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天皇裕仁身着和服,脚踏木屐,缓步走在叶山皇家御用别墅前面的草坪上,远处是连绵起伏的那须火山,红红绿绿的枝叶间几道山泉在蜿蜒流淌,一阵秋风扫过,几片秋叶从高高的枝头飘荡而下,带来阵阵凉意。
首相东条英机、参谋总长杉山元、海相岛田繁太郎、教育总监山田四位长官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地跟在天皇的后面,眼睛不由自主地望着地面,生怕惹怒了裕仁天皇——半个小时前,美军攻克莫尔兹比港之后,立即大举增兵,在三天时间内又把两个陆战师输送到岸上,而日军在整个新几内亚的驻军总数只有一个半师团,连美军的一半都不到,火力强度和空中支援的力度更实有天渊之别!美军粉碎日军的抵抗之后,挥师北进,翻越欧文斯坦利山脉,将日军残部压缩在岛屿的西北端,由于美军的严密封锁,岛上日军的处境非常困难,不但弹药的补给出现问题,连粮食都不能保证充足供应,因此,在坚持了两个星期之后,幸存下来的三千余名日军官兵烧掉军旗,焚毁文件、密码本之后,向美军阵地发动自杀式进攻。美军随即占领整个新几内亚,日本澳大利亚派遣军的侧背赤裸裸地暴露在美国太平洋舰队的面前。
日本统帅部接到新几内亚失守的消息之后,立即由四位巨头一起送到叶山别墅,准备接受天皇陛下的申斥。然而,裕仁天皇没有做出任何表示就走出别墅,把几个臣子的精神搞得非常紧张,只好诚惶诚恐地跟在后面。
这时候,裕仁天皇在林间的一个亭子里面坐了下来,然后用眼神示意东条英机等人在旁边坐下。
裕仁天皇指着凉亭外面层层叠叠的霜叶,语带双关地说道:“诸卿有没有发现,今年的秋天来的特别早——往年这个时候,那须高原上的枫叶才刚刚褪去绿色,现在却已经变成了深红的颜色!”
四巨头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天皇的问题,最后,东条英机试探着说道:“这应该是昭示着我大日本帝国的圣战即将获得辉煌的战果!”
“朕却以为枫叶是被南太平洋上牺牲的帝国将士的鲜血染红的!”裕仁天皇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东条英机,用沉重的语气说道:“忠勇将士们不屈的英魂感动了天照大神,所以才以此来警示朕!”
东条英机的额头冒出大颗的汗水,连忙说道:“臣等无能,使皇军遭此惨败,请陛下责罚!”
杉山元等人立即异口同声地说道:“恳请陛下责罚!”说罢冲着裕仁天皇深深鞠躬。
裕仁天皇扭头望着仿佛正在燃烧的山林,轻声说道:“这并不是你们的过错,而是朕低估了美国的实力和意志。”然后他转过头,看着忠心耿耿的臣子,提高了声音说道:“现在追究责任没有任何意义,当务之急是如何想出应对的办法!朕不希望澳洲派遣军也步新几内亚守军的后尘,你们明白吗!”
裕仁天皇虽然把责任主动承担下来,但是身为战略决策中枢的东条英机知道自己难辞其咎,气急败坏地建议道:“臣以为应该更大规模的扩军,不断把新编师团投入太平洋战场,以尸山血海阻挡美军前进的步伐,海军则乘机养精蓄锐,等新型航母成军之后,再选择有利时机与太平洋舰队决战。”接着他色厉内荏地叫嚣道:“美军虽然有强大的武备,但是缺乏决死作战的意志和牺牲精神,当损失超过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之后,必然会主动和帝国谈判,到时候就可以非常体面的结束太平洋战争,专心解决中国问题。”
裕仁天皇见东条英机的建议了无新意,对他非常失望,于是把希望寄托在其他三个人身上。
裕仁天皇向杉山元说道:“杉山卿,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杉山元先看了看东条英机的脸色,然后试探着说道:“陛下,臣以为在目前的形势下,再进行大规模的扩军是不现实的!第一,国内的青壮年男子大部分被征召到军队里了,其余的基本上都在工矿企业里面工作,剩下的基本都是老弱病残,让他们到战场上去,和送死没有分别;第二,尽管国内企业的百分之七十都在生产军工用品,但是仍然无法满足部队的作战需要,许多新编师团到现在都没有武器,以至于迟迟无法投入前线,在这种情况下,片面增加军队的人数不会有效果的;第三,美军的优势是海军、空军,其陆军在海岛争夺战中并没有太大的优势,所以取胜的关键不在陆军,而在海军。”
东条英机看裕仁天皇没有立即表示赞同,急忙厉声说道:“阁下,帝国海军已经遭到美军重创,短期内难以恢复元气,你怎么还要把责任推到海军身上呢!”
