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校门,顾洛北径直往毗邻哈佛大学的波特广场站走去,准备搭乘红线地铁去参与演出。走进地铁,就可以看到一个两百多级分为两段的扶手电梯,站在坡度十分陡的电梯上,让人有一种走进地道的空旷感和幽深感,迎面有许多只用铜铸成的地铁建设者的劳动手套模型,不规则地散落在电梯扶手旁。抬头可以看到顶上挂着一块块画作,近看是分开的,远看则能够铸成一幅幅画面。
波士顿,美国最古老的城市,地铁于1897年建成并投入使用,也是美国最早的地铁。地铁在英国称为Tube,法国人叫做Metro,美国人则说Subway,但在波士顿是以英文字母“T”字为代表的,据说是取交通运输(Transportation)之意,但在顾洛北个人看来,却是根据英国的叫法沿袭而来的。
和纽约地铁的匆忙高效不同,正如波士顿不紧不慢的生活节奏,这里的地铁也相对来说悠闲了许多,发车和到站时间都相对来说随意许多。在这条使用逾百年的地铁站里行走,地铁就像是百年沧桑的老人,而城市里生活的人就彷佛他怀抱里的婴儿,地铁里许多陈旧的设施显然有点不能承受历史之重了。光线幽暗的走道里,墙壁和地面脏脏旧旧的样子,沿着布满涂鸦的墙壁往上看,屋顶更是沾满了黑黑的灰尘,很适合拍摄惊悚片。
今天顾洛北运气不错,才走到铁道旁,就看见波士顿那特有的宛若加长公共汽车的三节地铁车厢,红色的车身表示着地铁红线。
走进车厢,虽然只有三节,但乘客并不是很多,比起纽约上下班高峰期时的拥挤,这里倒有些悠然见南山的清闲。尽管车厢收拾得很干净,但一靠就知道上了年份的。座椅上的皮套不少已经裂开了口,露出里面黄色的海绵,仅仅只是随便用电工胶布补贴之后就继续使用;地板上的油漆已然斑驳。
车厢门不是高科技的自动化,而是全部需要手动,所以需要下站时,必须提前站到门口,用手去打开车厢门,否则就会错过站了。运气不好时,还会碰到个别车厢门出了故障,不能完全打开,只能侧着身子才能进出。
顾洛北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把吉他放在了地上靠着旁边的沙发,然后从包里掏出一本“双城记”,开始翻阅起来。波士顿的地铁可不比纽约准时,三不五时就来个晚点,所以顾洛北已经习惯在地铁里看书了,即使今天是去参加演出,宣传单曲,也依旧保持了平时的习惯。
车厢里也不止顾洛北一个人看书,大多数人手里都捧着一本厚厚的专业书籍或者小说安静地阅读中,小部分人则专心听着音乐,还有一部分人正在玩报纸上的填字游戏,甚至于写功课。要不是车厢一直在轻轻地摇晃,耳边还有低低的风声在地道里穿梭,车厢安静地几乎让人误以为是图书馆。
摇摇晃晃地行进了许久,听到报站的声音,通知公园路站就要到了,顾洛北合起了书,把东西收拾好,就往车厢门走去。待顾洛北站在门口时,正好到站了,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开门。老旧的车厢刹车之后还晃了晃,顾洛北确定车子停稳了之后,这才打开了车厢门,随着稀稀拉拉的人流往外走去。
这里是红线和绿线的换乘站,是波士顿最大的站点之一,所以人潮稍微多了一些。不过依旧是无法和纽约相提并论的。
公园站的车站内部显然经过了翻修,至少天花板重新粉刷过了,也干净整洁了许多,但随处可见的涂鸦和斑驳,依旧顽强地彰显岁月留下的痕迹。
由于时间还足够,顾洛北边走边看,倒像是来郊游的,十分惬意。走到地铁站出口时,看到右手边一副宽六英尺高五英尺(1.85米*1.55米)的巨大海报,不由停下了脚步。
