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东侧的回廊走入院落深处,踩在青石路面上,望着一旁爬满藤蔓和青苔的院墙,仿佛走入了遥远时光中,让人不觉生出突然跳脱出这个时代的感觉。
张扬已经是第二次来到随园,但是感觉完全不同,上次适逢这里举办笔会,嘉宾云集,热闹非凡,随园真正的美却只能在宁静中寻觅,只有在宁静中才能真正体会到那份时光沉淀的美。
梁祈佑坐在后花园内,白色大理石圆桌上摆着一套景泰蓝的青花瓷器。他少有的穿上了一件灰色长衫,翘着二郎腿,露出长衫下的灰色亚麻长裤,白色棉袜,圆口布鞋,给人的感觉仿佛回到了民国时代。
张大官人咧开嘴笑了笑,不需要梁祈佑的邀请已经在对面坐下:“我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梁祈佑道:“现在很少有人这样打扮了,我喜欢,说起来还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习惯。”他拿起茶壶,给张扬倒了一杯茶。
茶色澄清碧绿,一股暗香随风而来,张大官人嗅在鼻中顿时感觉到神清气爽。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道:“好茶!”
梁祈佑微笑道:“茶叶的好坏只是其中一个部分,喝茶要看心情的,来到这样的环境中,会让你忘记尘世喧嚣,会让你品评到平日感悟不到的味道。”
张扬道:“梁先生的人生见解不是我现在能够感悟到的。”
梁祈佑道:“张书记又何必谦虚,我今日邀请张书记前来是想和您沟通一些事情。”
张扬微笑道:“福隆港的事情吗?”
梁祈佑点了点头:“最近我在和元和集团接洽,谈判接手元和集团在国内的投资业务,张书记应该有所耳闻。”
张扬道:“倒是听说过一些,我以为全都是谣言!”
“是事实!”梁祈佑强调道。
张扬道:“梁先生经商多年,应该见过不少的风浪,在你看来元和集团有权将福隆港转让给你吗?”
梁祈佑品了口茶道:“所以我才找张书记先沟通一下。”
张扬道:“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无论元和集团怎么做,我们都不会再和他们继续合作下去,至于福隆港的改扩建工程,会按照原有计划,公开招标。”
梁祈佑道:“滨海和元和集团之间的合约仍未作废吧。”
张扬道:“这件事不用梁先生操心,在招标之前,我们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
梁祈佑道:“据我所知,元和集团向贵方提出了八千万美元的索赔金额,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如果鼎天可以顺利拿下福隆港项目,赔偿方面,我可以负责。”
张扬笑了起来,梁祈佑到底是个商人,他的这番话充满了趁火打劫的意思。张扬点了点头道:“他们的确要了八千万美元,可是他们要归要,也得看我肯不肯给。”
梁祈佑道:“最近一段时间,我针对福隆港做过一番评估,元和集团在福隆港上的投入不少,张书记留意到的只是一些看得到摸得着的东西,但是有些无形的付出却被张书记忽略了。”
张扬笑道:“你在帮元和集团说好话,非常奇怪啊。”
梁祈佑道:“有什么奇怪?”
张扬道:“你现在从元和集团手中接盘,肯定会增加不少的成本,还不如参加不久以后我们举行的竞标。”
梁祈佑却道:“和星月集团竞标我没有必胜的把握。”
张扬道:“梁先生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梁祈佑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对星月还是有些了解的。”
张扬道:“从梁先生这里,我算是明白什么叫商场如战场了。”
梁祈佑笑道:“我不喜欢和别人发生争执,往往争执会发生在实力相仿的对手之间,所以想要避免争执,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断提升自身的实力,让对手知难而退。”
张扬道:“梁先生要让星月知难而退吗?”
梁祈佑道:“总得有个人让步!”
张扬听到身后传来轻盈地脚步声,从脚步的声音和节奏,他已经判断出前来的是一个女性。
一个带着粤语腔调的女声道:“爸!”
梁祈佑抬起头,朝着女儿笑了笑,向她介绍道:“柏妮,张书记你是见过的。”
张扬站起身来,礼貌地招呼道:“梁小姐好!”
梁柏妮向他笑了笑,不过笑容显得有些勉强,看得出她并不高兴。
梁祈佑道:“坐下一起喝茶!”
