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傅友德大败而归的时候,才是好时机。”
李祺陷入沉思之中。
单纯从私利来出发,李祺这样做是最合适的。
有时候,一件事情正确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件事情,能不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即便正确的事情,如果给自己带来损失。那就是不正确。
小孩子才讲对错。大人只讲利弊。
只是李祺内心之中也有一个担心,他说道:“诸位叔叔,北京那位如果真得势了,可不是我们之福。前线全靠傅友德撑着。如果傅友德败了。对我们也很难说是一件好事。”
“少爷,你见的事情还是太少了。”这个老者说道:“北京不过弹丸之地,朝廷有天下之人力物力。如果朱雄英一登基,就尽起兵马,直扑南京。或许还可以一线生机。而他却眷恋根本之地,其他对抗天兵。那就大错特错了。”
“胜负之数,早就已经定下了。傅友德即便败上几场。也不有什么大问题的。朝廷败得起,而北京恐怕胜不起。”
不得不说,李善长给李祺留下的班底,是有能力的。
如果刨除何夕带来的技术进步这个变数,这个判断完全正确。
历史上,靖难打到第三年,燕王就打不下去了。与南军,在大同,辽东,真定,沧州,山东大战。很多地方都是旋夺旋弃。而南军是击败一支,又有一支。
燕王才下定决心,孤注一掷。投鞭南下。一路上也吃过败仗,败到众将士都犹豫了。燕王依旧一往直前。这才真正得已渡江拿下南京。而燕王的控制区域在渡江之前,也不过是从北京到南京一条直线而已。
细细算起来,根本没有多少。
这就是没有工业革命之前的国力对比。
面对拥有绝对优势的朝廷,藩王叛乱最佳策略,就是直入京师。拿下皇帝。
只是,世界多了一个何夕。
国力对比,就立即变得不一样了。
虽然人力依然是衡量国力的重要因素,但并不是最重要的了。
这些人都生活在上一个版本之中。纵然有些人将未来已经解读给他们听了。但是碍于他们自己的知识结构,他们终究无法理解,他们真正要面对的是什么东西。
或许只有真正经历,才能知道。
此刻的李祺没有想那么多,他被说服了。他沉吟片刻说道:“那这一件事情该怎么办?我出面反对吗?”
“不。我们不能出面反对,这不利于将来收拢人心。不过我们不反对。不代表别人不反对。”这个老者微微捻须,说道:“将这些内容让方相知道就行了。我就不相信了。方孝孺等人能容忍得了。将来大明军队的中坚力量都是何夕的徒子徒孙。那可太笑了。”
李祺听到这里,不由微微一笑。说道:“不错。我也想看看,这群老夫子们,会做出什么样的判断。”
整套军事体系的核心思想与儒学可没有半点关系。更多是对数学的大规模应用,这明显是何夕思路。这些儒臣们对何夕可是深恶痛绝,决计不想让何夕有翻身的机会。
特别是让何夕的思想与军队融合。
如果这样真做成了。那么何夕的一些思想就在大明生根了。
这是他们不想看到的。
至于明军胜利与否,他们也不是太在乎的。或者以他们的逻辑,王师本就应该是仁者无敌。所过之处,望风而降。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就不是王师的错。而是天下的错。
天下人居然敢对抗君父,对抗王师。那真是罪大恶极。
或者说是将领的错。但决计不是他们的错。
这是道统之争。决计不能让步的。
……
李祺会很遗憾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场好戏。
李祺将傅友德奏疏内容,通过他的渠道给了方孝孺。
方孝孺陷入迷茫之中。只能着急自己人来商议。
方孝孺的迷茫很简单,那就是他是相信傅友德的能力与判断的。傅友德提出这样,几乎不可能实现的计划,越发让方孝孺明白前线的危机。
只是方孝孺能做什么?
这一年来,在南京城中说一句何夕的好。都已经成为了罪过。这样的情况下,且不说,他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让下面如何执行。单单是,他麾下大部人的意见。他都能猜得出来。
他们是绝对不会让何夕徒子徒孙们藏在隐秘的地方,苟延残喘。
更不会让何夕的徒子徒孙们与军队联系在一起的。
这种趋势方孝孺自己也无法改变的。
方孝孺让下面人传阅之后,淡然说道:“议议吧。”
“议什么议,有什么好议的。”卓敬说道:“我大明天兵,横扫天下,难道之前能打,而今就不能打了吗?况且,你看看,他们要选的人,什么参谋,不过古之参军换了一个名字而已。且不用圣门中人,却偏偏搞什么小术之流。这些人都是何贼所传的。我不说别的。我就问一句,我问一句,就是真有这么多人能用。你们放心吗?你们就不怕前线大军倒戈吗?”
“此事,万万不能。”
“我看啊,这一件事情,就是傅友德有私心。”
卓敬这一番话,让很多人暗暗点头。
不否认一些文官之中,有能够领兵打仗的人。但是大部分文官对于军事都很茫然的。他们根本不能从,傅友德的改革方案之中,看出什么奥妙之处。但是对于政治嗅觉,却是十分灵敏的。
傅友德在这一件事情,明显的触及了他们这些人的逆鳞了。
卓敬这一刻,说的并不是他自己的想法,而是相当一批人的想法。
“你说。颍国公有什么私心?”齐德问道。
齐德此刻是兵部尚书,虽然而今勋贵势大。真正的战略大权并不在兵部尚书手中,但是齐德作为兵部尚书,自然能接触到战场的第一手资料。他也是最能理解傅友德的改革方案的。
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是有一点他还是清楚的。
他能明白傅友德在军事上有多么厉害。他在军事上算是入了门了。因为只有入了门,才能明白傅友德很多决策的奥秘之处。但是对大部分文官,他们作为门外汉,不懂不说,还不屑于懂。
给出的自然是啼笑皆非的理由。
卓敬说道:“自然拥兵自重。想将前线打军占为己有。从而要挟朝廷,所谓的军事改革,不过是要挟朝廷的一种手段,本质上是对军队的清洗。以达到唯我独尊的目的。”
卓敬此言一出,所有人都议论纷纷。觉得太过了一点。
这傅友德不至于到这种程度。而且即便是要做,也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时候。
要等平定北京之后,到时候他才有足够的战略回旋余地。
齐德说道:“卓大人慎言。颍国公是朝廷柱石之臣,更是当今陛下的岳父,不是随便能够诋毁的。你无凭无据说着些话,就不怕陛下降罪。”
“我为国除奸,何罪之有?”卓敬说道。
“谁是奸臣?”齐德说道:“你凭什么说别人是奸臣?无凭无据的冤枉人吗?”
两人越闹越僵持。几乎要打起来。
“好了。”方孝孺说道:“今日是来议事的。不是来对骂的。少说废话,齐德,你说说的你的想法。”
“谢过首辅大人。”齐德行礼说道:“以下官之见。这一件事情,不仅仅不要反对。反而要大力支持,在陛下面前力主此事。”
“哦?”方孝孺心头一动,说道:“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