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不惜将整个纺织厂翻了底朝天的态度之下,一切问题都大白于天光之下,毫无隐藏。
让何夕简直高血压都上来。
首先犯事的人是工理书院一期生,是听过何夕讲课的工匠,在纺织机械设计上是有不小的才华的。正因为他在这方面的才华。参与了纺织机械试用。何夕当时手头人手。于是这个工匠上马组织了纺织厂生产建设。
可以说,整个纺织厂都是他一手打造出来了,其中固然有何夕的耳提面授。但是都是何夕执行下来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可是有功之臣,而且不是一般的有功之臣。
是何夕亲信,弟子,学生,嫡系。基本盘。
想想也是,不是这样的人,何夕怎么可能将他放在这个位置上。纺织厂或许不是辽东工业体系之中最重要,但是却是最赚钱的。
而他做了什么?
首先克扣工资。正如何夕所想的,所有高丽女工,几乎没有工资。仅仅能吃饱而已。
其次限制自由。
何夕对女工的要求是有劳动纪律,并没有人身要求。也就说,下班之外的时间,是可以离开厂区的。也有辞职的自由的。
但是何夕的这些规定在纺织厂之中荡然无存。
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从开始加班时间长,到后来完全不许出厂。一步步来,结果这些女工就变成了困在纺织厂的奴隶。
最后就是无底线的压榨。
刚刚开始的时候,是这个厂长自己乱搞男女关系。搞几个漂亮的女工成为自己禁脔,这也罢了,这年头对男人的限制很少,一个成功的男人,有一些女人也家常便饭。
甚至理所应当。
何夕在这方面也不是仅仅有安庆公主一个女人的。身边的侍女,也有几个侍寝的。只是何夕觉得对不住安庆公主,对这些女人都做了措施,也没有纳妾的意思。
毕竟何夕从小的教育,让何夕对安庆公主很尊重。做到这一点已经是极限了。更不要说,何夕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女色不过调剂而已。
但是对何夕在这方面的评价,大部分都觉得是因为何夕娶的是公主。所以才这样委屈自己。
所以,如果这个厂长仅仅搞几个女人,何夕知道之后,最多训斥几句。仅此而已,何夕所做的事情,必须符合这个时代道德水准。
一开始是搞几个女人,后来是与其他官员交流的时候,让女工陪客,接下来更是放开,强迫女工卖淫。
到了这个地步,可以说,这个厂长,已经是整个纺织厂的主人了。
生杀予夺,予取予求。
整个过程之中,自然有人反抗。前后死了不少女工。但是都被压下来了。
何夕看了供词之后,根本没有看杨士奇一眼,而是丢给刘璟,说道:“彻查。关联到谁,就查到谁,有一个算一个,有十个算十个,有一千个算一千个。按照新定大明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刘璟看了一眼杨士奇。说道:“请大人放心,下官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何夕之所以不将这一件事情交给杨士奇,而是交给刘璟。本身就是对杨士奇的不信任。毕竟这是杨士奇自己下面出的事情。而刘璟早就对整个工业体系不满了。
辽东是大明最特别的地方,是因为辽东的经济重心不在农业上,而在工业上。辽东人口将近一半与工业体系有关联,剩下的又与军队有关联,他这个布政使,能直接管辖的人口,简直是少得可怜。
看似整个辽东最高的文官,但是实际上掌握的权力还不如杨士奇。
但是杨士奇是何夕的嫡系,何夕在辽东的影响力根深蒂固。刘璟不能也不愿意撕破脸,于是只能忍了。而今何夕亲自将刀子递给了自己。刘璟不大开杀戒,就太对不起这个大好机会了。
“大人,还请大人法外开恩。”忽然有一个人跪在地面上。
何夕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葛天工。
何夕冷冷的说道:“这一件事情,你也卷进去了吗?”
葛天工连忙摇头,说道:“没有,弟子决计不敢。只是这一件事情牵扯多了。对辽东工业不利?”
何夕淡淡的问道:“你说不利,也就是说,你大概知道,有多少人牵扯在里面?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这一件事情了。”说到这里,何夕声音一下子拔高,厉声喝道:“是不是?”
葛天工浑身一哆嗦,说道:“弟子仅仅知道,他有些事情,但是万万不知道,他们做得如此丧心病狂。”
何夕顿时失望之极。
他知道了,这些人大体是什么人?
底层工匠出身,走技术路线上来的人。祖上八辈都没有当过官,也没有管过事情。一旦拥有了权力,就膨胀起来,不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
对于政治这东西也很陌生。不懂政治,更没有政治敏感度。
说实话,如果仅仅是贪污,贪点钱,何夕决计不会办这样严。因为葛天工是整个辽东技术大拿,他既然说了会影响,即便有一些夸张,但是一定是有影响的。
工业技术人才,不容易培养。
何夕用这些技术人才充当管理人才,也是没有办法的权宜之策。只是他也没有想到,之前被压榨的人,而今有了权力,却是压榨别人最狠的。
何夕对工匠的人身权力放开,得到最大的好处的就是这一批南京的工匠。如果之前这些人不要说当官了。就是想存几个银子娶媳妇都是不太可能的。
只能工匠自己内部嫁娶。
而今是不少人都有了官身。甚至有些与士大夫结亲了。
结果是什么样子?
他们是怎样对待工人的?
何夕真想不到,这些人心肝何在?
或许这才是人性。
被欺压的人,最想做的并不是公平,而是成为能欺压别人的人。将别人对自己做的事情,对别人变本加厉地做一遍。
越是如此,何夕就越不准备容情。他就不相信这些人之中一个干净的人都没有?即便没有又怎么样?工理学院已经有不少学生了。更不要何夕在沈阳也建立不少学院。
不敢说,有足够的后备人选,最少不是之前那样一个人才都没有的情况。
何夕说道:“来人。”
立即有侍卫上前。
何夕说道:“去了他的官帽。”
立即有人将葛天工的官帽拿了下来。
而葛天工就好像丢了魂一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官帽。
说葛天工是一个官迷也好,毕竟葛天工作为工匠,吃过没有地位的苦。自然知道这个官职代表了什么?他不是士大夫,没有了官职,回家之后就是乡绅。在家乡也是有权力的。
他就是一个工匠,他的一切地位都是官职带给他的。没有了这个,一下子被打回原型了。
这让他如何不失魂落魄了。
何夕没有处置葛天工的意思,毕竟葛天工还是很有天赋的,在主持工程,主持科技攻关上,是有经验与成就的。这样的人才,已经不是寻常技术人才了。
只要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何夕自然会容忍的。但是这么大的事情,总是要有人负责的。而且何夕也觉得要给葛天工涨涨记性。否则将来再出现在这样的事情怎么办?
更不要说,葛天工出来求情的时机也不对。
他私下里来说,何夕还能给几分面子,这个时候,如果何夕说了软话,这一次清理的效果立即要打折扣。
何夕说道:“葛天工,你就回家闭门思过吧。这一件事情没有查清楚之间,不许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