梁柏妮摇了摇头道:“我要出门,你们聊!”她向张扬挥了挥手表示告辞。
梁祈佑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双目中闪过一丝阴影,稍闪即逝。
梁柏妮走后,梁祈佑道:“张书记,我刚才的提议怎么样?”
张扬道:“程序是必须要走的,我不认为你从元和集团手中接盘,和福隆港的竞标有任何的关系,就算你将元和集团所有在中国的业务接手,也不会为你们鼎天集团加分。”
梁祈佑道:“张书记这样说,我倒是要慎重考虑一下了。”
张扬隐约猜测到梁祈佑和元和幸子之间很可能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梁祈佑不是傻子,他不会拿出一笔巨额的转让金,元和幸子也不会甘心就这样离去,搞不好两人之间早已达成了秘密交易,有没有转让费还很难说。
张扬离开随园之后,前往顾养养曾经住过的地方,看到那边房门紧锁,顾养养应该不在京城,望着大门上的铁锁已经染上了不少的雨锈,可以推测出顾养养很久没来过这里了,张扬忽然想起,自己和她也很久没有联络过,不知这小妮子最近怎样了?
驱车离开画家村,张扬打电话给刘明,约他在三元门相见,原本约好了在中午十一点半,可刘明却让张扬等足了半个小时。
张大官人见到这厮的时候,脸上自然写满了不悦之色,冷冷道:“你最近很忙啊!”
刘明最近胖了许多,一边擦汗一边道:“张书记,我刚巧在忙活,刚才正在见一个客户,您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在谈生意,总不能把人家给扔了吧。这不,我还有事儿,约好了一个顾客,就在前面的春城茶馆见面。”
张扬道:“我靠,合着还是要我等你。”
刘明陪着笑道:“张书记,张大爷,您别急,我就是去给人家提供点情报,马上就回来。”他指了指右前方不远处的河间驴肉馆道:“您去驴肉馆点几个菜,弄点酒先喝着,今儿我请客,我去趟对面的春城茶馆,十五分钟,最多十五分钟我就过来陪您喝酒聊天。”
张大官人看看已经十二点了,反正也要吃中午饭,于是点了点头,他一个人溜达到了那家驴肉馆,点了几道菜,要了一瓶二锅头,自斟自饮起来。
春城茶馆就在对面,刘明这次信守承诺,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让张扬没想到的是,和他一起出来的居然是梁柏妮。
刘明和梁柏妮在门口又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人各自离去。
张大官人有些纳闷了,这俩人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怎么会在一起?
刘明等梁柏妮开车走后,又向周围看了看,然后才戴上墨镜,大摇大摆地过了马路,进入驴肉馆内。
来到张扬面前,他还故意扬起手腕看了看:“呶,我还早到了一分钟,够守时吧?”
张扬道:“刚才那个女的就是你的顾客?”
刘明点了点头道:“最近我侦探社的生意真是火爆,张书记,你说最近这社会风气怎么这么坏?到处都是男盗女娼,咱们中国过去这么传统,怎么突然间就开放成这个样子,不过开放了也好,不然我就快没事情干了,现在,单单是查婚外情的单子我都接不完。”
张扬道:“你知道那女的是谁吗?”
刘明道:“她是谁无所谓,关键是她出得起钱,这炮生意我要是做成了,嘿嘿,十万块是少不了的。”
“她找你干什么?”张大官人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
刘明道:“找我当然是帮忙调查,她怀疑丈夫在外面有了女人。”张扬道:“怎么会找上了你?”
刘明道:“不是我吹,在跟梢找人方面,整个京城我称第二,没人敢说自己第一。”
张大官人心中暗忖,梁柏妮的丈夫就是安达文啊,她怀疑安达文在外面养女人,难怪今天遇到她的时候,看到她愁眉紧锁,情绪不高。
刘明道:“怎么?你跟她很熟?”
张扬道:“她叫梁柏妮,是港九船王梁祈佑的宝贝女儿,你应该知道吧?”
刘明道:“我调查安达文也有几天了,当然清楚。”
张扬道:“有什么发现?”
刘明笑了笑:“安达文最近和一个日本女人来往频繁。”
张扬道:“谁?”
