,可是感激之情尽在其中。
张扬道:“别忘了当初对我的承诺,省运会开幕之时,要准备部分房间用于招待。”
李光南爽快答道:“只要有需要,所有的房间我都可以为张主任保留。”
张扬微笑道:“放心吧,我们也不会白白使用你们的酒店,我和几位同志考察过你们的位置,如果软硬件设施都可以达到要求,我们可以考虑把你们的酒店作为运动员村,费用会由大会支付。”
李光南道:“张主任放心,我们的软硬件设施一定会达到南锡一流。”
张扬道:“现在南锡酒店中最亮的三块招牌是海天、天岚、君缘,希望你们的到来能够促进南锡酒店服务业的发展。”这句话就有些官方的味道了。
李光南道:“酒店的名字已经定下来了,叫南星大酒店,按照五星级标准装潢,预计明年春节之前我们就可以完成内装修工程。”
张扬点了点头。
任文斌望着前方热火朝天的拆除现场,微笑道:“张主任做事果然雷厉风行,别人做不到的事情,你来到之后,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张扬道:“别给我戴高帽子,我帮你不止是因为咱们是朋友,为每一个投资商创造如意的投资环境是我们这些南锡官员的责任,希望你们也能为发展南锡做出切实的贡献。”
这时候体委主任助理萧苕敏走了过来,她向张扬道:“张主任,电视台的记者想采访您。”
张扬摇了摇头道:“跟他说我没工夫。”说话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张扬一看是夏伯达的电话,马上就意识到,夏市长十有八九是找自己兴师问罪的,他向萧苕敏招了招手,把手机交给她:“就说我不在。”
“这……”萧苕敏面露难色,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已经响起夏伯达愤怒地声音:“张扬,你搞什么?”
萧苕敏怯怯道:“张主任不在……他手机落车里了……”
张扬向萧苕敏竖起了拇指。
夏伯达一肚子火没处撒,怒道:“你是谁?”
“我是他的助理萧苕敏……”
“我是夏伯达,让他回电话给我!”
萧苕敏听到是夏伯达吓得差点没把手机给掉了,直到夏伯达挂上电话,嘟嘟嘟!的忙音才把她唤醒,她苦着脸把手机交还给张扬道:“张主任,是夏市长的电话,他好像很生气,让你回电话给他……”
张扬笑了起来,夏伯达生气实属正常,今天他打着夏伯达的旗号把吉星超市给拆了,肯定触怒了市委书记徐光然,徐光然的怒气总得有一个宣泄口,估计这个宣泄对象十有八九就是夏伯达,他会认为是夏伯达指使自己这么干的。张大官人觉着很有意思,能够让南锡的两位大佬争来斗去的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情。夏伯达这个人过于圆滑,始终想着独善其身,怎么可能?在体制中,你不想和别人斗,别人还会想着跟你斗,凡事都想作壁上观,根本是不可能的。
张扬才不会主动给夏伯达回电话呢,现在给他电话,不是主动找骂吗?张大官人没有受虐的爱好,看到今天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他向萧苕敏交代了两句,让她调查清楚坚持到最后仍然不走的两户人家的背景,然后再考虑应对方法。
李光南和任文斌本想请张扬吃饭的,可看到他工作这么忙,也不好意思打扰,聊了两句就悄然告退了。
六点钟的时候,张扬接到了顾佳彤的电话,却是她来到了南锡,张扬十分欣喜,前两天他去东江的时候,顾佳彤刚好去江城处理药厂事情,两人缘悭一面,想不到她会主动来南锡和自己相见。
顾佳彤道:“我刚把我爸送到了西樵,跟他说我回东江处理事情了。”
张扬呵呵笑了起来,顾佳彤听到他的笑声,开始变得有些忸怩,轻声啐道:“你笑什么?”
张扬道:“没什么,我正想你呢,想不到你就来了。”
“撒谎!”
“那啥,你在哪儿啊,我去接你。”
顾佳彤道:“不用,我开车了,你直接去舒云街,我想吃那里的小吃。”
“好嘞,我马上就到!”
夏伯达的心情极其郁闷,他感觉自己被张扬这个小子给算计了,一肚子的火很想好好的宣泄一通,可张扬偏偏不给他这个机会,一想起张扬这两个字,夏伯达恨得连牙齿都痒痒了。
夏伯达自从踏入仕途很少遇到这么让他郁闷地事情,被别人利用的滋味不好受。无处宣泄的夏伯达很想找一个人倾吐,此时他忽然发现,在南锡他竟然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夏伯达想起了过去,想起自己追随在顾允知身边的时候,他从未感受到现在这种压力。
也许是上天感受到了他的郁闷,在夏伯达情绪最低沉的时候,顾允知竟然主动打来了电话,接到顾允知的电话,夏伯达整个人感觉到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顾书记,你还好吗?”
