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杨晶允许之后,程焱东拿走了杨芸放在床下的箱子,箱子里有一本她过去的日记,还有她醉酒被奸污当天所穿的内裤,日记的内容无非是她的一些心路历程,对破案并没有任何的帮助,杨芸有一点并没有说谎,她对当天的情景记不清楚了。可她的内裤却提供了一份有力的证据,警方在内裤找到了精斑,和薛志楠血型DNA对比一致,虽然是零口供,可是证据确凿,结果出来之后,赵国强和程焱东全都松了一口气,两人马上提审了薛志楠。
薛志楠似乎预感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他的表面还算镇定,坐下之后,首先提了一个要求:“可以给我一支香烟吗?”
赵国强和程焱东对望了一眼,程焱东冷冷道:“你以为自己是谁?给我放老实点,提你过来是要调查你。”
薛志楠不屑地笑了一声道:“调查我?我就闹不明白了,先是检察院,然后是你们公安局,查了这么久,根本就是围绕着莫须有打转转,我薛志楠老老实实的工作,给国家创造了多少财富?你们这样对我,就是拖经济建设的后腿。”
程焱东冷笑道:“还真把自己当成一号人物,薛志楠,你给我放老实点,最好马上把强奸杨芸的经过说出来,我们国家是有政策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薛志楠道:“你们想听什么?强奸经过?我说你们怎么这么变态?这么喜欢听,干脆去找盘黄片儿看,反正你们公安内部收缴的多了,内部观摩的机会太多了。”
程焱东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狂妄!薛志楠,我跟你实话实说,如果没有掌握确切的证据,我们也不会把你请到这里来,我们已经找到了事发当日杨芸所穿的内裤,在上面发现了精斑。”
薛志楠内心狂跳,他大声道:“那又怎样?也不能证明就是我的。”
赵国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一直都在悄悄观察薛志楠的眼神,从薛志楠的双眼中他捕捉到了惊慌。
程焱东扬起那份DNA鉴定的结果:“经过DNA比对,精斑和你血型DNA完全吻合。”
薛志楠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慌张,不过他还是迅速稳定了下来:“诈我啊?”
程焱东将那份鉴定结果交给一旁做记录的警察,警察来到薛志楠面前将结果给他看,薛志楠看清结果之后,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他抿了抿嘴唇,感觉自己的嘴唇有些发干,可薛志楠也算一号人物,他的心理素质还算过得去,笑了笑道:“这又能证明什么?她内裤上发现我的精斑,只能证明我们两人之间存在不正当的关系,难道可以证明我强奸她?你们无非是想把我弄进监狱,我实话告诉你们,杨芸一直都想进烟厂工作。为了这件事,她姐姐帮她牵线搭桥,她勾引我,我这人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在私生活上不检点,所以没能把持住自己,和她发生了关系,只是我没想到这姐妹俩这么阴险,居然设下圈套来害我,如果杨芸要起诉我强奸她,我只能找人辩护了,可是她好像神智不正常吧?一个精神病患者所说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两位局长,你们就这么想把我弄进监狱?我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
赵国强开口道:“薛志楠,你以为杨芸的精神会始终不稳定,没有康复的机会了?如果不是她精神状况好转,又怎么会记起这个证据?我告诉你,用不了太久,她就会恢复正常,在通过精神鉴定的测试之后,她完全有资格起诉你。”
薛志楠的额头开始冒汗了。
程焱东道:“害怕了吧,有句话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做了坏事,以为能够瞒住天下人,可这根本不可能,薛志楠我给你一个忠告,现在就把那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交代出来,也许能够获得宽大处理的机会。”
薛志楠道:“我没什么可说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爱怎样就怎样,不就是想把我弄进监狱吗?好啊,你们让杨芸起诉我。”
赵国强和程焱东对望了一眼,薛志楠果然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们都从事公安工作多年,形形色色的罪犯他们见到的多了,薛志楠这种并不少见,他有头脑,心理素质够强,知道杨芸的精神如果不恢复正常,那么她就无法站出来指证薛志楠,她的口供就无法成为法庭上的证词。
讯问只能暂时告一段落,两人回到办公室内,程焱东愤愤然道:“这个混蛋,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赵国强道:“他的心理素质够强,对形势认识的很清楚,想让他认罪很难。”
程焱东道:“还不是他的背后有人撑腰。”他所指的这个人就是廖伟忠。
赵国强道:“听说廖伟忠已经上告了,说南锡市领导迫害他。”
程焱东道:“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回头要看看杨芸的恢复情况怎么样。”
赵国强忽然道:“张扬是不是和你一起去过青湖医院?”
