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叹息一声,说道:“岂止,你不知道。朕也不知道。不过,朕想来想去,还是要请魏国公出山为好。宋国公乃是魏国公部下,魏国公乃我朝名将之首,用魏国公朕放心。此其一也,魏国公性格向来冲谦,而宋国公却不是一个安稳的。此其二也。宋国公没有子嗣,而魏国公有子嗣。此其三也。最后,魏国公的身子骨比较弱。”
丁显听了,心中暗暗叹息,最后一句太直白了。
魏国公作为大明名将之首,何止宋国公是他的部下,几乎而今大多少将领都当过魏国公的部下。单单是魏国公出山这一件事情,对南京就是极大的利好。足以弥补之前败仗的影响了。
可以说,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们都不相信魏国公徐达会打败仗。
单单这一点好处,就是足够朱允炆的改变倾向了。
魏国公性格之中暴烈的一面,早就收敛起来了。自从何夕见到魏国公徐达到现在,魏国公给人的印象,从来是提拔后辈,宽容大度的好好先生。
这固然是魏国公本性之中有宽厚的一面。
但是并不代表魏国公仅仅是这样的,毕竟在乱世之中杀出来,成为军神的人物,真一点脾气都没有。谁也不相信。
只是朱允炆也如同丁显一眼,仅仅看到了发财立品,修身养性的徐达。没有看到几十年前,在战场上拼死的徐达。
自然觉得,徐达好说话,宋国公冯胜不好说话。更引申一步,那就是朱允炆更相信魏国公的忠诚,而不大相信宋国公的忠诚。
至于,魏国公有子嗣,之所以成为优点,就是有了子嗣,就有了弱点。有了弱点,就好拿捏了。
不管是魏国公与宋国公,都死硬不低头的话,朱允炆还真拿他们没有办法。但是一句话,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自己孩子想想吧。他们可以头硬,他们的儿子却不敢了。
最后一句,最为露骨。
那就是魏国公的身体不好,缠绵病榻是真的。
朱允炆不知道徐达病情的真实进展。但也知道,徐达命不久矣。多则三五年,少则一两年。
军务改革是一件大事,一旦做成这样的事情,在军中就由深远的影响力了。
朱允炆不希望军中有一个能压制他的存在的兵头。
所以,徐达做这一件事情,影响是最小的。无他,徐达即便什么也不做,他在军中就没有影响力吗?不可能,即便徐达一直限制自己,自我约束,也改变不了门生故吏满天下的局面。
而徐达做了这一件事情,固然对徐达的威望有一些巩固。但是徐达没有几年寿命了。
等徐达蹬腿了。
新任魏国公能继承徐达的爵位,但继承不了徐达的威望。
几乎上,朱允炆将徐达算计到死了。要让徐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这让丁显也稍稍有一些不适应。
丁显说道:“只是陛下,魏国公恐怕不愿意出山。”
朱允炆淡然的说道:“那是你的事情了。”
丁显明白,这一件事情交给他去做了。
丁显说道:“臣这就为陛下探探魏国公的口风。”
朱允炆说道:“魏国公元老重臣,你代朕去慰问一下吧。”
“是。”丁显说道。
……
魏国公府的中门大开。
迎接圣旨。
这对其他家族来说,是很稀奇的事情,但是对魏国公府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在洪武年间,朱元璋还在这里住过。
圣旨什么的。更是隔三岔五到。
即便来到建文朝,朱允炆也对魏国公恩宠不断。逢年过节,都有赏赐,甚至偶尔想起了,还有额外的赏赐。几乎上,只有朝廷对外有赏赐,不管赏赐什么,魏国公府都是头名。
迎接圣旨,魏国公府早就有了一整套流程了。
只是这一次,与其他的时候不一样。
丁显做为朝廷中的大红人,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些赏赐而来的。
在赏赐过后,自然求见魏国公。
一番交谈之后,魏国公让徐辉祖将人送出去。
只是徐辉祖觉得,丁显的脸色似乎有一些不大好。
他回去之后,立即去问父亲,说道:“父亲,这位丁大学士,来家里做什么?”
徐达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
他此刻坐得很直,并不是不想往后面靠,而是不能。靠上去整个后背都是疼的。
还好而今是夏季,徐达的身体才好些。
到了冬天,徐达的身体就更加无法支撑了。
徐达淡然的对儿子说道:“咱们这位陛下,希望我出身主持北线大军。”
徐辉祖大吃一惊,说道:“陛下怎么能这样啊?父亲您的身体,怎么还能出掌军务?”
徐达说道:“我自然是拒绝了。不过,我看这位陛下,不会轻易放弃。”
徐辉祖说道:“那该怎么办?”
徐达说道:“怎么办?傅友德是不是快到京师了。”
徐辉祖说道:“按行程算,再过两天就会渡江了。”
徐达说道:“你将这一件事情告诉傅友德。让他自己想办法。”
徐辉祖说道:“孩儿明白。”
以徐家的能力,将这个消息通报给傅友德,是很简单的事情。只是之前徐家一直不参与朝廷大事而已。
徐辉祖办完这一件事情了,心中有些犹豫,说道:“父亲,陛下如此病急乱投医,可见前线战事,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地步了。父亲有什么妙计,能扭转局面吗?”
徐达叹息一声,说道:“我这一辈子最听不得什么妙计,都是读书读傻了的人。真以为天下之争,是什么奇谋妙策可以定的。刘伯温倒是屡次奇谋,但是他为什么被李善长压得死死的。无他,打仗,说白了,就是人多,粮多,兵多,而不是什么奇谋。而今我气力不计了。如果年轻几十岁,研究火器战法,也未必比得上何夕。更不要说现在了。所以傅友德想要照搬何夕的办法,在我看来是最合适的手段。只是,有些事情,别人租做的。你却做的。”
“这才是问题之关键。傅友德到底是一个愣头青。一辈子都是。根本不知道庙堂之上与沙场之争,完全是两个世界。我看傅友德危险了。”
徐达也算是少数能将庙堂与战场玩明白的将领。其实徐达对庙堂也不是太明白。他最少明白一点,那就是庙堂不是他可以玩的。在战场上,他所向披靡。在庙堂之上,他徐达不过是一个新兵。
所以,徐达几十年如一日,不揽权,不干涉朝堂,安分守己。完全听朱元璋的。朱元璋说什么就是什么?
颇有水利于万物而不争的境界。
才让徐达安安稳稳的渡过了整个洪武时代。
但问题是傅友德不是这么想的。傅友德从政治上从来是很活跃的。这种活跃在洪武年间还是被压制的。历史上,傅友德其实未必在朱元璋的必杀名单之中。但是最后,还是杀了。
很多时候就是傅友德受不得委屈。
而政治很多时候,就是要受委屈的。
在徐达看来,傅友德杀蓝玉不错,嫁女儿给朱允炆也谈不上错。但是两者加在一起,就由问题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傅友德还想染指天下兵权,更是主持军事改革。
可以说每一件事情都是正确的。但是所有事情都加在一起,却是大错特错了。
徐辉祖说道:“那父亲给傅友德递话是什么意思?”
“我让傅友德出来闹一闹,让这些人别来烦我而已。”魏国公徐达淡然说道:“不过是想清静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