刘明对张扬不敢有任何的隐瞒,从自己的公文包中取出一叠照片:“刚刚给了她几张,我没有一次全部拿出来,留着以后卖个好价。”
张扬拿起照片,一张张看了下去,其中有不少都是安达文和一个年轻日本女子的合影,那女子二十出头的样子,长相虽然称不上绝美,可是模样却相当的清纯,像极了日本女星山口百惠。
张扬道:“这女的好像不如梁柏妮漂亮啊。”刘明道:“这你就不懂了,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自古以来都是这个道理。更何况安达文年少多金,总不能让他一辈子只守着一个女人。”
张扬看完这些照片,发现这些照片并不能证明安达文和这个日本女子有太过亲密的关系,将照片递还给刘明道:“你就用这些照片骗钱?”
刘明道:“怎么能叫骗呢?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张扬道:“除了照片以外,你还跟她说什么了?”
刘明道:“今晚九点,安达文会去伯顿豪爵庄园,这日本女人就住在那里。”
“你把这件事跟梁柏妮说了?”
刘明点了点头道:“说了!拿人钱财为人消灾,我不能干拿钱不办事啊!”
张扬喝完那杯酒起身就走,刘明道:“别急着走啊,咱们好好聊聊。”
张扬道:“我还有事,对了,你最好留点神,安家小子没那么好惹,要是被他发现你在查他,肯定不会对你客气。”
下午三点的时候,张扬来到乔家探望乔老,这是乔梦媛给他的要求。
乔家最近冷清了许多,乔振梁前往津海上任,乔梦媛、乔鹏飞两人去了平海,乔鹏举在美国经商。乔老多数时间都在家里和他的那些石头为伍,要不就是侍弄花草,打发闲暇时光。
张扬之前就给过乔老电话,乔老让司机宗盛在大门外等着他,接到张扬之后将他带来家中。
张扬在书房内见到了乔老,乔老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却是和孙女有关:“怎么?梦媛没有和你一起过来?”
张扬道:“她在忙招商的事情,让我跟您老当面说一声,要来京城也是年底了。”
乔老叹了口气,表情显得有些失落。
张扬道:“她让我给您带来了一些滨海特产。”
乔老道:“我这么大年纪了,吃什么特产都没味道。”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张扬坐了下来,再次见到乔老,感觉这次他的精神大不如前,说话也显得有气无力。
张扬道:“乔老,最近身体如何?我帮您把把脉?”
乔老摇了摇头道:“好的很,就是有些烦闷,我打算明天去振梁那里。”
张扬道:“出去走走也好。”
乔老道:“我听说你最近麻烦不少啊。”
张扬笑了笑,他在清台山干掉七名日本忍者的事情,乔鹏飞全都知道,想必这件事是他告诉乔老的。张扬道:“鹏飞告诉您的?”
乔老道:“不是他还能有谁?”
张扬道:“我没觉得那是麻烦,那种情况下,我只能这么做!”
乔老道:“知不知道有句话,叫帝国主义忘我之心不死,中国的朋友不少,敌人也不少。”
张扬道:“我觉得咱们外交方面是不是有点软啊,明明理儿在咱们手里,为什么还要对他们这么客气?”
乔老道:“这就是策略,如果能够依靠打打杀杀解决问题,根本就不需要外交的存在了,外交的目的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你还年轻,这方面懂得实在是太少。”
张大官人叹了口气道:“乔老,我发现自己越来越不适合这个官场了。”
乔老道:“你这种脾气的确有些不适合,人分很多种,有人适合打天下,有人适合治理天下,全能型的人才实在是少之又少。术业有专攻,闻道有先后,只要能做到人尽其才就算很好了。”
张扬道:“我过去自我感觉一直不错,可后来和鹏飞相比,忽然发现我的政治悟性要比他差了许多。”
乔老道:“你们的类型不同,你做事大刀阔斧,做事的着眼点在事情本身,鹏飞做事深思熟虑,他的着眼点在事情可能造成的影响,打个比方,前方有障碍挡住了你们的去路,你会选择将障碍清除,而鹏飞则八成会绕过去。”
张大官人叹道:“乔老,看来我的眼界的确不如鹏飞。”
乔老微笑道:“也不必妄自菲薄,清除了障碍,你走过去,造福于后人,绕过障碍,虽然自己走过去了,可是障碍仍在。从长远的观点来说,你的做法更好。”
张扬心说在现实中的官场中,自己这种人肯定是不受欢迎的。听了乔老的这番话,不觉有些心灰意冷,叹了口气道:“也许我还是老老实实当个医生的好。”
乔老道:“任何一个行业都比官场单纯得多!”他深邃的目光盯住张扬,似乎看到了张扬内心深处的矛盾,低声道:“人生在世不过短短百年,当然要做自己认为最有意义的事情,所以不要考虑去讨好别人,痛快一生才是最为重要的。”
张扬道:“当初我刚刚进入官场的时候的确很快乐,可现在却感到有些迷惘了。”
乔老道:“很正常,刚刚进入其中,你所看到的只是风光和得意,感到被人仰慕的虚荣,可是随着在其中的时间久了,虚荣和浮华渐渐退去,你才会开始反思自己到底喜不喜欢目前所从事的事业。”
张扬道:“应该是这么回事儿。”
乔老道:“很少有人能够一心一意的为自己而活,我不能,你也不能,所以,与其将时间花在纠结和困扰上,还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将自己的人生营造得更精彩一些,毕竟我们都会一天天老去,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懂得人生的珍贵了。”
张扬点了点头。
此时司机宗盛敲门进来,恭敬道:“乔老,车准备好了!”