程焱东被他突然一问,问得愣在那里,他有些诧异地看着赵国强,实在不清楚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
赵国强道:“青湖医院内的安防措施很严密,每个重症病人的房间内都有监控,我看过当天你和他去调查情况的录像,焱东啊,你让一个局外人去冒充警察,这可是违反咱们内部纪律的。”
程焱东被赵国强当面戳破,脸上有些挂不住,尴尬道:“赵局,张主任说能够帮我,他不想你知道这件事。”
赵国强道:“他怎么做我管不着,可是你啊,你得知道咱们才是一个系统的。”
“对不起!”程焱东老老实实认错。
赵国强提出这件事并不是要追究,他拍了拍程焱东的肩膀道:“焱东,你跟他联系一下,既然他有办法让杨芸说话,说不定就能够帮助杨芸彻底清醒过来,算是我给他一张通行证,让他帮忙给杨芸继续治疗。”
程焱东欣喜地点了点头。
此时赵国强桌上的电话响了,他拿起电话,听完之后,两道剑眉不禁拧在了一起,他低声道:“确定?”
在得到确定性的答复之后,赵国强放下电话,站起身,拿起自己的警帽,向程焱东道:“杨芸的内裤上还发现了另外一个人的精斑。”
程焱东吃惊地张大了嘴巴:“谁?”
赵国强道:“初步鉴定的结果表明是廖伟忠!”
程焱东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廖伟忠和薛志楠是姐夫和小舅子的关系,他们两人居然会对同一个女孩子下手,如果一切属实,事情的性质极其恶劣,这已经不是一起普通的强奸案。
赵国强道:“马上监控廖伟忠,我这就去纪委一趟,要向马书记及时通报情况。”
纪委书记马天翼听说这一结果的时候,气得顿时拍桌子骂起了娘,马天翼是个正义感十足的人,他憎恶一切腐败犯罪,他于危难之时受命于南锡,来南锡之前就立下志向,要整顿南锡的官场,还给南锡这片土地一片朗朗乾坤,他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他要做的就是整顿干部队伍的纪律,廖伟忠其人在当地企业界的威望很高,可是马天翼下车伊始就发现廖伟忠在烟厂过于独断独行,关于他的投诉也是层出不穷,绝对的权力意味着绝对的腐化,事实证明果然就是这个道理。
马天翼道:“我早就说过他有问题,市里因为烟厂是利税大户,所以凡事都给他几分面子,就算他在经济建设方面有功,可是并不代表着能够抵消他的错误。”
赵国强道:“马书记,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马天翼道:“还能怎么办?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他廖伟忠不过是个烟厂厂长,他犯法一样要治他!”马天翼此时积压在胸膛多日的闷气终于可以倾吐了出来,市里对他调查廖伟忠颇有微词,可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廖伟忠有问题,他绝不是像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杨芸的事情只是冰山一角,随着这一角的掀开,可能会有更多的内幕被爆出来。
赵国强道:“我已经让人去监控廖伟忠。”
马天翼点了点头道:“做得好,我这就去找李书记,看他怎么说。”
赵国强的手机此时响了起来,却是程焱东打来的电话,程焱东道:“赵局,廖伟忠今天一早去了云南开会,他人并不在南锡。”
赵国强把这一情况转告给了马天翼,马天翼道:“这件事有没有透露出去?”
