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夕说道:“黄河沿岸,有南军数十万,徐达为帅。且不说,徐达难以争锋,即便是能打下来,我们的损失会有多大?而且我们要吸收河间之战的经验,那就是多开辟战场。我们多开辟的战场,能保持火力规模不下降,而南军即便有人手,难以有相媲美的火力。”
“与南军在黄河沿岸相持,另外开辟战场?开辟什么战场?山西吗?”朱雄英问道。
何夕说道:“这个还没有想清楚。不过,另开战场,却是最符合我们的战略。”
山西战场是有一些不太合适的。
山西重岩叠障,只需守住几个关口,纵然有再多的兵力也发挥不出来。
更不要说守山西的是耿炳文。
虽然历史上耿炳文与燕王对阵,并没有什么上佳的表现,但是耿炳文最擅长的不是进攻,而是防守。他是防御战的专家,以孤军牵制张士诚的主力。
这不是谁都能办到的。
还有不攻山西,直接进攻西北地区。这也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后勤问题。
从北京往陕西方向,通过山西是最近的,而且进入山西之后,还可以利用汾河等河流水运。但是绕过山西,从大同直接越过黄河进入陕北地区,不是不可以。
是理论上可以。
无他,陆运的效率太低了。
千里运输,运费乃是运输物资的数倍,乃是十数倍。根本是得不偿失的。特别是在火器时代,军队对后勤依赖也是完全不一样的。冷兵器时代,就粮于敌,无后方作战,也是可以的。
但是在火器时代,几乎是不可能了。
从大同到陕北,这个进攻路线,几乎不可能维系一个火力满编的军作战。也就是说,绕过山西进入陕西作战,固然让南军难以招架,但是也让北军难以维持,更不要说,山西耿炳文会不会对后勤线动手。
另辟战场这个整体思路是确定的。倒不是不在黄河沿线打仗,只是不谋取在黄河沿岸取得确定性胜利,甚至何夕还担心,大军渡过黄河,被人用来一手以水代兵。
不要高估这个时代将领的底线。
在元末乱世之中,有时候是底线越低的人,才越能活下来,并取得成功。
只是而今,大家都功成名就,发财立品了。但是将他们逼得绝境。他们未必不会重操旧业。
“那彰德府之战的军费是不是拨下去?”杨士奇问道。
何夕一愣,说道:“这钱还没有下发?”
彰德府之战,其实就是盛庸所设想的豫北战役。彰德府就是后世的安阳。叶沈与铁铉早就想继续向南打了,将这一片地方给打下来。虽然铁铉而今仅仅是河北巡抚。但是山东河南黄河北的土地,都归他管。
而今铁铉是一个大河北巡抚。
将来天下定鼎之后,铁铉一个内阁大学士是少不了的。
其实,河间之战后,顺势就能扫平彰德。只是奈何河间之战各种收尾的事情从来不少。这一件事情也就耽搁了。
杨士奇说道:“下面催得厉害,只是我总是要为朝廷留一些余量的。”
杨士奇的心思也很简单,在河间之战后,朝廷的大笔开销不少。甚至有一些开销,在支出之前,杨士奇也不知道有多少。这个时候,能抓住的现金才是最重要的。
彰德之战,在战略上,是熟透的桃子,垂手可得。甚至越拖问题就越大。但是奈何,在杨士奇看来,前线的一时胜负,比不上后方的财政健康更重要。
何夕说道:“那就给吧。越快越好。”
杨士奇说道:“是。”
……
何夕忙完了这些事情,回到家中。
下面人来报,有一个联系来拜访他好多次。
何夕淡然地问道:“这个人有什么特别吗?”
随着何夕地位提高,想要见何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见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不管等多少天,拜访多少次,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下面人也不会报上来的。
“大人,此人是从西南会馆来的。”
“西南会馆?”何夕说道。
“正是。”下面人说道。
何夕心中暗道:“沐家。”
对西南会馆的背景,何夕自然知道。何夕不在乎这个人,但是他必须在乎沐家。沐家在云南的地位就不用说了。而今沐家在云南的地位,比不上历史后期,那个时候沐家已经在云南镇守数代了。
而今沐家在云南才是第二代了。
甚至沐家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沐家会世镇云南。
从历史下游看,沐家世镇云南似乎是理所当然。但是实际上,沐家世镇云南有很多巧合。其中靖难之战,就是很大的巧合,靖难之后,永乐年间,西南虽然投降燕王,但是这里面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否则永乐也不会一辈子都在找建文余党。
沐家成为永乐稳定西南的重要工具。
再加上西南土司的确很乱,需要有人镇守。
时间一长,沐家世镇就成为事实了。后面朝廷就因循了。
如果说后面的各朝,有意延续沐家世镇的局面,那么刚刚开始的时候沐家自己也未必有这个世镇的想法。
不过,这都是后话。
何夕对沐家注意,就是因为沐家的实力。虽然北京对南京占据了一些优势,但是总体上来说,北弱南强的局面依然存在。所以这个时候,能从朱允炆的阵营之中拉过来一个人。既削弱了敌人,又壮大了自己。
何乐而不为?
何夕说道:“查过吗?”
“查了,是从西南来的。但是具体在西南是什么状况,就不知道了。”下面的人回答。
何夕也明白,他的情报网还到达不了西南地区。查不明白也是很正常的。不过知道对方是从西南来的,这一点就足够了。
何夕说道:“见见吧。”
片刻之后,赵宗寿过来了。见了何夕立即行礼,说道:“草民见过首辅大人。”
何夕说道:“起来吧。沐家派你做什么?”
赵宗寿说道:“草民不是沐家派过来的。但也可以算是沐家派过来的。”
赵宗寿不是没有想过别的办法,但是想来想去,实在是没有办法。他在北京人生地不熟的,靠他自己根本进不了何夕的大门。只能想办法借别人的名头。能借得名头,也只有沐家了。
毕竟沐家算是西南最大的山头。
但是借名头归借名头,但有些事情,不能做得太过明目张胆的。如果他现在说是沐家的人。甚至不用何夕出面,何夕手下的人与白先生一碰头,岂不是露馅了。
到了那个时候,可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了。
这话所以说得有些含糊。
何夕根本不搭话,只是冷冷地听着。听赵宗寿有什么好说的。
赵宗寿本来想等何夕发问,但是见何夕不问,只能继续说道:“草民,乃是龙州知州赵宗寿,为南京伪朝所免。而今西南各家土司,苦南京久矣。还请首辅大人主持公道。”
何夕听了赵宗寿的官职,心中不住盘算,终于想起了这个龙州知州是何许人也。
他思忖片刻,心中已经想过很多事情,对己方的西南政策考虑了一下,终于决定,要给赵宗寿一个机会。毕竟在何夕看来,历史上的改土归流将西南归为王化,固然不错。但是如果计算成本与产出的话,就不是太划算的。如果西南土司给的助力足够大,何夕不介意有一些让步的。说道:“既然有官职在身,就不要自称草民了。”
赵宗寿大喜说道:“下官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