张扬诧异道:“乔老,您要出门?”
乔老微笑道:“不是我,是我们!”
张扬道:“去哪里?”
“锦绣园!”
听说要去的地方,张大官人马上就明白了要去见谁,锦绣园是北韩高官常来疗养的地方,张扬曾经多次去过那里,为北韩李银日将军治病,上次去是为了和李银日的儿子李昌杰会面。
张扬跟着乔老上了车,方才低声道:“我和他们家有点误会。”
乔老淡然道:“既然是误会那就说清楚。”
张扬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无奈,虽然李昌杰并没有将弟弟李昌普的死算在他的头上,可张扬认为李家在这件事上肯定将自己列为嫌疑人之一,张大官人并不想和他们发生过多的联系。
乔老对其中的具体细节显然是不清楚的,但是乔老既然开口让他过去,张扬也不好拒绝,前往锦绣园的途中,张扬道:“李将军是不是又发病了?”
乔老道:“你见了他就知道。”
来到锦绣园,前来相迎的是李昌杰,从李昌杰脸上焦虑的表情,张大官人已经猜测到李银日十有八九是又发病了,而且病情不容乐观。
因为乔老在场,李昌杰只是向张扬颔首示意,并没有多说话,引着乔老来到李银日休息的地方。李昌杰低声道:“乔老,我父亲坚持要来见您,所以我才会冒昧打扰您的宁静。”
乔老微笑道:“我和你父亲是老朋友了。”
李昌杰向门前的卫兵点了点头示意他们退下,陪着乔老和张扬走入房间内。
李银日躺在床上,看到乔老到来,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乔老阻止道:“躺下,躺下,我把张扬也带来了。”
张扬进入房间内,就留意观察李银日的脸色,看到他脸色昏暗,眼圈发黑,嘴唇也变成了紫绀色,头发脱落了不少,整个人比上次见到的时候似乎衰老了几十岁。
李银日朝张扬看了一眼。
乔老道:“让张扬先帮你看看。”
张扬来到床边,近距离观察李银日的目光,发现李银日的目光空洞而虚无,似乎丧失了灵魂一般,张扬心中暗叹,此人阳寿已尽,十有八九是无药可救了。
张扬道手指落在李银日的脉门之上,他很谨慎,很认真,足足花去了五分钟为李银日把脉,然后又看了一下李银日的眼睑、舌苔和指甲,看完之后,他向乔老道:“乔老,你们聊天,我出去开药。”
李昌杰道:“我陪你过去。”
两人来到隔壁书房,李昌杰低声道:“怎样?”
张扬叹了口气,在太师椅上坐下:“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李昌杰道:“自然是真话!”
张扬道:“李将军病入膏肓,我无能为力。”
李昌杰抿了抿嘴唇,黯然道:“我早知道是这个结果。”其实在张扬之前已经有不少名医为他父亲诊断过了,李昌杰对这个结果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张扬道:“真是抱歉!”
李昌杰道:“不用这么说,人都有死去的那一天,我父亲会永远活在我和所有人民的心中。”
张大官人听到他这番话禁不住想笑,死了就是死了,活在心中有个屁用?不过他当然不会这种时候笑出来,轻声道:“有句话,我不知当讲还是不当讲?”