赵国强摇了摇头道:“除了您以外我还没有告诉任何人。”
马天翼道:“一定要提防他出逃,廖伟忠的两个孩子都在国外,他妻子在英国陪读,他的父母也已经去世了……”说到这里马天翼的内心变得沉重起来,他对廖伟忠还是疏忽了防范,如果廖伟忠真的听到了风吹草动,利用这次的机会出逃,那么造成的损失必然是巨大的。
他匆匆赶到了李长宇的办公室,向李长宇汇报了这件事的进展情况,李长宇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事实证明马天翼当初的判断是正确的,廖伟忠的确有问题,他当初从大局出发,劝马天翼要在这件事上尽量采取低调处理,现在看来这件事是盖不住的,李长宇感到相当的纠结,南锡一件事接着一件事,他最不希望的就是干部队伍中再出现大的违纪问题,可廖伟忠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马天翼道:“李书记,必须马上对廖伟忠采取控制措施,一旦他潜逃出境,再想抓他就难了。”
李长宇道:“现在并不能证明他就要潜逃出境,他应该不知道杨芸的事情被发现了吧?”
马天翼道:“可能从薛志楠被抓开始,他就做好了潜逃的准备,之前他表现出的愤怒和不平,可能是向我们故布疑阵,用来迷惑我们,我刚刚调查过,他的妻子去英国不久,还是薛志楠被控制之后的事情,我看他早有出逃的准备。”
李长宇习惯性的摸出一支香烟点燃,这件事上马天翼的判断无疑是正确的,自己有所失误,他沉默了一会儿道:“马上派人去云南,控制廖伟忠,把他带回南锡。”
廖伟忠是在从云安逃往缅甸的途中被警方逮捕的,南锡警方反应及时,和云南警方联手将廖伟忠堵截在了边卡,得知廖伟忠被抓住之后,南锡市的各位市领导全都松了口气。
廖伟忠一直都在留意公安内部的动静,杨芸提供证据之后,他就预感到这件事不妙,所以及时做出了出逃计划,可是他没想到警方这次的反应速度会这么快,抢在他离开国境之前将他抓住。
再次见到廖伟忠,马天翼几乎不能相信眼前的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就是几天前还意气风发的烟厂管理者,南锡企业界的风云人物。
廖伟忠笑了笑,他习惯性的掠了一下头发:“过去我一直都染发,真正的样子是不是吓了你一跳?”
马天翼道:“没想到你头发白了这么多。”
廖伟忠道:“我在烟厂工作了三十五年,在最高领导的岗位上干了八年,八年前我还是满头黑发,可现在已经是白发苍苍,我可以说,我的头发是为这个企业操心变白的。”
马天翼道:“你觉着很不公平?”
廖伟忠道:“这个位子本不该属于我。”
马天翼道:“犯了错,就得为自己的错误承担后果,谁也不想坐在阶下囚的位置上,可是你不坐,就证明我们的法律是不公正的,就是对老百姓不公平的。”
廖伟忠道:“给我一支烟。”
马天翼对他的态度还算是友善,拿起一盒玲珑塔递给了他,廖伟忠接过那盒烟,翻来覆去的看了看,他对这个牌子再熟悉不过,玲珑塔的品牌正是他一手开创的,当初他接手南锡卷烟厂的时候,烟厂的年收入不过千万元,可是现在每年创造的利税已经达到五十亿元,整个平海几乎百分之九十的烟民都在抽着南锡卷烟厂出品的香烟,进入九十年代之后,南锡卷烟厂已经成为平海烟草行业的老大,廖伟忠带领企业想要跃升一个台阶,开始打造一品锦湾的高档品牌,根据目前的市场回馈来说,产品的认同率相当高,可以预见,一品锦湾必将成为卷烟厂的拳头产品,明年烟厂的利税极有可能实现翻番。想到这里,廖伟忠的内心中不禁涌起一阵悲哀,他点燃了一支香烟,用力抽吸了一口,从鼻腔中喷出两条烟雾,烟雾随即在他的面前弥散开来,让他沧桑的面孔显得有些模糊。
马天翼道:“为什么要逃?”
廖伟忠反问道:“为什么要抓我?”
马天翼道:“你对杨芸做了什么?”
廖伟忠道:“马书记,你做纪委工作这么多年,对当官的风险怎么看?”
马天翼道:“风险很大!”