连顾允知都感觉到夏伯达的异样,微笑道:“好的很,最近你很忙啊,来东江都不过来看我。”
夏伯达和顾允知之间的感情是毋庸置疑的,这是一种经历多年方才建立起的感情,亦师亦友。夏伯达道:“顾书记,我这周就过去看你。”
顾允知笑了起来,他并没有责怪夏伯达的意思:“小夏,我在西樵,会住几天,这两天有空的话过来陪我聊聊。”
夏伯达激动道:“我这就去!”
顾允知愣了,他没想到夏伯达的反应会这么激烈,他笑道:“不用,今天太晚了,有时间再过来吧。”
夏伯达道:“顾书记,我这就过去,我一肚子的话要跟您说。”
一个小时之后,夏伯达就赶到了西樵,顾允知在知道他要来之后,让儿子顾明健出去买了些酒菜,这会儿正在厨房里准备。
夏伯达虽然来得匆忙,还是带上了一箱上好的太雕酒,一进门就亲切地叫道:“顾书记!”
顾允知的声音在厨房内响起:“小夏,来得正好,进来帮我把菜端出去。”
夏伯达把酒放在院子里,然后去厨房外的洗手池内洗了洗手,这才走进厨房。顾允知正在炖鸡,香味诱人。最近顾书记学习烹饪的热情高涨,几乎每天都亲自下厨,这从另外一个角度也说明顾允知离休之后还是空虚的,他需要寄托,需要有些事去消磨时光。
夏伯达把小桌上的凉菜端起,顾允知头也不回道:“你把凉菜端到堂屋里,我马上就过去。”
夏伯达心里透着温暖和亲切,顾允知还是过去那样,和自己没有任何的距离感,在顾允知面前,夏伯达觉着自己始终都是他的秘书,被他差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
夏伯达把四道凉菜在小桌上摆好,顾明健也从外面走了回来,他买了当地特色盐水鹅,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女孩子,是他的助理柳延,这次跟着一起过来西樵游玩,顾允知对这个女孩子很有些好感,不过听顾明健说他和柳延之间只是普通朋友。对儿子的婚姻大事顾允知是不用担心的,在过去顾明健的身边从来不乏漂亮女孩儿陪伴,京城风波之后,顾明健整个人变得沉闷了许多,或许应该说比过去更加深沉内敛,社会交往比起过去也少了许多,顾允知反倒有些怀念起过去那个性格外向的儿子来,人很多时候真的是充满了矛盾。
顾明健看到夏伯达,笑着叫了声夏叔叔。
夏伯达道:“明健,坐下一起喝两杯。”
顾明健摇了摇头道:“不了,老戏院今晚有演出,我带柳延过去看看,你陪我爸聊天。”
顾允知端着烧好的蘑菇鸡进来,听说儿子不在家里吃饭,点了点头道:“也好,陪小柳到处转转。”
顾明健和柳延走了之后,夏伯达小心问道:“明健的女朋友?”
顾允知呵呵笑道:“他的助理,目前还不是。”
夏伯达跟着赞了一句:“女孩子挺漂亮的。”
顾允知解下围裙,在桌旁坐下,夏伯达忙着开酒,顾允知道:“我去切点姜片把黄酒煮一煮。”
夏伯达道:“顾书记您坐着,我去!”
顾允知也没和他争,夏伯达出去把几瓶黄酒倒在茶壶里一起炖热了,拎着茶壶走进来。顾允知道:“怎么来的?”
夏伯达在顾允知面前的青花瓷茶杯中倒满热腾腾的黄酒,自己也倒了一杯:“我自己开车过来的。”
顾允知‘哦’了一声,笑道:“居然没用司机?”
夏伯达笑道:“来见老领导用不着那么兴师动众。”
顾允知笑了笑,想起上次夏伯达来见自己的时候,把这一带的官员都惊动了,他应该是看出自己不喜这些事,所以知道保持低调了,却不知夏伯达今天前来见他,很想倾吐心中的郁闷。
两人喝了杯酒,夏伯达吃了口顾允知炖的蘑菇鸡,味道还凑合,就是鸡肉炖的不是太烂,颇费牙口,顾允知笑了起来:“在烹饪上我还是个小学生,你凑合着吃点。”
夏伯达道:“能吃到顾书记亲手做的菜是我的福分,味道很不错。”
顾允知道:“尽会说好听的,我还以为你当上了市长,习惯了别人的奉承话,自己反倒不会说了。”
夏伯达道:“在您面前我说的都是真话。”
顾允知缓缓落下酒杯,深邃的目光穿透夏伯达的双目直视他的内心,低声道:“你的情绪不高啊,急急忙忙跑过来见我,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夏伯达知道自己跟在顾允知身边太久,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他叹了口气道:“顾书记,我这次是找您帮我指点迷津来了。”他将张扬去南锡之后发生的事情简略讲了一遍,说到张扬借着整顿体育中心违章建筑拆了吉星超市的时候,不禁露出苦笑,感叹道:“这小子居然打着我的旗号干出了这种事情,这不是要挑起我和徐光然之间的矛盾吗?”
