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扬道:“项书记,您是我领导,您对我不用求,直接命令就行了,我肯定服从命令听指挥。”
项诚听他答应的如此爽快,也是颇为高兴,起身去把事先准备好的扇面拿了过来,张扬接过扇面,却见上面画着一幅墨竹图,张大官人在绘画上的造诣虽然不深,但眼力还是有的,一看就知道这必然是大家的作品,扇面没有落款,只有一个印章——青竹翁。
项诚道:“这位青竹翁是北港国画院前院长许笠翁,他书画双绝,犹擅画竹,可是搞艺术的人都有些怪癖,他认为自己在书法上的造诣远比不上绘画,所以现在的画作上从不提款,只是加盖印章,这幅墨竹图画得极好,但是背面缺少文字,自然算不上完美的作品,所以我想请你帮我在背后题一首诗,郑板桥的那首《竹石》。”
张大官人心说你丫真俗,郑板桥的这首诗都被写烂了,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大官人写过,而且之前他也见到陈崇山写过,不过同样的一首诗用在不同人的身上感觉上是全然不同的,这首诗用在陈崇山身上,能够显出他高风亮节的风骨,而项诚,这首诗要是用在他身上,只能表现出他咬住薛老不放的韧劲。
张扬虽然心里瞧不起项诚,可还是愉快答应了下来,趁着饭菜还没有准备好,张扬要来笔墨纸砚,当着项诚和宫还山的面很快就写好了这幅《竹石》,张大官人在书法上的境界早已到了信手拈来,字字珠玑的地步,宫还山和项诚在书法上都是外行,虽然如此,他们也能够看出一些热闹,张扬的字写得的确是漂亮。
宫还山啧啧赞道:“张扬,我过去只是听说,这次才算亲眼见到。”
张扬道:“我这水平,勉强糊弄糊弄外行还可以,真要是见到大家,就贻笑大方了。”
一句话把宫还山憋得满脸通红,这小子真不是个东西。
张扬道:“宫市长这次给薛老准备了什么礼物?可否让我开开眼界?”
宫还山嗯啊了一声,却没有说,其实他这次准备了一块寿山石印,专门找篆刻高手为薛老刻好,除了项诚之外,其他人并不知道,宫还山当然不会告诉张扬。他笑道:“我也就是过来捧个人场,送声祝福。”
张大官人心中暗骂,还他妈真能往自己脸上贴金,薛老需要你来捧人场吗?
此时洪诗娇过来请他们过去吃饭,几个人一起出门,张扬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电话,电话却是罗慧宁打来的,她在电话中告诉张扬一个消息,何长安失踪了,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众人的监视下居然失踪了。
张扬首先想到的是何长安可能遇到了不测,他放缓脚步,落后众人,来到僻静之处,低声道:“干妈,他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罗慧宁道:“不像,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那名负责看守他的警察,根据现在的情况判断,他应该是说服了那名警察,如果没有内部人员协助,他不可能从碧水潭医院从容离开。”
张扬长舒了一口气,如果何长安真的平安离开,倒是一件好事。以何长安的老道,说服一名警察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愿他这次能够成功脱困。
张扬担心的还是秦萌萌,他让罗慧宁帮忙将秦萌萌送往萨德门托的访问团,安排秦萌萌尽快离开国内。
罗慧宁得知张扬已经和萨德门托说好,也不得不感叹这个干儿子的能量是越来越大了,虽然她将秦萌萌送往巴哈马大使馆,可也是权宜之计,并没有稳妥的方法将秦萌萌送出国内,现在有了萨德门托这位纽约州州长的帮助,秦萌萌平安离去自然不存在任何的麻烦,罗慧宁道:“张扬,你记住一件事,一定不要让别人怀疑到你和这件事之间的关系。”
罗慧宁关心让张扬深深感动,在秦萌萌的事情上他一直都瞒着罗慧宁,当然这并不是他有意相瞒,而是不得已而为之。倘若罗慧宁知道何雨濛就是秦萌萌,不知心中会作何感想?
张扬来到房间内,项诚几人都已经落座了,项诚笑道:“张扬,你真是忙啊,一个电话打了这么半天,是不是应该罚酒?”
张扬道:“各位大人恕罪,刚才干妈来电,教训我几句。”
项诚笑道:“文夫人对你真是好啊!”