廖伟忠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他又抽了一口烟道:“如履薄冰,稍有不慎身败名裂,回想起来,我都不知道自己这些年这么辛苦究竟为了什么?”
马天翼道:“你是共产党员,当年对党旗宣誓的时候你说过什么就是为了什么!”
廖伟忠道:“处在我的位置,面临的诱惑很多,我自问还算是个立场坚定的人,你说的那个女孩子,叫什么我都不知道,其实那天我也喝了很多酒,所以我的自控能力就变得很差。她奉献自己是有目的的,我认为我和她之间是一种利益交换。”
“利益交换?你在拿国家的利益去交换!”马天翼的语气顿时变得严厉了起来。
廖伟忠道:“马书记,我知道你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从你来到南锡,你就认定了我,你以为我在挥霍国家的财产?在你对我下定语之前,我要说几件事,你有没有了解过烟厂这八年的发展?你有没有看到过我们对南锡发展所作的贡献,我们每年上缴的利税已经达到五十亿元,我提高职工的福利待遇,你们有没有看到?而我每年从烟厂拿走的只是一份工资,外加年终的分红,去年我从烟厂拿走了十万块分红,全都写在账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能这已经成为很多人举报我的理由,这八年,我从烟厂一共拿走了五十万的分红,你认为多吗?”
马天翼道:“五十万,我一辈子都赚不到的。”
廖伟忠道:“五十万和五十亿的利税相比算什么?国外同样的企业,和我处于同样位置的人,他们的年薪至少五千万人民币起步,我拿着不多的薪金,带领着这么大的企业,付出的精力和承受的压力却是超出他们无数倍的,你认为公平吗?”
马天翼道:“你有件事没有搞清楚,是国家给你这个位子,你是给国家打工的,卷烟厂不是你个人的,你说的这一切并不足以成为你挥霍国家资产的理由。”
“我挥霍了吗?锦湾大酒店装修奢华也成为举报我的理由,什么叫企业形象?做官我不在行,可是做企业我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我不认为自己是个清清白白的官员,可是我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样不堪,我既然敢让你来查我,我就不怕你查出问题,你现在把我控制起来,理由是什么?是因为我贪污还是受贿?我都没有做过,我的儿女出国是我利用自己的关系送出去的,和企业没有任何的关系。”
马天翼道:“自己的关系?如果你不在卷烟厂厂长的位置上,你的这些关系会为你真心诚意的办事?”
廖伟忠道:“其实从你们调查薛志楠开始,我就知道早晚你会把这把火烧到我的头上。”
马天翼道:“我针对的不是你个人,而是你的行为。”
廖伟忠道:“我这个人做事过于高调,枪打出头鸟,在国内永远都是这个道理,很早有人就劝我要收敛一些,而我始终学不会,今天终于栽了跟头。”
马天翼道:“你很委屈?”
廖伟忠道:“你可以去仔细查看一下卷烟厂的账目,我们的每一笔账目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马天翼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逃?”
廖伟忠道:“人对危险有种预感,我最近都有大祸将至的感觉,我过去虽然没从企业拿走任何钱,可是我给无数人批了条子,烟厂的香烟紧俏,有多少关系户找到我,给我送钱,又有多少市领导打电话让我给他们的关系网开一面,我虽然没有从中获利一分一毫,可是你们一旦查起来,这些都会成为我的罪状,我明白,墙倒众人推,我现在已经是人人喊打了。”
马天翼道:“你不承认你错,把所有的错误都归结到别人的身上,可看看你所做的一切,你任用你的内弟薛志楠为大成印务的总经理,我们目前已经掌握了他通过你的关系向外批条的事情,每年通过他发出去的关系烟就有几万箱,他从中获取的利益决不下百万,你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可是你的家人呢?你妻子在南锡的时候也没少做过这方面的事情,你儿女的学费和生活费每年都在二十万以上,请问以你公示的经济收入如何能够支撑?”
廖伟忠道:“一直以来你们调查薛志楠的用意就是为了要查到我身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无话可说。”
马天翼义正词严道:“你解释不清,你根本就解释不清为什么要把妻子儿女全都送到国外,你早就意识到自己会出事,早晚都会出事,你是在为自己的家人铺好后路,也是为你自己以后逃走做准备。”
廖伟忠淡然道:“我说再多也没有任何作用,你们纪委的工作就是寻找一个微小的错误,而推翻我一生的努力,我承认,你成功了!”
