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震东从总统府回到寓所之后,立即用最快的速度脱下身上的毛呢军服,换上一套笔挺的毛料西装。看着镜子里面英俊潇洒的自己,他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清脆地打个响指,走出房门,然后在院门口上了一辆黄包车,飞也似地向校场口方向驰去。
周震东在路旁的一家门面考究的餐厅门口下了车,轻车熟路地走进餐厅,向角落里面的一张桌子走了过去,一个身着旗袍,姿容俏丽的年轻女子笑嘻嘻地向他连连招手。
半个小时之后,周震东和年轻女子手挽着手来到位于小巷深处的一家旅馆里面,要了个单间。他们刚刚进区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毛人凤亲自带着十几名特务就破门而入,把正在亲热的一对年轻人堵在被窝里。
“毛主任,你想干什么?”毛人凤素来就把戴笠的话‘谁杀人手段高绝,就是好同志’奉为至理名言,是名副其实的杀人王,周震东对此早有耳闻,以前在委员长侍从室的时候地位超然,现在可就不同了!想到毛人凤的手段,周震东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的棉被,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
毛人凤冷笑着回答道:“我是来捉奸的!”然后大模大样地在床对面坐了下来,厉声呵斥道:“周震东,你胆子不小啊,咱们国军将士在前线浴血奋战,你却在后方勾引军官妻室,扰乱军心,破坏法纪,该当何罪!?”动手之前,毛人凤早就调查清楚,和周震东幽会的少妇是第一战区一位师长的太太。
周震东额头冷汗直冒,用乞求的目光望着毛人凤,说道:“毛主任,咱们从来没有什么过节,你就看在同乡份上,高抬贵手,放兄弟一马,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自当鼎力相助!”说罢伸手去拉被子上的衣服,却被旁边的特务用枪把狠狠地在手背上敲了一下,只好缩了回去。
毛人凤没想到周震东的胆子这么小,稍微恐吓一下就乖乖就范,顿时放下心来,可是由有些许失望——此前的种种布置都用不上了!他眉头紧皱,似乎在权衡利弊,好久没有出声,把周震东搞得非常紧张,躲在被窝里面的少妇更是瑟瑟发抖,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最后,毛人凤长叹一声,说道:“唉,亲不亲故乡人,谁让咱们都是浙江人呢!我就替你把这件事遮掩过去吧!”说罢一挥手,特务们立即退出房间,周震东忙不迭连声道谢。
毛人凤微笑着摆摆手,示意周震东不必客气,接着起身向门口走去,左脚迈出房门之后,突然停了下来,回身说道:“周老弟,等下一起喝杯老酒,给你压压惊!”没等周震东表示同意,就‘乒’地一声把房门带上。
二十分钟之后,惊魂未定的周震东被毛人凤带到一间酒楼的包厢内,特务随即把楼梯口全部封死,不准任何人接近,偌大的酒楼只剩下这两个客人。
毛人凤亲自给周震东满上一杯酒,假惺惺地说道:“周老弟,今天的事情千万不要往心里去,兄弟也是受上峰差遣,身不由己呀!我这个主任说起来很大,可是在哪些手握重兵的将军眼里屁都不如,要不然,谁愿意干这种棒打鸳鸯的事。”
周震东尽管肚子里一百个不相信,却只能随声附和。
毛人凤长叹一声,说道:“委员长在世谁敢小瞧咱们军统和你们侍从室?谁想到姓孙的一上台就把侍从室解散,军统搞垮,一点情面都不讲,实在是可恶!”说到这里,毛人凤的脸上浮现出腾腾杀气:“要是等他站稳了脚跟,陪都哪里还有咱们这些人的立足之处!”
周震东虽然非常怀念以前的日子,但是从毛人凤的话里嗅出危险之后,立刻三缄其口,老老实实地做个听众。
毛人凤接着说道:“孙百里不但党同伐异、排除异己,而且主动与日本进行停战谈判,迟早要做汉奸!”他故意停顿下来,凝神注视着周震东,压低声音说道:“党内大多数同志对孙百里这种危险的倾向非常不安,因此,经过反复磋商之后,决定采取非常手段来挽救中国的命运!毛某不才,主动把执行的任务接了下来,希望周老弟能够以国家利益出发,大力支持!”
周震东嗫嚅地说道:“我能帮上什么忙呢?”
