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立五十多岁,一身铠甲。依然有白发从头盔下面偷偷的冒了出来。
他坐在马上,极目远望。
却见十几里都无遮无掩呈现在他的面前。
这就是河北平原,地面起伏很小,一眼就能看到很远很远,几乎能看清楚的完整的地平线。
此刻,数万大军,十几个卫在的指挥之下,次第进军。
所有卫所军队都是呈三排纵队前进,每一个纵队之间,相隔百余步。这百余步,也不是完全空档的,有很多马车就在纵队与纵队之间的空间行动。
每一个纵队,其实都是一个营。每一个营千余人,每一个纵队都有里许长,整个队伍延绵数里。而这样的行军队列,也不仅仅这里。
其他地方也有。不过,那要有望远镜才能看见了。
吴立心中红暗暗思索:“这个办法,似乎不大行。还有改进的空间。”
吴立如此布置行军,也是有深意的。
纵队行军,周围有百余的空间,也就是说,一旦遇到骑兵袭击,就能立即转换为方阵。而百余步的距离各纵队转换为方阵之后,是一个可以互相支持的距离。
而纵队之中的马车队,辎重队,也能在方阵的掩护之下。
只是数万人行军,队伍有些太拥挤了。吴立不得不将整个第一军,分成前军,中军,后军,三部分。这才将全军安置好。不至于,军队绵延数里。
首尾不能相接。
其实,这也是军队火器化之后,一个重要变化,之前冷兵器交战,几十万进行,只要安排好道路,不拥挤在路上就行了,安排好食宿就行了。
而今要考虑火力空间。
彼此之间不互相影响射界。否则,一旦遇见敌袭,很有可能自己与敌人混在一起,手中的火铳根本不能开火。
形成混乱的局面。让人抓住破绽。
不过,这些东西。这一段时间整军太过仓促。很多事情都没有定下规章。如何行军这一件事情,只能任下面人自由发挥了。
而吴立之所以能被选中,作为老将担任起第一军的重任。就是吴立虽然年纪大了。理解能力下降了。但是他却一直琢磨,喜欢学习。
他原本是草莽中人,打仗全靠勇猛,后来跟随长枪军谢家事败了。虽然跟随明军打满全场。但是都没有什么主要任务,更多是给其他人打下手。这才起了学习之心,刚刚开始学习的兵法。后来与纳哈出交战的时候。
吴立当时正在辽东修建城池,立足未稳,纳哈出骑兵来袭。城池未完。吴立令人当城墙缺口列阵,纳哈出来攻的时候,忽然让出缺口,弓弩手从城头上,箭如雨下,让纳哈出骑兵大惊,就亲当锋矢,带头反攻。一举将纳哈出击败。然后援军云集,纳哈出只能退出辽东。
已经有智勇双全的感觉了。
后来何夕来辽东,吴立受命屯田,非常得刘璟看重,就是因为吴立在屯田这一件事情很下功夫,得到的成果都比别人好。
甚至刘璟一度想让吴立转武为文,给他打下手。
但是吴立才不干的。
吴立倒不是看不起文官,毕竟天下太平,吴立不觉得将来有什么仗打,他也年纪大了。今后估计也不能上战场了,文武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是,吴立戎马半生,身上还有一个世袭千户,这是可以传之子孙的富贵。他岂能放弃?
而何夕后来编练新军,在原来的将领之中选拔合适的将领,做出一分考题,让下面人做。大多数都是数学问题。无他,军队现代化,或者近代化。本质上,是用数学代替经验的过程。
只有有数学底子,很多战术都很好理解的。炮兵射击射程频率,决定了炮兵阵地应该怎么建设。火铳的射程频率杀伤力,是所有火铳军阵的根基所在。
不理解这些东西,很多东西,根本无法沟通。
而吴立是其中数学底子最好的一个人。
毕竟,何夕组织的屯田想要做好,是需要理解何夕的思路的。而何夕的思路之中,本来就有大量的这样的内容。
有了这些准备,才有了吴立而今的脱颖而出。
“报。”一名斥候飞奔到吴立身前,说道:“第三军王统指报一路平安。”
吴立说道:“知道了。也回他,一路平安。”
这也是吴立确立的规定。第三军就在吴立以西三十多里处。为了防止被个个击破。每一个时辰,都要有他探马来回禀报一次。
确定对方的情况。
这种联系中断一次,可能是探马路上遇见什么事情了。中断两次,就很危险了。中断三次,几乎可以确定,对方遇见了敌人。就要针对性侦查了。
“报。前军已经到了浮河。”又一个斥候飞奔而来。
吴立说道:“令前军就地扎营,修建浮桥。并营造营地,等中军,后军与之汇合。明日再渡河。”
其实而今才不过是午时刚过。
下午还有大把的时间。只是吴立太过谨慎了。
虽然说浮河并不是一条很宽的河流。但是他依旧担心被敌人击于半渡。宁肯用一天的时间,搭建浮桥。以求明天,大军一起渡河。
这里所说的浮桥,并不是一座两座,最少三五座,才能让大军尽可能快的通过。
不至于被浮河分成两个集团。
“是。”身边的斥候道。
吴立又看看河北平整的土地,心中暗暗一叹:“今年的收成算是完了。”
而今是春末,大军如此行军,自然不可能仅仅走道路,必须在田亩之中开出路来。只是如此一来,这些麦田,几乎是完了。
但又能怎么样啊?
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
“这是属乌龟的吗?”盛庸暗骂。
盛庸对于第一军做了很多攻克。此刻的他带着三五个护卫,就隐藏在浮河南岸,用千里镜偷窥浮河北岸,却见浮河对岸,无数人在安营扎寨。
附近有树木的,将树木砍了做寨墙。
如果没有足够的树木,将大量辎重车横成一列,形成一道防线,外面在挖上壕沟,矮墙之类的。如此一来,营地就有了雏形。
吴立打了半辈子仗,最是老道不过了。安置扎寨的基本功,更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了。
这也罢了。盛庸本身就没有想过袭营。
只是,河道边上大木桩,却引起了他主意,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是用来搭建浮桥的。单单他能看见的浮桥就是十座。
也就是,吴立会让军队尽可能快的通过这一条河。
盛庸想要击敌半渡的想法,几乎不可能了。
当然了。吴立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因为浮河算不上一条大河,搭建浮桥也很容易。
就在盛庸想要再看的时候,忽然身边的人说道:“大人,对面的夜不收过来不少。再不走,恐怕就要被发现了。”
营地外围自然要有骑兵警戒。只是只能渡河的骑兵很少。疏漏很大。但是而今不一样了,既然已经安营扎寨,腾出手来了。自然更多的精力投入对岸的警戒了。
盛庸叹息一声,知道自己伏击对方的想法,已经不可能了。
他也不能将自己的安危陷入别人控制之中,说道:“撤吧。”
于是,盛庸只能带着几个护卫翻身上马撤走了。即便盛庸如此小心,依然让北军探查到这里的动静。只是对面有大军的接应。几个斥候只敢远远的看着,不敢冲过去。
不过,即便这样盛庸也算是暴露了。
这里大股骑兵出没本身就很可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