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崧已经不能下床了。不精神还有一些。最少不是不能正常交流。
何夕与姚广孝坐在刘崧床前。双方寒暄了几句,就进入正题。
刘崧咳嗽两声,说道:“几年前我得了一场大病从吏部尚书位子上退下来,本以为要死了,却不想上天又给了我几年寿命,而今看来,老天要收我了。我不知道能苟延残喘几时,国子监祭酒这个位置,你们有没有人选啊?”
何夕说道;“刘老大人,何出此言,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刘崧说道:“不用在我面前说这样的客套话。说吧,人选是谁?”
何夕看了一眼姚广孝,姚广孝说道:“是宋讷之子,宋麟。”
“宋麟?”刘崧思忖片刻,说道:“果然是好人选。宋麟这一两年在滑县可没有少推广你的学问。并按你的套路做了很多考证,提出重建枋头。”
何夕说道:“枋头之战?”
刘崧说道:“对,就是桓温败北之处,就在滑县附近,他考证了当地水系来龙去脉,提出修一条运河,以黄河通卫河,连通南北。行文用句,都是按你当初的模板来的。”
何夕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高兴吧,宋麟而今也算是改换立场了。算是自己人了,不知道是当初给的面子,还是姚广孝这些日子做的功课。但是何夕对这个运河方案,很不愿意。
无他,海运与漕运是有冲突的。
何夕不是不知道整理内河航运其实也很重要的。海运与河运有冲突的地方,但是双方也都有不可替代的地方。但是时机很重要。何夕而今正想扩大海运,而宋麟弄出一个运河方案,双方冲突了。
更麻烦的是,何夕未必能说服宋麟放弃。
无他,站在宋麟的交代也是不能放弃的。因为运河连通南北,运河所过之处,就成为交通要道。后世明代修漕运,就搞出一道沿运河经济带。非常繁华,甚至能与江南相比。
宋麟不可不为本乡本土的百姓着想的。
这也是这个时代的惯例,哪个地方出了大官,就要为当地争取利益。这一道运河的利益太大了,宋麟不可能不争取。
一时间,何夕有一些幸福的烦恼。
自己手下人太少了,那是缺人的烦恼。但是人太多了,因为政见了。利益了。等等原因,会自然分化出派系出来,今后利益相冲的地方还有更多。何夕要调解矛盾,平衡各方。
这里面的烦恼,还有更多。
刘崧说道:“既然如此,我上遗折的时候,会推荐宋麟的。”
何夕说道:“多谢老大人。”
如果他们想办法将宋麟推上去,还要费些功夫,但是如果刘崧临终举荐。那就容易太多了。
刘崧说道:“我也有一事相求。”
何夕说道;“老大人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办到。”
刘崧从袖口之中抽出一份名单,递给了何夕说道:“人老了,念旧,这都是家乡的可造之才。只是而今天下都是浙西与淮西的天下,这些孩子沉沦下僚不能出头。还请驸马今后提携一二。”
何夕接过一看,杨寓,解家兄弟,等等几十个人。都是江西后起之秀。
何夕对于刘崧这个要求,有些出乎意料,但也有些理解。
刘崧对于自己身后之事,其实并不是太在乎的。前文也说过,刘崧是一个清官,即便而今身边的摆设,也不过一些木器而已,连瓷器都少有。但是他爱惜人才,最喜欢提携后辈。
或许这也是为刘家后人积累下最重要的宝物,那就是人脉。
但是不管怎么说,何夕对这份名单里面的人物,有些还是听过的。比如解缙,更是如雷贯耳。明初满朝半江西的局面,固然有这样那样的原因,但是江西多人才。这也是事实。
何夕心中有些迷糊。暗道:“历史上满朝半江西,不会出自我的提携吧。”毕竟刘崧给你他推荐了太多江西人了。
何夕说道:“请老大人放心,我一定量才使用。”
刘崧说道:“这我就放心了。只要给这些孩子一个机会,他们一定会脱颖而出。还有一件事情,我觉得也只能你能解决了。”
何夕说道:“老大人请讲。”
刘崧说道:“陛下令钦天监与国子监联合创造出一套在空中绘制地方面积的办法。其实这一件事情是钦天监那边的。但是钦天监那边实在没有办法,也就找到了国子监。”
“而何驸马之算学,天下无双。也只能你能办到了。”
何夕一愣,不知道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这一件事情,在何夕看来,有些麻烦,但并不是不行。这一段时间,他恰好在京师,就做些事情吧。
何夕说道:“好。”
……
何夕与姚广孝出了国子监,何夕说道:“你去给宋麟报给信,让他有些准备。”
姚广孝说道;“是。”
何夕随即吩咐道:“杨寓在什么地方?”
姚广孝说道;“应该在工理学院,大人不是吩咐他去研究织机了。”
何夕说道:“让他回来吧,我看看他的研究怎么样了,顺便也要给老大人一个面子。提携一下他。”
姚广孝点点头,也觉得是题中应有之义,将来何夕准备不准备提携这些人。是将来的人。在刘崧没死之前,一些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就在何夕在忙于京师事务的时候。爪哇那边方关在艰难求生。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方关站在奉天门前。看着满朝文武朝拜,正高兴的时候,忽然长江倒悬,犹如一条飞龙,凝聚了无数水花。咆哮地说道:“方家小儿,吾乃天帝,天命朱氏掌管天下,尔等何敢放肆。”
随即大水冲击之下,让方关瞬间清醒过来。
疼痛感一下子涌上心头。
方关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却感受到雨水从天而降。
“原来是下雨了。”方关暗道。他身上有无数个伤口,雨一淋,顿时有些刺痛。想起数日之前的情况,方关依旧怒不可遏,暗道:“爪哇小国,安敢如此。我必让他们好看,知道什么叫做天朝上国之威。”
方关打通了陈祖义的关节,借陈祖义与大明的名号,在南洋还是没有什么人敢动手,即便敢动手,方关也有数艘大船,近千将士。武器精良。在海上打不过,逃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于是一路东行,按照海图来到了爪哇。本来方关是派人采购,他自己是不准备下船的。毕竟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在海上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但是爪哇方面连续要求,特别是说,他们想朝贡天朝,请方关指点一二。并送上了很多珍贵礼物。
方关心动了。
他倒不是为了钱。
毕竟方国珍虽然不在,但是留下的家底,单单论钱的话,方家花三辈子都没有问题。但是问题是没有权力守不住金钱。他心动的地方是,或许能拍皇帝的马屁。
毕竟哪一个皇帝能拒绝万国来朝。
爪哇是南洋强国,如果他能导爪哇来朝贡,再加上一些小国,弄得规模大一些。送到南京,朱元璋岂能不给面子。即便朱元璋不在乎,满朝文武也是在乎的。
人一有所求,就会有破绽。
方关带着这个想法,去赴会了。结果他根本没有见到爪哇方面的人。是一个陷阱。当即被拿下来,随即爪哇人借助他的信物,攻上船只。将整个船队给拿下了。
他就沦为这个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