几个人坐下之后,洪诗娇起身去倒酒,这么多大领导在这里,原本是不应该有她的位置的,可是霍云珠坚持让她过来陪酒,洪诗娇只能硬着头皮过来。
张扬初到滨海,因为洪诗娇而起的那场风波广为人知,不过洪长青机关算尽,最后她的阴谋仍然让张扬粉碎于无形,到现在很多人都闹不明白,为什么洪长青最后会自己把自己给出卖了。
洪诗娇是北港驻京办的工作人员,是霍云珠的助理,表面上看让她过来并没有多少特别,可是其中还是蕴含着一些玄机,霍云珠安排这件事的背后还有市长宫还山的推手,宫还山就是要可以安排洪诗娇在场,就是要张扬感到尴尬。
可现实却让宫还山有些失望,张扬在洪诗娇面前表现得很坦然,看得出洪诗娇开始的时候有些不自然,可过了不久就克服了心理障碍,应该说洪诗娇在公关方面还是有着相当天份的。她和张扬之间交流的也很正常,没有出现宫还山期待的尴尬场面。
霍云珠端起向项诚敬酒道:“项书记,这杯酒我敬您。”
项诚微笑道:“我特别怕别人敬我酒,一是我不能喝,二是害怕喝了敬酒嘴软。”项诚只有在离开北港之后方才表现出些许的幽默感。
霍云珠笑道:“还是项书记了解我,其实我今天敬项书记这杯酒的确是有事相求的。”
项诚道:“说吧!当着宫市长和张扬的面,如果不违反原则,我现在就给你解决,可是如果违反原则,我也不能破例。”
霍云珠道:“项书记,我在驻京办已经工作了五年。”
项诚点了点头,他却知道霍云珠当初来驻京办也花费了一番心思,主要是因为她女儿在驻京办读中华音乐学院附中,所以她当初要求前来驻京办也算得上是公私兼顾。如今霍云珠的女儿并没有被中华音乐学院录取,考上了东江艺术学院,所以京城自然没有了当初对她的吸引力。
霍云珠还没把话说完,项诚已经将她的心思看透,霍云珠道:“我……我最近有个机会,调到东江工作,所以……”
宫还山道:“云珠同志,其实东江发展的机会未必有京城多,你在驻京办期间工作一直都很出色。”宫还山的悟性比起项诚到底还是差上一些。
项诚道:“人往高处走,小霍虽然在京城,可归根结底还是咱们北港的干部,在驻京办做了这么久,为北港驻京办的发展立下了汗马功劳,如今有了更好的选择,我们当然不应该制造障碍,小霍啊,你的心思我明白。去东江好,我同意。”
霍云珠看到项诚答应的如此痛快,不禁喜出望外:“谢谢项书记!”
项诚微笑道:“你别谢我,我答应放你走,并不是没有条件的,你走了,北港驻京办的工作怎么办?”
霍云珠也是一个极有眼色的人:“项书记,您只管放心,驻京办工作没有交接完成之前,我是不会走的,我现在跟项书记说,就是想您有足够的时间找到一个很好接替人选。”
项诚道:“想找到一个像你这么有经验有能力的干部,哪有那么容易。”
宫还山道:“项书记这话我可不认同,咱们眼前就有一个,张扬过去不就做过驻京办工作?而且搞得有声有色的。”
张大官人心中暗骂,宫还山啊宫还山,老子现在是滨海市委书记,你居然提议让我来当北港驻京班主任,这根本就是辱没了老子的身份,其实张扬现在依然是处级干部,他比霍云珠还真没高到哪里去,但张大官人现在好歹是一方诸侯了,权力和影响力早就超出霍云珠无数倍。
当然宫还山只是说说罢了,他也清楚把张扬弄到京城里来当驻京办主任不可能,尽管他很想,但是他没这个能力,只怕项诚也没这个能力。
项诚对此处理的非常老道:“张扬的确有这个能力,可是我要是把他派到这里来,滨海谁来管?保税区怎么办?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宫还山笑道:“项书记,我可不是要把张扬给送到京城来,他愿意我还不愿意呢。”
霍云珠跟着帮衬道:“张书记是大才,千万不能小用,到驻京办,他会施展不开。”
张扬笑道:“霍主任这么说就不对了,我们这些党员干部,应该哪里有需要就到哪里去,要有螺丝帽精神,拧到哪儿就定到哪儿。只要领导有需要,别说让我当驻京办主任,就算让我当市长我也敢硬着头皮往上冲。”
项诚从张扬和宫还山这会儿的对话里已经听出了他们开始弥漫的火药味,他微笑道:“谁不知道你胆大,别说让你当市长,就算让你干我的位置,你一样敢承担下来。”
张大官人哈哈笑道:“罪过,罪过,项书记,您这话是挖苦我啊。”
项诚笑道:“不是挖苦你,是说实话,早晚还不是你们这些年轻人当家。”项诚说这话的时候心情居然非常的平静,他意识到自己在阐述一个事实,一个已经让他认清的事实,他老了,接下来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他会逐渐地退出政治舞台,他身上的光芒是北港市市委书记这个职位所赋予的,当他脱下这个光鲜外衣的那一天,他身上的光芒也会一天一天黯淡下去,最终会归于沉寂。人都会有这样的一天,即便是曾经叱咤风云的薛老,如今不是一样离开了政坛,更何况他一个地级市的市委书记?
