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对杨震所言,有些茫然。
片刻之后,心中苦笑,暗道:“或许,杨震所言才是现实。”
权贵与资本家,虽然是五十步笑百步,但是那一个吃相更好?大抵是资本家。资本家将人当成资本,当成机器,但是有价值的时候,还是很客气的。在为了能赚更多钱的时候,不介意下面分一杯羹。但是权贵是什么?
权贵面前,没有人。只有狗。没有人,只有玩意。
其实说起来,大明这些权贵已经相当不错了。毕竟,有朱元璋看着。谁也不敢乱来。不然请看南北朝的权贵做的事情,根本将人当物件。但是,好也好的有限。
至于为什么何夕没有遇见这些,他看上去,大部分权贵都是不错的。最少很有能力,有手腕。
这两者,并不冲突。
第一,何夕的位置,他作为驸马,是朱元璋最宠信的驸马,几乎等同于皇子的待遇。一到大明,都是权贵圈子最顶层的人。根本没有人敢得罪何夕。何夕自己不知道,很多人在见何夕之前,都已经将何夕流传在外面的种种传闻,烂熟于心。决计不敢犯忌讳的。
第二,而今大明权贵,还是一代二代,其实还是可以的。不说从战火杀出来的老将,就算是被父辈耳提面授的第二代,其实也是很有能力的。即便大明战神李景隆。不管是带几十万大军,还是后面及时条船,比起后大明后代那些勋贵们,胜过不知道多少。最少知道该怎么打仗,怎么在朝廷上生存下来。
而且,真正的阴暗手段,都不会是这些权贵亲自出手的。儒家说,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也。这一段话,值得细品。
事实证明,人总是要吃肉的。但是不能自己下手。后世有白手套。而今的权贵固然没有。但是有些事情,也不是他们自己去做的。豪门那么多豪奴,是用来做什么的。
当然了,有人是君子远庖厨。有人是何不食肉糜。
何夕也觉得,他在大明的层次太高了。有些看不清楚大明真实面目了。
为什么几乎所以资产阶级革命,都以人权为抓手?不久是,资本家固然不将人当人。但是权贵们更加不将人当人。即便是五十步笑百步,百步也比五十步好。
儒家以三代之治为天下至美,与后世很多人将古代中国当田园牧歌,其实同样一种病。
何夕说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张友直怎么样?”
杨震说道:“不错,为人处世很上道。”
何夕说道:“那就试试?”
杨震说道:“大人,不需要这些。大人插手越多,越没有人敢动他。等他走到绝路上,自然会来找大人。”
何夕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姑且待之?”
杨震说道:“大人英明。”
何夕却不觉得自己有多英明,只觉得自己有些窝囊。单纯的发展生产力,推进技术发展,是很简单的。但是会遇见瓶颈,何夕而今就觉得到了瓶颈期。何夕之前觉得,实用性蒸汽机迟迟造不出来,是投入不够,人员能力不行等等。而今看来,还有生产关系上的原因。
而政治上的调整,实在太麻烦了。
前后顺序是很重要的。
何夕叹息一声,说道:“这一件事情放下吧。等等吧。”
这一件事情,也就说到这里了。
何夕送走了杨震,很快杨士奇到了。
何夕与杨士奇也不客气,说道:“辽东那边有多少人过来?”
杨士奇说道:“我统计过,在不影响辽东生产的情况下,总共有三万余人,其中有两万多都是高丽人。”
何夕说道:“高丽人?”
杨士奇说道:“我觉得辽东的高丽人太多了一些。如果将汉人骨干都抽走。那么——”
何夕一抬手,说道:“我懂,高丽不存在。今后也没有高丽人。只有海东人。只要能说汉话,写汉字的,都是汉人。我不希望再听见高丽人这个名词。”
杨士奇暗暗松了一口气,说道:“下官明白。”
何夕说道:“营造司主官,朝廷还没有派。不过,你先去营造司挂个名吧。不过你也放心,你好歹在辽东当过按察使,该有的东西,都会给你的。现在先做事,与蒯大工对接,统计需要多少工厂。这里的事情都交给你了。”
“到时候我是会去看的。”
杨士奇说道:“请大人放心。”
何夕心中却不放心。他心中想得却是黄子澄。
杨士奇是不错。胆略,手腕。能力。都算可以的。但是到底与何夕配合的时间短,对何夕的性子不大了解,正因为了解,才会出辽东的事情。如果黄子澄在,根本不会出这样的事情。
但是黄子澄有自己的出路。而今在南京干的如火如荼,将辽东那一套复制到了南京。依靠南京的种种资源。也算是有声有色了。
何夕也不能拦着别人的前程。
何夕说道:“对了。辽东怎么样了?”
杨士奇说道:“请大人放心,我来之前已经处理过了。按大人的意思,将所有票据统一消除,只剩下银票一种。而且辽东银行已经不存在了。整个班子现在带过来了。同样带过来的有三百万两白银。不过银票都并没有带过来,全部留给刘大人了。”
如果可以,何夕是想在辽东完成票据改革的。但是他的事情太忙了。这一件事情,只能让杨士奇去办了。好在对这个未来的大明丞相,何夕还是相信能力的。
只要杨士奇没有什么心理上的负担,就不会做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何夕苦笑说道:“三百万两又如何?一两也不能动。你觉得刘璟主持辽东,会不会出问题?”
杨士奇说道:“大人,刘大人沉稳有佳,决计不会乱来的。而且辽东的一切都系于京师,只要不乱来,就不会出什么问题。”
何夕说道:“也是。”
这三百万两,不是别的。是准备金。放出那么多银票,大抵有近两千万两之多,只有三百万两的准备金,其实已经很少了。不过,这有近一千多万两的银票都飘在海上,参与进入整个海贸之中。以这个时代交通速度,是根本不可能及时回到北京的。
故而,何夕也不担心兑换危机。
但问题是,何夕给自己的定下的规矩,这准备金自然不能动用了。之前那种疯狂操作。何夕自己都知道,有多大的风险。
至于,刘璟这个人。
固然比不上乃父,也算是一个人才,作为人才,最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不是相反。这一点上,刘璟最明白。他对辽东的一切,很好奇,但并不是太了解的。
很多人对不明白的东西,总是乱来。但是真正聪明,决计不会是这样的。
刘璟是很想明白何夕很多做法背后的思想,也在研究何夕很多做法。但是在没有研究明白之前,决计会萧规曹随。不会乱来的。
何夕说道:“正好,大家一起来商议一下最重要的事情。也就是预算问题,其他的位置,我都能让给别人。但是只有银行司,这个位置,我在上走朝廷的时候,就已经说了。只有我自己执掌。这一件事情是重中之重。你来之前,我已经商议了好几轮了。看看你有什么新想法没有。”
在何夕看来,北京城固然重要。但是北京城不过是一个死物。而未来的金融体系才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