李昌杰点了点头:“但说无妨。”
张扬道:“李将军最近有没有受过枪伤?”
李昌杰目光中闪过一丝错愕,然后方才小声道:“你的医术果然厉害,我父亲在三个月之前,被杀手狙击,中过一枪,不过伤势并不是太重。”
张大官人直言不讳道:“过去我为李将军治病的时候曾经专门交代过,如果想保持身体健康,就必须戒除一些不好的习惯,女色和酒这两样东西是绝对不能碰的,可是从刚才的脉象来看,他并没有遵照我的吩咐。”
李昌杰叹了口气道:“父亲上次来中国蒙你治好他的顽疾之后,整个人的确改变了许多,可是后来,我弟弟遇害,这件事对父亲的打击很大,他不得不依靠一些其他的事情来麻醉自己,减轻痛苦。”
张扬点了点头,这也是人之常情。
李昌杰道:“照你看,我父亲还能活多久?”
张大官人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人可以活多久绝不是我能够说了算的。”
李昌杰道:“有没有可能支持三个月?”
张扬想了想,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很难!只怕连一个月都难!”
李昌杰的表情变得越发沉重。
张扬道:“其实你应该看开一些,谁都会有这一天。”
李昌杰道:“我们出去看看!”
乔老和李银日并没有聊太久时间,约莫十分钟后就已经结束了他们的谈话,让张扬没想到的是,李银日提出要单独见见自己。
张扬再次来到李银日的床边。
李银日望着张扬,低声道:“给我说句实话,我还有多少天可活?”
张扬道:“很重要吗?”
李银日道:“我不能死!”
张扬道:“任何人都会死,无非是早晚而已。”他对李银日的这句话可不认同,什么叫你不能死,你一个北韩将军也没啥特殊的,该死一样要死。
李银日道:“我还有心愿未了,我现在若是死了,必然会出现内乱。”他一把抓住张扬的手腕,目光陡然明亮起来,其中充满了殷殷期盼:“帮我,再帮我一次,给我两个月的时间,让我安排好一切。”
张扬道:“我也不是神仙。”
李银日道:“一个月,我只要一个月,只要你帮我做到,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条件。”
张大官人真是有些哭笑不得,我有什么要求你的?你丫是能给我钱还是给我地位?这李银日的感觉也忒好了一点,仿佛认定了别人都要求他一样,你丫这么牛逼,大老远跑到中国来求医干啥?
张扬终究还是没有当场点头,来到外面,看到乔老坐在院子里的凉亭内等他,张扬走了过去,宗盛退出凉亭,留给他们两人一个单独谈话的空间。
乔老道:“李将军的情况怎么样?”
在乔老面前,张扬实话实说道:“病入膏肓,命不久也。”
乔老道:“就是说没救了?”
张扬点了点头。
乔老道:“最近他们军队的内部存在一些异动,倘若他在这个时候出事,后续发展不容乐观。”
张扬道:“我还以为他怕死,原来他是想多活几天把自己的身后事料理好。”
乔老道:“他们和我们在很多的利益方面息息相关,如果能帮,还是帮他一次。”
张扬道:“刚才李将军说,我只要帮他好好活一个月,他可以答应我任何的条件,乔老,您说我要是提出去北韩接他的班当将军,他会不会答应?”
这种时候这小子居然不忘开玩笑,乔老不禁莞尔,他低声道:“既然李将军拿出了这么大的诚意,你不妨考虑一下,当然,前提必须是你能做到!”
张扬道:“中医方面有个门派,以激发身体潜能为目的,这种方法虽然可以在短期内提升一个人的生命力,但是有点拔苗助长的意思,对一个人的损耗极大,在正常人上使用这种方法,严重的甚至会减少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寿命,不过对一个生命原本就所剩无几的人来说,也不在乎缩短几天的寿命,如果我尽力帮他治疗,或许他能够赖赖巴巴的挨上两个月,可是这种垂死状态对他来说想来也没什么作用,如果我利用非常手段,能让他在外界眼中看起来像个健康人,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应该可以威风一个月,我想这一个月对他来说应该足够了。”
乔老道:“我先走了,好好考虑一下李将军的条件,这样的机会只怕不多!”
张大官人望着乔老远去的背影,一脸迷惘,人看来得救,乔老最后留下的这番话满怀深意,看来老爷子也赞同自己要趁火打劫,可问题是自己有什么可求的?李银日能帮自己干什么?