无论廖伟忠怎样强调他的清白,可是他在出逃之时从厂里转走了七百三十万,这笔钱直接转入了他儿子的国际户头上,这足以构成他的贪污罪。
在廖伟忠被抓回之后,薛志楠的心理防线也开始松动,他利用关系大肆向外面转卖批条获利的证据也已经落实,同时杨芸在张扬的治疗下精神渐渐平复,已经委托律师正式向法院起诉薛志楠、廖伟忠两人。
虽然省运会临近,南锡的各位常委的脸上都不见太多的喜色,这次廖伟忠事件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烟厂的账目真没有查出廖伟忠个人存在任何问题,如果不是他在最后逃跑的时候从厂里转走了七百三十万,纪委在经济上就抓不出他的任何毛病,至于迷奸杨芸一事,和经济无关,而且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廖伟忠也是一个受害者,薛志楠策划了这件事,随着案情的深入调查,又有发现,杨晶对这件事并非是毫不知情,她和薛志楠撕破脸皮的真正原因是薛志楠事后没有给她答应过的一百万。
常委中甚至很多人认为,这次廖伟忠贪污案,是马天翼逼出来的,正是马天翼的步步紧逼,迫使廖伟忠闻风而动,以至于最后晚节不保,私下里甚至有人想,如果不是马天翼逼得太紧,或许廖伟忠就不会走出这错误的一步。
马天翼道:“廖伟忠的事件看似很普通,但是具有着相当的代表性,第一他临近退休,第二他的妻子儿女都在国外,他是一个不择不扣的裸官。”
常委们窃窃私语,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听到裸官的概念。
马天翼道:“近些年裸官现象在我们的干部队伍总屡见不鲜,很多干部在大权在握,炙手可热之时,将妻儿全部移民海外,既便于将腐败所得转移出境,又为自己腐败行为一旦暴露留好后路。即使不慎翻船、外逃又未成功,一人受过,也可保得家人安全富足。能捞就捞,不行就跑,跑了就了,已经成了这帮贪官们心照不宣的心诀。廖伟忠就是典型的一个。他的儿女都在国外读书,他的妻子在英国伴读,国内只剩下他自己。”
马天翼停顿了一下又道:“这是一种值得我们警惕地现象,随着经济的发展和时代的进步,裸官现象层出不穷。我总结了一下,应该有六大方面的原因。一是由于我们的某些官员在信仰上出现了危机;经济发展让他们的心理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变化,开始变得一切都向钱看,金钱至上,失去了当初的信仰。”
“二、是我们的监管制度不健全,给了贪官们可乘之机;在这一点上我要首先承认自己的错误。”
“三、是官员的权力过大,给贪官为所欲为创造了条件;就拿卷烟厂做例子,廖伟忠在企业内部说一不二,党政一把抓,掌握着烟厂的绝对话语权,这两年烟厂的产品紧俏,只要他批一个条子转手就能赚钱,周围人对他奉若神明,为了从他手里得到批条,阿谀奉承,百般逢迎,造成了他的狂妄自大,目空一切,把企业视为自身的财产。”
“四、是社会风气不正,导致很多拉贪官下水的‘纤夫’存在。”
“五、是上级领导或主管部门睁只眼闭只眼,给了贪官们‘可持续’钻空之机。”
“六、是大量的贪官被发现后,因为种种关系不被处理或轻微处理,致使‘进行中’的贪官胆大妄为、前赴后继。”
马天翼的这番话可谓是毫不留情,他不仅仅指出了裸官出现的原因,还影射领导层对贪污现象的治理不力。李长宇和夏伯达的脸色都不好看,这个马天翼说话果然是六亲不认。
