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判断在洪武二十五六年将北京城主体工程即便修建完成,已经是很大胆的预测了。
这里面需要何夕很多努力。
在北京城主体工程修建完成之后,请朱元璋北上巡幸这一件事情,并不困难。甚至可以说是简单。甚至何夕决定可以玩出更多的花样,比如这一次让朱元璋带着文武百官来一次大巡幸。
从而将北京地价抬高。
别的不说,对于很多勋贵们来说,他们在南京的房子就是靠着皇宫,并且在整个南京城最好的地段。很多都是赐宅,如果到了北京,他们的宅院却距离皇宫很远了。那就代表着什么?
而何夕可是知道,如果说前几年勋贵们地位虽然高,但是口袋里其实并没有多少钱。而今却不一样了。他们都是有钱人。
是可以收割一笔的。
“不过,这一件事情,需要提前告诉陛下。”何夕心中暗道:“这一件事情要与陛下好好商量一二。”
何夕并不觉得,这一件事情朱元璋会拒绝。
不过这都是后话,不是何夕找杨震来的主要目的。
何夕说道:“那一件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杨震说道:“大人,这一件事情,学生实在拿捏不好分寸。说实话,而今的北京城附近,什么产业都没有,意味着我家做什么产业都行。但是因为大人您的特殊身份,做什么产业也不行。”
何夕微微苦笑,说道:“不错,这也是我为难的地方。我自己不做,让别人做,别人如何相信。而我自己管这摊子,如果自己再参与太深,又如何能服众?”
“分寸啊,分寸。这两个字说得太重要了。”
辽东之行,给了何夕很大震撼。
虽然何夕不得不承认,但也要承认现实。
那就是社会发展,自有规律,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要相合适应。
社会主义国家,或者说国家资本主义,是资本主义的高级阶段。在现阶段,何夕即便带来了这种模式,也无法维持。因为运行一个大托拉斯,需要种种条件不成熟。
只有到商业竞争到了一定程度,科技进步到一定程度,这种模式才能产生与适用,而国家资本主义,或者说社会主义,是在此的基础上建立的。以封建王朝的根基,嫁接国家资本主义的体系,会产生什么样的怪物,何夕也想不出来。
但是很有可能并不是积极的,进步的东西,而是相反的。
或者社会发展阶段,是可以跳跃的。但是那是后发者的优势。而今大明王朝,并不是后发者,何夕看见了未来的道路。但他所知道的知识,所带来的知识,不过是后世的冰山一角,甚至连冰山一角都不算,不过是大海之中的一瓢水而已。
后世所有知识,仅仅有一个指引作用。
路还要自己走。
而且,后世的知识也不可能公开。在何夕进行本土化处理之后,很难说是后世的本来面目了。也不可能被所有人信服。
后发国家跨越式发展的代价,是巨大的。何夕也很难让大明负担这个代价。所以,何夕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要回到了原来的路上,培养资本家,或者产业家。
先将小农经济,转变成商品经济。主导国家的演化过程。
推动科技发展,推动生产力发展,主动生产关系的变化。
生产关系发生变化之后,才最后归结于朝政之上。
市场竞争,让看不见的手奖励科技进步,科技进步导致生产力发展,生产力发展影响生产关系变化,最后才在政治体制上有所变革。
这是何夕这些年一步步走来心得体会。
是不是弯路,何夕自己都不知道。毕竟刚刚开始的时候,何夕觉得搞定科技发展,然后政治体制改革,好像一切都好。但是做得越多,就越发现从来不是如此。
只能说,遇见问题,解决问题就行了。
而今何夕要解决的就是培养一批产业资本家。
何夕之前以为自己有选择。但是最近才发现,他其实没有选择的。
原因无他,大明是权力社会。有权者永远拥有财富,而不是相反。何夕想将未来最赚钱的生意,给没有权力的人,这本身就是荒谬。就好像让老鼠给猫系铃铛,用来示警。
猫一动就声响。好让老鼠逃跑。但是问题是能将铃铛系在猫脖子上的老鼠,何必要躲避小猫。
所以,何夕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这个时代权力者之中的勋贵。
毕竟,整体上勋贵并没有太多的地主阶级属性。
并不是说,他们不是地主。几乎所有的勋贵都是地主,因为有朝廷的赐田。而是他们的权力与富贵,不依赖于土地。而士大夫却不一样,看起来士大夫耕读传家,并不依赖土地。但其实,没有土地为兜底,这些家族很难在官场上有所作为。