李昌杰来到张扬身边,轻声道:“你没和乔老一起走?”
张扬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我走了谁救你们家老爷子?”
李昌杰听他这样说,顿时面露喜色:“照你这么说,我父亲还有救?”
张大官人道:“那要看他自己的意思,是想赖赖巴巴的当两个月的病号,还是想威风凛凛地做一个月的将军?”
李银日面对张扬给出的选择,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确定了他的选择之后,张大官人去书房开了药方,这些都是刺激根源的药物,说穿了在某种意义上跟兴奋剂差不多,张大官人先给李银日喂了一颗逆天丹,这玩意儿珍贵,平时这厮可不舍得拿出来。
李银日吞服了张扬给他的逆天丹,喘了口气,歇了半天方才道:“你需要我为你做什么?”
张大官人道:“目前还没想到。”
李银日指了指站在张扬身边的李昌杰道:“我现在只有昌杰这一个儿子,我欠你的人情,他来偿还,昌杰,你记住,从现在开始,无论张扬要你帮他做什么,你都必须无条件答应,他对我们李家的恩情,你这辈子都还不清!”
张大官人心说这有点太重了,可自己还真是想不出要求他做什么?张扬道:“今天先把药给吃了,以你现在的身体,并不适合下猛药,调养两天,后天我保你可以恢复如常,不过丑话我也说在前头,这种方法只能保证你在一个月内和正常人一样,如同一剂强心针,刚刚打完精神抖擞,但是药效过了,你的身体就会全面失衡,到时候神仙也难救。”
李银日道:“只要能有一个月的时间,让我完成未完的事业就已经足够。”
张扬道:“一个月应该没任何的问题。”
当晚李昌杰特地让人精心安排了北韩特色饮食,宴请张扬这位神医。
桌上摆着的是中国特产茅台,李昌杰道:“我知道你喝不惯我们北韩的酒,所以还是入乡随俗。”
张扬笑道:“入乡随俗还是应该喝二锅头了。”
李昌杰道:“还是茅台好喝。”他酒量不错,在玻璃杯中分别满了一杯白酒。
张大官人望着桌上的泡菜,心说这玩意儿下酒有点磕碜,没想到李昌杰端起酒杯,已经先干为敬了。
张大官人也只能陪他干了一杯,此时厨师将烤肉端上来,一时间肉香四溢,李昌杰道:“尝尝我们的特色烤肉。”
张扬伸箸夹了一片嫩薄的五花肉塞入口中,五花肉烤得火候刚好,肥腻适当,张扬道:“不错!”
李昌杰道:“锦绣园的厨师过去一直都在北韩负责国宴,我考虑到父亲的饮食起居,特地将他调来父亲身边。”他起身为张扬端酒道:“我敬你!”
张大官人有些受不住了:“那啥……我说没必要这么客气,咱们也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了。”
李昌杰道:“父亲说过你是我们李家的恩人,从今以后,我会以恩人之礼相待。”
张大官人是个最怕别人敬他的主儿,本来憋足劲想到底提什么条件呢,可肉也吃了,酒也喝了,到现在仍然想不出自己有啥要求可提,好像多半时间都是别人求他,他没啥事求别人,看到李昌杰对他这么客气,觉得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他原本也没想救李银日,本来存着让李银日自生自灭的念头,如果不是乔老开口,这个忙他也未必会帮。张扬道:“恩人的事情咱们就别提了,李将军的那番话我也听到了,你也别搞得跟欠我多大人情似的,这样我也感觉到很不自在,你放心,我肯定尽全力而为,我会拿出毕生的绝学来治疗李将军,别的不说,三十天我给你保证,如果上天眷顾,搞不好还能多撑他个十天八天的。”这厮怕敬,李昌杰一跟他客气,马上多给了李银日几天性命。
李昌杰抿了抿嘴唇,激动道:“恩人如此情义,我实在是无以为报。”他抓起那杯酒放在张扬手里,自己也将那杯酒端了起来。
张大官人不得不站了起来:“那啥……你别客气,我喝,我喝就是……”
李昌杰喝酒也极是豪爽,一仰脖子将那杯白酒干了。张大官人在喝酒方面可是从来都不怵,也干了那杯白酒。
李昌杰道:“恩人,我有个不情之请。”
张大官人点了点头道:“你说,只要我能够办到一定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