项诚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没有去考虑宫还山的感受,宫还山已经不再年轻了,虽然宫还山仍然在为市委书记的位子而不懈努力,但是随着龚奇伟的到来,宫还山心中的希望也变得越来越渺茫,他甚至感觉到项诚对自己也不像过去那般尽力,这次他跟着项诚一起过来给薛老拜寿,多少带有一点死乞白赖的意思,可宫还山也并不是没有自尊,他只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他心中期待着奇迹。也许这次的京城之行,会让他的幻想彻底破灭。
或许是舟车劳顿,又或许是最近心中的压力实在太大,宫还山很快就有了一些酒意,对他这种位置的人来说,酒意上头并不是一件好事,他担心自己酒后多言,言多必失,及时起身告辞。
张扬本来想趁机离去,却没有想到今晚项诚谈性颇浓,居然主动邀请张扬去他的房间内喝茶。
张扬和项诚一直关系都不怎么样,虽然因为薛老的缘故有过缓和期,但是项诚对他的态度从来都是该踩的时候下脚绝不留情,也是在保税区的事情既成事实之后,项诚发现踩了这厮无数次,可每次的结果都是硌到了自己的脚,老胳膊老腿的哪禁得起这通折腾,于是乎项诚开始对张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就好。可随着龚奇伟的到来,项诚明白了,归根结底还是省里不让自己安宁。
张扬陪着项诚来到他房间内,霍云珠没有跟着过来,不过洪诗娇来了,她懂得一些茶艺,临时充当了两人的茶艺师,为他们泡了一壶凤凰单枞。
张扬最早喝这种茶还是邱凤仙所赠,项诚平时清茶喝惯了,第一次喝到这种茶,抿了一口道:“乌龙茶?”
洪诗娇笑道:“项书记好厉害。”
张大官人唇角流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意,女人夸男人厉害最常见的只有一个方面,洪诗娇看到张扬的笑意,顿时俏脸有些红了,轻声道:“是乌龙茶,张书记喝出来了吗?”
张扬道:“我喝过几次,确切地说应该是凤凰单枞,乌龙茶的一种,因为生长于岭南凤凰山所以得名,茶树大都生长于海拔千米之上的山区,终年云雾隐绕,空气湿润,温差较大,现存的单枞茶树大约还有三千多棵,树龄都在百年以上。”
洪诗娇一双美眸瞪得滚圆,流露出惊奇之光,真正厉害的是张扬,想不到他对茶道也颇有研究。
项诚道:“看来真正厉害的是张扬啊,我只是喝出了乌龙茶,他却能喝出产地。”
张大官人笑道:“并不是我比您厉害,只是因为我的目力比您要好,我看到茶叶盒上的说明了。”
听他这么说,项诚和洪诗娇都笑了起来,项诚道:“投机取巧,我差点被你糊弄住了。”
洪诗娇道:“虽然上面有凤凰单枞这四个字,可是介绍却没有那么详细,张书记对这种茶肯定研究过。”
张扬道:“我也是听人说的,不过我习惯于把别人的知识变成自己的知识,这会儿指不定又侵犯了谁的知识产权了。”
洪诗娇跟着笑了一声,轻声道:“张书记,我在隔壁为您安排了房间,房卡在这里。”
张扬接过房卡,洪诗娇起身告辞,她的任务是泡茶,可不是陪两位领导聊天,天知道人家有什么机密话要说?