顾允知听到这里唇角泛起一丝微笑,他抿了口黄酒,虽然他没有亲自经历这些事,可是听到这些政治斗争,心中还是感觉无比的亲切,他想起自己不久以前曾经和张扬的那场谈话,想起自己曾经奉劝过他不要当倒霉孩子,可看起来张扬这小子并不听话,虽然如此,他过得却仍然滋润。
夏伯达道:“我真是有些后悔了,当初为何要把他弄到南锡来。”
顾允知微笑道:“谁给他这么大的胆子,敢公然和徐光然作对?”
夏伯达道:“您又不是不知道,他生就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夏伯达对顾允知和张扬之间的关系十分清楚。
顾允知呵呵笑了起来:“你以为他是个愣头青?一个愣头青怎么可能在官场中走到现在?在春阳、在江城他和不少领导之间有矛盾,可他也处好了一批人,而这批人恰恰是执掌实权的人物,如李长宇、秦清、如杜天野,证明他并不是到处树敌,他也有他的政治智慧。”
夏伯达道:“也许他感到体委主任这个位子责任太大,所以想触怒徐光然离开这个岗位吧。”
顾允知道:“一个体委主任越级去挑战市委书记,你觉着正常吗?张扬虽然胆子很大,可他并不是没有头脑的小子,他不会犯这种低级的政治错误。”
夏伯达虚心道:“顾书记,我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顾允知道:“你虽然到南锡当了市长,可你的眼界不能只局限于南锡范围内,你要站在更高的高度,只有那样你才能全面的看清现在的情况。”顾允知对夏伯达有些失望了,他发现夏伯达并不是欠缺做官的技巧,而是欠缺一种勇气和魄力,这对一个政府领导人来说并不是好事。
顾允知知道张扬被调往南锡当体委主任的时候,认为只是一个普通的调动,可现在他忽然意识到,原来张扬的调动也是这场政治布局的一个重要部分,顾允知低声道:“常凌空调往岚山当市长对你没有什么启示?”
夏伯达道:“是不是省里对南锡的政治现状不满?”他一直都有怀疑。
顾允知道:“小夏,处事圆滑,滴水不漏是你的长项,可是真正要成为一方的领导人,没有棱角就意味着没有风格,就会是一种缺点,党政间的配合并不意味着要一味的盲从,任何官员都是有特点的,他们的特点不仅仅要表现为优点,缺点一样可以,一个过于完美的人领导是不会用的,有缺点并非是一件坏事。”
夏伯达隐约觉察到了什么。
顾允知停顿了一下又道:“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领导层的更换,并不限于一两个职位上,同样的食材,不同的厨师会烹饪出不同的味道,乔振梁是个很有主见的人,他不会按照我过去的政治方案原封不动的走下去,他有他的想法,看到平海不合意的地方他会进行改革,这改革并非一日之间,却涉及到每一层面,常凌空的调离已经给出了一个明朗的信号,振梁同志对南锡的领导层现状并不满意。”
夏伯达点了点头,自从自己来到南锡,徐光然表面上对自己很客气,实际上却一直都在排斥他,夏伯达对此也颇为恼火。
顾允知道:“现在你好好想想,张扬为什么敢跟徐光然唱对台戏?”
夏伯达抿了一口酒,他忽然想明白了,张扬是省委秘书长阎国涛压给他的,阎国涛的后台是省委书记乔振梁,策划这件事的十有八九就是乔振梁?一个省委书记居然会过问一个处级干部的去向,这件事就不由得他不去深思了,夏伯达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答案,张扬敢和徐光然唱对台戏是有所依仗的,这个后台就是省委书记乔振梁,乔振梁把张扬派来南锡也不是想让他老老实实的当体委主任,他是想让张扬过来搅和的。夏伯达想到这里,他意识到自己在政治上的悟性真的不怎么样,如果不是顾允知点拨他,他到现在还没看清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如果他把握适当,完全成为这个布局中最大的获益者,可他的觉悟和反应实在是太慢了。从乔振梁布下这个局就能看出他对徐光然是不满地,他把张扬送来的目的就是要搅乱南锡的平静。是夏伯达自己没有把握住这个绝佳的时机,如果他保持和乔振梁站在同一立场上,他这次会从中获得巨大的政治利益。
顾允知把整件事看得很透,乔振梁对南锡的官场现状不满,他意图改变南锡的权力分配。早在顾允知担任省委书记的时候,他对徐光然这个人就有所了解,徐光然是个很成熟的官员,有能力有魄力,不过徐光然是个专注于城市建设的官员,南锡的市政建设是所有城市中步伐最大的,顾允知离开领导岗位之后,他很少去评论平海的政局,今天如果不是夏伯达过来,如果不是看在夏伯达是自己老部下的份上,顾允知才不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