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何夕做事为先,栽培党羽,不过是顺带的事情。毕竟,很多时候,身边没有人是不可能做事。即便推动工业化,也是需要人手的。但是这种对人手的需要,与而今的需要是完全不一样的。
如果说,何夕之前是精益求精,寻求志同道合之人。甚至栽培学生。但是而今不一样,何夕要迅速将声势给拉起来。否则的话,撑不起这个场面。撑不起这个场面的话,很快就会被其他人打压了。
看解缙的样子就能看出来,朱元璋的意志,就是朝廷风向。而想乘着这一场好风,送我上青云的人,不仅仅是解缙一个人。
只是这些人或许不在乎什么新法,也不在乎何夕的学问。
只在乎权势官位,而何夕还真离不开他们。此刻何夕才感受到王安石局面,何夕在明朝经营才几年。而王安石养望天下三十年,上台之后,明知道新党中人,有很多人是不靠谱的。王安石也只能硬撑着。
因为没有这群人撑着王安石的新法,根本立不足。
而今何夕也是一样,只是何夕比王安石好一点,因为朱元璋可不是宋神宗。
但是该准备的事情也是要准备的。
这其实也是姚广孝的担心的事情,朱元璋让何夕担任变法的旗手,对何夕是危机,也是机会。有些时候何夕现在还没有想。但是姚广孝已经想了,何夕的官职定然会有一个很大的提升。
否则不足以撑起这个担子。
他担心何夕被骤登高位冲昏了头脑。见何夕还是将变法之事局限于辽东之地。这种小心谨慎,也就安心多了。只是稍稍提点一下而已。
何夕说道:“辽东的事情很好办。”
姚广孝说道:“那改易大明律的事情,也很好办,此事最大的问题,应该是翰林院。”
何夕心中一动,说道:“你说是刘三吾?”
姚广孝说道:“正是。其他的事情暂且不谈。这一次最大的阻力,应该就是此人。”
何夕摸着自己的胡子,心中暗道:“这老头不好对付啊。”
……
这一件事情一旦确定,消息很快就传出来了。
毕竟,这一件事情也不存在什么保密的必要,大明律作为大明最根本的法律文件,对大明律的改易,不可能有什么私相授受,必然是光明正大。既然如此,也没有保密之必要。
更不要说,解缙回去之后,立即开始了动作,对残民害民之事,礼法之吃人之事,饿死事小,名节事大,这一类的事情,进行了强烈的批判。提出天道好生,生民至重等观点,并称,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此仁义,孔孟自取也。今人以我之仁义,度他人之心。令人必取之。以我之道,使他人之必殉之,如此,三皇五帝仁道之盛,吾仰慕之至,能得教授,虽死无憾,如此,吾可令彼代我追随三皇五帝于地下,以彰吾崇道之诚。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当然了,丁显这边也有回应。丁显文笔义理,不在解缙之下。是那种不论正反方,只要拿到议题,就能喷出花来的。
他一一应对,不落下风。
但是他明显已经感受到风声不对。
只是他此刻还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变化。
等方孝孺等人将丁显请过来之后,丁显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然了,方孝孺知道也不多。只有太子的只言片语。太子也没有多说,只是提点方孝孺,陛下要重修大明律,准备令何夕主持此事。
但是短短一句话,方孝孺这样的人已经能从其中嗅出不少端倪了。
而今能在方孝孺圈子里面的人,也都不是寻常人。其中地位最低的也就是丁显了。只是丁显在外面影响力很大。在这里才有一个位置。虽然儒家对有些新事务接受得比较慢。但是,作为权力漩涡之中的政客。对斗争是要有敏感性的。报纸喉舌,已经成为权力斗争之中关键的一环。因为很多时候,每一个派系的中坚力量都是很少。真正决定历史发展的,是沉默的大多数。
正是孟子所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而报纸,就是宣传上的利器,自然也是权力斗争中的神器。
丁显说道:“诸位大人,大明律乃是陛下手订。承唐宋令律,刑罚上加重之外,内里一脉相承。其中没有什么可改易的地方。这会不会陛下,修改量刑之意。”
方孝孺摇摇头说道:“不会,数日之前,江苏席家高利贷案,陛下朱笔勾了一百多人。没有一点要开恩的意思。如果陛下真要开恩,在此之前,不会毫无征兆。而且主持这一件事情的人,不会是何夕。因为是太子才对啊。”
此言一出,下面纷纷点头。
大明律其实很完善的,算是中华法系的代表,大清律其实就是在大明律上面修修改改的。唯一的问题是量刑问题。开国之初,朱元璋以乱世用重典为由,大明律量刑普遍的比唐律重,特别是在一些道德罪,通奸,红杏出墙,或者兄弟相争,等等。这些罪名上有明显的加重。
所谓脏唐臭汉,唐代对男女桃色的事情,其实并不怎么在乎。但是到了明代这里,却演变成这个样子。自然是因为理学主导与影响了。
当然了,这里他们想说的减刑,减的可不是这些刑罚。而是关于官员的,比如贪污多少两入刑,多少两杀头,多少两剥皮充草。贪污六十两就剥皮充草,简直是太可怕了。
这仅仅是一个典型,朱元璋不仅仅重典治民,更是重典治吏。他充分向天下展现了一件事情,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想做官的人是很好找的。
天下官员对大明律都有意见。
即便这些清流是比较清廉的。但是谁也不像在这样高压的状态之下工作。一个不消息,就要带着枷锁上朝,再一个小心,就要下狱,而且待遇单薄。甚至有人夸张到,上朝别妻子,都不知道晚上能不能回来的地步。
似乎每一天早上他们都摸自己的头,问一句,吾头尚在否?
只是,他们也知道,对减轻大明律的量刑,算是对天下官员施恩的事情,恩出于上,这种明显做好人,得人心的事情,自然是太子来做,区区一臣子,如何能与太子相比。
太子将这声望揽在手中,那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何夕如果将这声望揽在身上,是祸不是福。
刘三吾叹息一声,说道:“该来的终究要来了。陛下的心意,在数年前就变了,而今才动手,算起来已经很长时间了。甚至我都觉得这一件事情,不是陛下的性格了。只是陛下从来是雷厉风行。但是从何夕进入国子监,到而今,已经好多年了。能让陛下忍这么长时间。考虑这么长时间的事情,必定是大事。只是这大事,定然对圣学不利。”
几年前,宋讷与何夕在国子监上一场斗法,是浅尝辄止。宋讷身死,刘三吾下放到下面走了一圈。其实那个时候刘三吾内心之中,就由预感了。何夕在陛下的栽培之下,总有一天,会再次站在他们面前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一天终于来了。
甚至不好说,是快是慢。
大明律虽然是律法,虽然刑罚过重,但是整体核心内河却是理学的。这是他们不可能放弃的。如果这都能放弃,那么还有什么不能放弃。
但是不放弃就行吗?
让刘三吾不由的想到宋讷,他心中暗道:“宋兄,如何你在这个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