项诚捻起茶盏喝了一杯,闭上眼睛品味了一会儿道:“好茶!”
张扬也喝了一口道:“茶是不错,可惜泡茶的功夫还欠火候,功夫茶必然要做足功夫才够味道。”
项诚微笑道:“怎解?”
张扬道:“别的不说,单单是工序就已经让人眼花缭乱了,功夫茶需要,鉴赏香茗、孟臣淋霖、乌龙入宫、悬壶高冲、春风拂面、熏洗仙颜、若琛出浴、玉液回壶、游山玩水、关公巡城、韩信点兵、敬献香茗、品香审韵、玉液回壶、高冲低筛、若琛复浴、再识醇韵、三斟流霞,我上面所说的是基本的十八道工序,若是茶艺师来做,恐怕会更加的复杂。”
项诚听得眼睛都睁开了,只觉得喝到嘴里的茶都不如张扬的话更精彩,他低声道:“难怪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张扬道:“项书记,您这话我不认同,到了您这种级别,应该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爷!其中一个肯定是您的师爷。”
项诚哈哈大笑,张扬的这句话倒是非常适用。在项诚的记忆中,他少有和张扬谈得那么愉快地时候,他由此也发现了他们的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薛老非常喜欢和信任的人,这次也都是薛老大寿的嘉宾。
张扬想起了一件事,他故意道:“项书记,我知道您这次肯定会来给薛老拜寿,却不知道宫市长也要来。”
项诚淡淡笑了笑,他知道张扬想说什么,宫还山和薛老的确没什么交情,在项诚眼里,他之所以坚持跟过来有准备做最后一搏的意思。项诚能够体谅宫还山现在的心情,宫还山丧失了信心,不但表现在他自己身上,也表现在对他这个现任市委书记,老大哥的态度上。项诚道:“宫市长和薛老也认识不少年了。”他没多说,解释太多也没有任何意思。张扬虽然年轻,可他是个明白人,能够看清楚其中的奥妙。
张扬道:“薛老只怕没邀请他过来吧。”
项诚不禁笑了,年轻人终究还是沉不住气,张扬真的是很直白,如果宫还山在这里,听到他这么说话,只怕要被他气个半死。项诚没有直接回答张扬的问题,而是道:“张扬啊,是不是因为宫市长刚才的玩笑话生气了?”
张扬笑道:“项书记以为我心眼儿就这么小吗?宫市长说的是玩笑话,又不是当真,就算他当真,目前北港他说话也不算数,您才是一把手,您都没让我来京城发配,他着什么急?”张大官人脸上带着笑,可说起宫还山却满了不屑。
项诚叹了口气道:“张扬,这我得好好说你了,对待领导要尊重,什么一把手二把手的,大家都是在为国家工作,哪有什么贵贱高低?”
张扬道:“我只是说事实,项书记千万别跟我认真。”
项诚道:“张扬啊,我之所以留你喝茶,其实是有话想跟你谈谈。”
张扬道:“项书记,我看出来了,我现在也是喝您的嘴软,今儿您又请我喝酒,又请我喝茶的,想想过去我还经常惹您不高兴,我心里这个后悔啊。”
项诚道:“你不用后悔,工作上的事情,允许你保留个人的意见,因为工作产生的争执,我也不会放在心里,我虽然不是什么高官,可这点胸襟我还是有的,如果连公私我都分不清楚,那么我这么多年的市委书记也就白干了。”
张扬道:“项书记,我觉得咱们两人有点代沟,我承认做事激进了些。”
项诚笑道:“那你就是逼我承认我做事保守了一些?”
张扬道:“项书记,您要是这么说,意思就是您绝不承认自己保守,其实您别急着不承认,我也不认为您保守,可能是我们对发展的理解不同。”
项诚道:“张扬啊,无论我承认还是不承认,我都老了,一个人老了,思维难免会跟不上时代,要不然,我们就不会有退休制度了。”
张扬道:“其实经验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项诚道:“而今的时代是一个变革的时代,单凭经验办事是远远不够的,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其中一些事对我的触动很大,我开始回头去重新考虑问题,我发现自己在一些事的发展判断上出现了误差。”
张大官人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项诚能够在自己面前主动承认有过工作失误,这事儿有点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意思了,领导自我批评的时候,张扬当然不适合跟着添油加醋,他眨了眨眼睛,一幅迷惘糊涂的样子,改装糊涂的时候就得装糊涂。
项诚缓缓将茶盏放下,轻声道:“张扬,我准备提议对北港现任常委班子进行调整,你有什么建议?”