在听完马天翼的汇报之后,市委书记李长宇做了总结性的发言,他面色凝重道:“我很痛心!虽然我们多次强调干部的自律性,廉洁性,可仍然不断地有人出问题,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刚才马书记针对裸官的现象进行了总结,我个人认为,国内现有的干部选拔制度造成监督和被监督者之间一团和气的局面,法律制度被虚化,这样不管制度如何设置,最终效力会大打折扣。解决这个问题的根本办法,并不在于‘彻查’,也不在于‘备案’,而在于充分的透明。可以断言的是,只要真正做到公开和透明,那些‘裸体做官’者,也就真的会变成了众目睽睽之下的裸体,他们再想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从容不迫地为自己外逃做准备,也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李长宇的这番话引来了一片掌声,掌声平息之后,李长宇又道:“既然发生了状况,发现了我们工作中的失误,我们就要及时改正。中国有句老话,亡羊补牢犹未晚矣,我提一个建议,想要最大限度的减少以权谋私,权钱交易的制度漏洞,就必须进一步推进防腐倡廉的建设。我们要规范对各级领导干部用权、用钱、用人的监督。只有不断完善我们的监督机制,才能减少这些类似腐败事件的发生,刚才马书记说得很清楚,也很在理,我们体制内像廖伟忠一样的裸官不在少数,远的不说,我们就说说市委大院,多数干部的子女都送往了国外读书,当然我不是反对出国留学,能够走出国门学习国外先进经验是好事,我听说这些回来的孩子们又分成了两种,一种是海归派,一种是海待派,海待派就是海外归来待业青年。”常委们发出笑声。
李长宇道:“听起来好笑,可琢磨起来不是那么回事儿,领导干部所领的都是那么点的工资,如果查查子女的学费,可能除了寥寥几个真正可以获得奖学金,多数都是自费出国吧?自费出国,这些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现场顿时静了下去,如果李长宇当真要从子女出国的问题上查起,恐怕要棍扫一大片了,在场的常委就有不少人的子女在国外读书。
李长宇道:“我提议,从今天开始,凡是配偶和子女,非因工作需要,在国外、境外定居,或者加入外国国籍,或者取得国外永久居留权的,不得担任党政正职和重要部门的班子成员,所有子女在国外留学工作者,要对经过进行详细说明。”
夏伯达笑了笑道:“李书记,你这个提议是不是有些形式主义了,我先声明,我儿子就在英国学法律,不过他是正儿八经的考上去的。”
李长宇道:“老夏,我可不是针对你,只要说明情况,证明子女出国合情合理,可以解释清楚就行,这也是为了避免我们的干部队伍中再有廖伟忠这样的事情发生。”
马天翼道:“不错,廖伟忠在事发前转走了七百三十万,这笔钱很难追回来了。”
市委副书记吴明道:“我同意李书记的提议,裸官现象必须要刹车了,把妻子儿女全都送到国外,身在曹营心在汉,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够当好干部?”
夏伯达道:“看来我真得让儿子赶紧回来,不然我这个市长都要干不成了。”
李长宇道:“老夏,我真不是针对你,谁不知道你儿子的成绩是出了名的好,是凭真本事考取的牛津。”李长宇嘴上夸奖着夏伯达,心里却对夏伯达越来越反感了,夏伯达故意这样说,目的就是跟自己唱反调。
夏伯达道:“我觉着李书记所说的并不全面,裸官要防,潜在的裸官一样要防。”
李长宇道:“潜在的裸官,老夏,你这句话我有些不懂啊。”
夏伯达道:“我举个例子,比如体委小张吧,他的未婚妻就是长期在美国工作,这样的官员属不属于裸官呢?”
谁都没有想到夏伯达居然把矛头转向了张扬,常委们都没说话,因为不方便说话,夏伯达把张扬的问题摆出来是要给李长宇难堪,可是他似乎忘了,楚嫣然首先是省长宋怀明的女儿。
李长宇何许人也,马上抓住了夏伯达的这个漏洞,他微笑道:“未婚夫妻不属于我说的范围内。”
夏伯达步步紧逼道:“楚嫣然是宋省长的女儿吧,按照李书记的说法,宋省长也不适合担任党政正职了?”
李长宇冷冷看着夏伯达,这厮根本是故意在唱反调,他淡然道:“老夏,我说过,前提是非因工作需要,宋省长的女儿长期留在美国是工作上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