裕仁天皇皱了皱眉头,挥手让东条英机闭嘴,然后向杉山元说道:“继续往下说!”
杉山元没有理会东条英机杀气腾腾的眼神,慢条斯理地说道:“臣知道帝国海军需要时间重整旗鼓,也赞同东条首相让陆军来争取时间的作法,只是在陆军的使用上有一些分歧而已!目前帝国陆军总兵力已经超过三百万,其中的绝大部分陷在中国战场,而从过去一年的交战情况来看,中国军队非但没有被削弱,反而有越战越强的趋势,再加上美国的大力支援,帝国陆军在短期内已经没有战胜他们的机会!因此,臣以为应当把华南、华中和华东地区的驻军全部撤退,然后把部分军队部署到黄河以北,以黄河天险阻挡中国军队的反攻,其余的部队全部加强到南太平洋战场,抵御美军的攻击。这些部队都是经过中国战场考验的精锐之师,战斗力不是新编师团能够比拟的,绝对能够顶住美军的进攻,为海军争取足够的时间。”
杉山元的话音刚落,东条英机就气势汹汹的斥责道:“阁下,请注意你的言行!近来,帝国上层出现失败情绪,已经严重影响了军民士气,你身为统帅部成员非但没有大力阻止,反而建议从中国撤军,简直岂有此理!”然后他用凶狠的目光扫视自己的三个同僚,警告道:“我们要尽力辅佐天皇陛下,坚定必胜信念,对最后胜利的信念,决不容许有丝毫动摇,决不许任何人在言行上流露出失败情绪!对那些对必胜信念发生动摇者,军法从事。!”
看了东条英机的表演,裕仁天皇对他更加失望,当即毫不客气地说道:“东条卿,注意你的态度!这里不是你发号施令的地方,他们也不是你的下属!”
东条英机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躬身道歉:“臣情急之下做出如此无礼的举动,请陛下赎罪!”
裕仁天皇没有搭理他,示意杉山元继续刚才的话题。
杉山元继续说道:“华北地区背靠帝国苦心经营多年的东北基地,又重兵密集,同时与本土的军队相互支援,对我军防守非常有利。另外,从江南撤退之后,还可以丢掉汪精卫政府这个巨大的包袱,减轻财政负担,绝对利大于弊!”
裕仁天皇微微点了点头,把探询的目光投向海相和教育总监,问道:“你们认为这个计划可行吗?”
岛田繁太郎躬身答道:“臣以为这个计划的非常好!如果我军在撤退之前,把华南、华中、华东等地的战略物资和财物全部带走,并用炸药把所有重要城市、交通线悉数破坏一空的话,重庆政府至少要花上两三年的时间才能够把这个烂摊子收拾好。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集中全力对付美军。”
山田教育总监说道:“现在德军已经重新取得了苏德战场的优势地位,再度包围了莫斯科,苏联的灭亡应该为期不远了。如果帝国能够从撤退的部队抽调十几个师团的兵力,攻击苏联远东地区,加速苏联灭亡的话,欧洲战争结束,强大的德国陆军就可以挟胜利之余威,从西向东,席卷中国西部,然后从陕西突入四川,彻底覆灭中国,最后我们两军携手与盟军在亚太地区决战,取得世界的主导权。”
众人被山田的计划吓了一跳,裕仁天皇马上反应过来,笑着说道:“计划不错,但是现实性不太好——德国至今没有向中国宣战,态度非常暧昧,咱们的这个盟友不是十分靠得住!”
杉山元补充道:“德国的目标是称霸欧洲大陆,对亚洲并没有太大的兴趣,苏德战争结束之后,其下一个攻击目标肯定是英国,而不是远东!另外,咱们没有在德国最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反而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出动,很容易引起德国的猜忌——希特勒可是个多疑的家伙!”
裕仁天皇点了点头,然后直截了当地问山田:“这么说,你是支持岛田卿的计划喽?”
等山田点头之后,裕仁天皇提高声音,说道:“你们回去之后,立即责成中国派遣军司令部制定相应的计划,着手准备撤退黄河以南的驻军,并尽量多收集些物资,为与美军的决战做准备。”
说罢,裕仁天皇盯着东条英机说道:“东条卿,你兼任的职务太多了,做事就不专心了,还是让出一些吧!”
说完之后,裕仁天皇长身而起,继续向树林中走去,在他的身后,东条英机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样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