张大官人笑道:“项书记,我可不敢越权。”
项诚微笑道:“不叫越权,过不了多久就是职权所在,我打算为常委班子增添一些活力,吸收你这样朝气蓬勃的干部进入班子,以免有人再说我保守。”
张扬笑道:“项书记,我可没说您保守,至于您想提议我进入市常委班子的事儿,我倒是有些自己的意见。”
项诚笑眯眯点了点头道:“你说,今天项诚表现得格外和蔼。”
张扬道:“我来滨海时间不久,没有做出什么突出的政绩,现在让我进入常委班子,我受之有愧。”张大官人在心底深处是想进入市常委班子的,但是他没有想到主动提起这件事的会是项诚,张扬并不相信项诚会这么好心,项诚越是笑得和蔼,张大官人就越是觉得心里没底,这位项书记该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项诚道:“张扬,你过去不是那么谦虚啊!”
张扬笑道:“领导面前,还是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真的,我现在好不容易才稳定一些,清静一些,戳我脊梁骨的人少了,正好干点事情,可真要是成了北港市常委,又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看我不顺眼,群起而攻之了。”
项诚道:“不要在乎别人说什么,你在滨海撤县改市和保税区建设上成绩突出,就我个人而言,你已经完全具备了成为北港市常委的资格。”
张扬道:“谢谢项书记的赏识,但是这次我真的不能答应,项书记,您就当出于保护我这个年轻干部的目的,这次别让我进入常委会,风口浪尖上面漂着的滋味并不好受。”
项诚并不是心甘情愿的要让张扬当常委,而是时势逼人,让张扬进入常委层一来缓冲他和上层之间的关系,而来可以对现任常委层做出调整,诸如黄步成之流的变节者,必须要将之清除。而捧张扬进入常委层对张扬本身来说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意味着他势必暴露于更多人的目光下,意味着他必须更加约束好自身的言行,很多时候把你放在高位上并不是好事,高处不胜寒,如果你没有足够的抗寒能力,那么你的结局只有两个,要么冻死要么摔死,这一手叫捧杀,在官场上很常见。
项诚今天的表现,颇有让人春风拂面的感觉,无论他的目的究竟是不是害你,但是至少表面功夫已经做到了。
张大官人当然不会被项诚的表面功夫给瞒住,和项诚交锋了那么多次,他对项诚已经有了相当的了解,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才不相信项诚会突然改变。就算有所改变,也不是甘心情愿,而是形势所迫,不得不做出改变。
从项诚房间里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张扬其实原本没打算在北港驻京办留宿,可是已经到了这个时间,他也不想再来回折腾了,再说明天还得去给薛伟童帮忙。
走廊上,迎面遇到了洪诗娇,洪诗娇向张扬笑了笑:“张书记还没睡?”
张扬笑道:“跟项书记聊了一会儿。”
洪诗娇道:“您饿不饿,需不需要来点夜宵?”
她这么一说,张扬倒是真的有些饿了,他笑道:“那就来点儿。”
洪诗娇道:“您先回去,待会儿我给您送房间里去。”
张扬明显犹豫了一下,洪诗娇看出张扬的犹豫,脸不由得又有些发红,她当然明白张扬在犹豫什么,毕竟之前自己有过陷害他的历史,人家产生戒备心理也实属正常。
洪诗娇道:“要不,我做好了给您打电话。”这下把她亲自下厨的事情给暴露了。
张大官人呵呵笑了起来:“还是你送过来吧。”张大官人对洪诗娇心怀坦荡,有了上次的经历对他来说也是好事,至少时刻紧绷着警戒线,绝没有那么容易上当。
张扬回房去不久,洪诗娇就端着一碗云吞过来。
张扬吃了起来,洪诗娇就在一旁看着,等着收拾碗筷。
张扬一边吃一边道:“你们驻京办就快换新领导了。”
洪诗娇道:“张书记,我也不想在驻京办干了。”
张扬‘哦’了一声,抬头看了洪诗娇一眼:“有没有确定的去向?”
洪诗娇道:“正在考虑中。”
张扬道:“不用考虑了,来滨海吧。”
洪诗娇道:“我去滨海能干什么?”