毛人凤轻声说道:“这个忙只有你能帮得上!”接着奸笑着说道:“最近重庆的交通状况非常恶劣,经常发生严重事故,为了便于保护总统先生乘坐的汽车,请你在他离开官邸之后,把他乘坐第几辆汽车通知我!”
“你想刺杀孙总统!?”周震东脸上露出惊骇的表情,惊叫起来。
“不错!”毛人凤非常坦然地承认之后,双眼死死盯住周震东,追问道:“这个忙你帮还是不帮?”
周震东不敢与他对视,躲躲闪闪地回答道:“干这种事肯定是要掉脑袋的,我不敢!”
“你敢!”毛人凤用力把桌子一拍,碗筷顿时落了一地,威胁道:“你和那位太太的事情要是捅出去的话,最少也要判你几年刑,到时候,只要我稍微关照一下,你就别想活着出来!”
周震东‘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乞求道:“毛主任,你就放过我吧——我这人胆子小,做不来这种事情的,反而会坏了你们的事。”
毛人凤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既然知道了这件事,就只有两个选择:第一,痛痛快快地跟我合作,我保证什么时候都不会把你扯出来;第二,死!”说罢,毛人凤漫不经心地从腰间掏出一把手枪,在周震东面前把玩起来:“我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清楚,要是还不答应的话,就准备吃枪子吧!”
周震东看着不时对准自己的枪口,精神极度紧张,额头冷汗直冒,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终于横下一条心,咬着牙说道:“我愿意与毛主任合作!”
“这才对嘛!”毛人凤急忙把枪收了起来,换上一付笑脸,轻声说道:“你要做的事情非常简单,也没有什么风险,何必这么坚持呢?再说,只要我不说,你不说,即使事后有人调查也怕!”
周震东慢慢坐回自己的椅子,轻声问道:“毛主任,你能不能把具体的步骤告诉我呢?”
毛人凤回答道:“当然可以了!”接着仔细解释起来:“因为没有办法确定孙百里车队的路线,我只能把人分散布置,这样一来,就没有足够的人力和火力来攻击整个车队,所以必须预先知道孙百里坐在哪辆车里。”
周震东问道:“我什么时间,用什么方式通知你?”
毛人凤回答道:“等到孙百里离开总统府之后,你立即在三楼的阳台上摆放花盆:如果孙百里在第一辆车上,就摆放一盆花;如果孙百里在第二辆车,则摆放两盆花,其他情况以此类推。”
周震东追问道:“时间定在哪一天?”
毛人凤斜着眼睛回答道:“具体的时间由我来定,你只要干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别的不用管!”
确定了具体的联络方式之后,毛人凤终于松口让周震东离开,临别之际,他威胁道:“周老弟,你要是三心二意的话,可别怪我不客气!你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你的那位小情人想想,千万不要做傻事!”
为了确认周震东是否可靠,毛人凤特意安排特务躲进正对着总统府的一栋房子里面,从窗帘的缝隙用望远镜监视对面窗口的动静。经过几天的观察,特务发现周震东摆放的花盆数量与孙百里乘坐汽车的顺序全部吻合,急忙向毛人凤报告。
这天清早,毛人凤把自己纠集起来的二十多名亡命徒分成三组,借着浓雾的掩护悄悄进入指定地点埋伏,悄无声息地封锁了从总统府到总统官邸的通道。
下午五点二十分,周震东在阳台上一字排开摆出三盆鲜花,与此同时,四辆汽车鱼贯驶出总统府,向总统官邸前进。
这是一条上坡路,两旁是低矮的民房,毛人凤亲自率领着八名手下埋伏在这里,准备刺杀孙百里。他的计划非常简单——当汽车减速之后,埋伏在坡顶的杀手把几块大石头推下去,挡住去路,然后毛人凤带人从后向前杀去,争取在第一时间把第三辆车炸毁,杀死孙百里。
等了十几分钟之后,远处出现四个黑点,在坎坷的山路上时隐时现、忽高忽低,进入视野之后,车前青天白日的旗帜顿时映入毛人凤等人的眼帘。
“500米,400米,300米……”毛人凤默默地念叨着,期盼车队马上进入伏击圈。
突然,车队停了下来,这时候,最前面的汽车已经在伏击圈的边缘!毛人凤的心头顿时出现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短枪,可是,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头上的屋顶突然消失不见了,紧接着,无数黑洞洞的枪口出现在面前!
毛人凤懊丧地举起短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