从而得到自己想要的。
两者看似一样,都是依附权力,但是本质截然不同。
一个本身就是权力,一个因为掌握土地这种生产资料衍生出权力。
这个道理,何夕在开海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只是他当时,仅仅做了一个权力场上合适的选择,并没有发现,其实是自己唯一的选择一样。
果然,谁是我敌人,谁是我的朋友,这个问题,常问常新,因为看问题的角度,想要的不一样,还有局势变化,有不同的答案。
而今何夕想在北京,这个局部地区,形成一个新的商业模式。也就是市场商品经济。能做的只有将勋贵们拉过来成为产业家。但是问题也就来了。
勋贵们对此其实并没有太多的积极性的。
因为他们依赖权力生产,而不是任何产业存在,不管是土地,还是其他产业。
所谓的食利者阶层,他们永远对权力产生最强大的渴望。其次才是其他东西,而金钱这东西,对他们来说,说阿堵物有些过分。但是到了一定数量,也就那回事了。
权力与资本结合,所谓官僚资本,对生产力本身也没有太多积极的影响。但问题是,金钱本身就是权力的一种。
很多时候先进与否是比较而论的。后世官僚资本,自然是大毒草,而这个时代,肯用钱,或者说的经济的方式地剥削百姓,而不是直接上手抢,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肯发工资,而不是将人圈起来当奴隶,已经算可以了。
发展也要一步步的来。
知道方向是一回事?做事的方式方法是另外一回事。
何夕上门求人入股投资,根本是自取其辱。不仅仅主动权落入他人之手,还会引发种种问题。比如压价。何夕很有可能失去掌控权力。所以,在何夕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以利诱之,以利导之,让勋贵们发现这是一个发财的机会。
但是怎么引诱,何夕没有思路。这才是他找杨震来的原因。
作为何府的外管家,何夕在商业方面的幕僚。甚至何夕觉得,就经理人而言,也算是当世一流的。要知道国子监可不是谁都能去的,能进国子监最少说完文化,智商等方面没有问题的。
而国子监出身的人固然多。但是很少,或者几乎没有去经商的。更不要说做成大商人的了。
杨震也算是独一份。
杨震说道:“大人其实想差了。这一件事情,我家参与与否是其次的。最重要的是,让他看见赚钱。是不是我家赚钱,并不重要。”
何夕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怎么办?”
杨震说道:“大人,学生不是已经出手了?”
何夕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就那个张大郎?”
杨震说道:“对,我粗粗做了一个估算,张友直做的都是很简单纯土方活,如果快得好,半个月就行,慢得活,一个月也可以,张友直只要不是太黑心,最少有一百两的纯利润。一年下来,近千两。自然会引起很多人加入。北京府十几个县,还有几万人丁的。他们自然会蜂拥而至。我再敲敲边鼓,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出手的。大人,就好好处置一番。然后让他们通通人情,大人您再最后一步,不就可以了。”
何夕愣了一会儿,说道:“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杨震说道:“大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看那些勋贵的。但是我看得很明白,一个个眼睛长在天上不说,从来觉得全天下的好东西,必须有他们一份才行。开海以来,我在海上也有几个朋友,都是各家勋贵的管家。各有出身,有的干脆是军中旧将。能力都还不错。将主家的商号经营得很好,但是这几年,你也知道,海上的买卖涨幅比较少了。不可能如之前了。结果,好几个都被处置了。以为他们中饱私囊,最好的结果就是闲置。有人干脆扔进海里了。”
“大人,你是陛下故人之后,又是驸马之尊,他们对你从来说是客客气气的。对其他人可不是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