张扬道:“滨海招商办缺人,我看你公关能力挺强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跟乔主任说一声,让你去她那边去干。”
洪诗娇听张扬这么说,心中又是内疚又是感动,她抿了抿嘴唇强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小声道:“张书记,我始终觉得对不起您,当初我……”
张扬吃完了云吞,将碗筷推到一边,笑着打断她的话道:“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不用再提。”
洪诗娇道:“我在这里工作压力很大,张书记,谢谢您不计前嫌,给我这个机会。”
张扬道:“我帮你并不是同情你,也不是抱有什么其他目的,就是看中了你的能力,我认为你应该拥有一个更能发挥自己长处的舞台。”
张大官人对待别人是宽容的,很多领导都欠缺他的这种胸怀。
宫还山虽然一早就离去,可是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睡着,这和他本身的胸怀不够宽广有关系,离开之后这么久的时间内,他的脑子里始终都在回忆,他在回忆往事,回忆着他和项诚搭班子的这么多年,仔细地回头去想,就会发现项诚对待自己也并不是那么的好,的确他放给了自己不少权力,但是,需要自己出面处理的都是一些得罪人的事情,而项诚将多数收拢人心的机会都留给了他自己。其实厚黑学中就有记载,古往今来,凡是那些在待人处事中成就斐然的高手,都特别精通此道,将不得人心的事情假手于人,而将施恩分惠的事情留给自己。宫还山明白自己长久以来都在扮演代人受过的角色,而项诚却在多数时候都在充当着福音天使的角色。
现如今是宫还山最需要他的时候,项诚却似乎对他的事情无能为力了。宫还山很是郁闷,他想起了黄步成的遭遇,莫非黄步成的悲剧又要在自己的身上重演。人在遭遇麻烦的时候首先不会从自身找问题,总喜欢将责任扣在别人的身上,宫还山在腹诽项诚的时候,却没有想过,其实他何尝不是皮厚心黑的一直想沾光于项诚。
天还没亮的时候,张扬就被手机铃声吵醒,却是李伟向他报平安,已经成功将秦萌萌送上了萨德门托的专机,也就是说她已经脱离困境了。不过李伟同时又告诉张扬,今天中午让他去香山别院,罗慧宁有重要事情跟他谈。
接完李伟的这个电话,张扬已经睡意全无,他起床洗漱之后,薛伟童又打来了电话,约他今晨去紫金阁吃早点,顺便将宴席最终敲定下来。
张大官人很是纳闷,眼看明天就是大寿之日,到现在还没有将宴席的事情定下来,这位小妹办事也有点忒不靠谱了。
张扬从驻京办借了辆奥迪车,直接驱车来到了紫金阁。
冯景量一大早就被薛伟童给叫了起来,正在那儿叫苦不迭呢,没多久,周兴国和徐建基都到了。两人也都是一脸的郁闷,徐建基道:“薛爷,我真是服了你,早晨五点您就一个电话接着一个,能让人睡个安生觉不?”
薛伟童笑道:“我请你们吃早点,哪那么多牢骚?”
冯景量道:“薛爷,我这紫金阁从没做过早点生意,您是逼着我破例啊。”
薛伟童道:“这不是自己人嘛,四九城的馆子多了,不因为你是我朋友,我才懒得选你们家。”
冯景量道:“得,薛爷,您是爷,我得罪不起,各位请坐,我马上让厨师把早点准备好。”
薛伟童倒是毫不客气:“别太丰盛,随便弄二十个种类就得了。”
周兴国和张扬对望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薛伟童还是那风格。
冯景量道:“薛爷,得亏我有先见之明,为了您爷爷的事情,打今儿就停止对外营业。”他将一份菜谱递给薛伟童:“寿宴菜谱,各位先看着,如有不满意的地方,我马上让人改进。”
薛伟童将菜谱递给了周兴国:“大哥,你见多识广,你看看。”
周兴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道:“档次够高的,冯景量这次得出不少血。”
薛伟童道:“什么话,我又不是不给他钱。”
徐建基道:“你给他钱他也不收啊,他都说过了……”
这会儿冯景量刚巧回来了:“给钱就是骂我,咱们爷爷过寿,当孙子的为他摆酒还不是应该的。”
张扬笑道:“问题是你摆酒薛老也不知道啊,这次最多你当个无名英雄。”
冯景量道:“无名英雄就无名英雄,咱们尽得是孝心,其他的根本就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