以白色为背景的海报上是一个可爱的女性卡通人物,坐在一条素色长椅上,右手举着一杯星巴克咖啡,脸上带着清晨的惬意。想来,这应该是星巴克的广告。
不过此时,这个女生卡通人物的头顶却用黑色碳素笔画上了一朵巨大的乌云,还有雨滴稀稀拉拉地坠落下来。显然,在海报上作画的人心情不是很好,顾洛北站在海报面前,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脸色木然、行色匆匆。瞬间就明白过来了,城市里生活的上班族,每天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枯燥无味地重复着,这种缺乏激情的生活,即使是阳光明媚的日子,天天呆在办公室里也是无法欣赏。难怪即使这个可爱的小女生表情惬意,却有人添上了一朵正在飘雨的乌云。
顾洛北想了想,在包里搜了搜,找到一把红色的碳素笔,就在这个卡通人物拿着星巴克咖啡的右手上画出一把红色的雨伞,把头顶上的雨滴都遮挡住了。
退后两步看看,那女生卡通人物脸上的惬意又再次轻松起来。笑了笑,顾洛北才又迈开了步伐,往前走去。
舱口壳剧场是波士顿有名的露天表演台,每当夏天来临的时候,波士顿就被音乐表演所充斥,其中以位于查尔斯河畔的舱口壳剧场最为有名,超过八成的表演活动都会在这里举行。舱口壳剧场是一座露天表演台,有点类似音乐台,所不同的是它的规模要大得多,附近的腹地也大得多,美丽得多。大片绿色的草地从舞台前段延伸出去,其后就是视野开阔的河滨带状公园,平时就是一个休憩郊游的好去处。
这里一次可以容纳三四万人同时再次观看表演,而不会影响到附近的交通,观众更是可以随意找一个喜爱的角落,或坐或卧,轻松欣赏表演。
这里也算是忧郁心境成名的地方,乐队就在这里凭借着一首“海阔天空”一步一步走进波士顿民众的视野里。
所以,当顾洛北出现在舞台上时,台下呼唤“埃文”、“贝尔”的声音此起彼伏,显然,见到他们熟识的面孔,这让观众们很是开心。在顾洛北前往剧场的路上,还有观众拉着他对忧郁心境表示了不满,“自以为是个人物了,居然就不出席我们波士顿的演出,最讨厌这种忘本的人了。”
顾洛北和忧郁心境拆伙,分别发行专辑的事,在波士顿虽然没有满城风雨,但知道的人也不少。而此时,不知道这次表演的主办方是如何做宣传的,新闻走向又是如何发展的,才导致这些观众对忧郁心境有如此大的怨言。
但就顾洛北本人,他不介意在这个时间点继续落井下石,“呵呵,我能够走到今天,还是在波士顿大街小巷积累起来的,当然还有舱口壳每次表演的热烈反应,可是让我难以忘怀。有这次宣传机会,我当然求之不得。”这话让旁边的观众都纷纷为顾洛北叫好起来。有城市归属感的人,最喜欢听到别人对自己故乡的称赞。相比起来,缺席了的忧郁心境就越发显得不是人起来。
今天在舞台上,音响没有再出故障,顾洛北表演的是嘻哈版本的“只是一个梦”,仅仅是一个前奏,台下七八千名观众的欢呼声就铺天盖地迎面而来。顾洛北的每一个动作都可以引起台下一片巨大的尖叫,那震耳欲聋的应援让舞台的顶棚都在微微颤抖。
“如果你曾经爱过一个人,请举手!”
顾洛北的声音充满了爆发力和激情,全场所有观众无一例外都举起了右手,就连剧场旁边的公园里和路边的行人,听到这热力十足的声音,都嘴角挂上了微笑,悄然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眼前那一片手臂随着节奏打起了拍子,不知道是由谁开了头,双脚在原地合着节奏轻轻跳跃,然后就犹如有感染力一般,一个接着一个,全场都陷入了顾洛北节奏之中,就好像在最热辣的摇滚演唱会现场一般。
与周日在好莱坞露天剧场的吉他版不同,今天顾洛北的表演,在带给观众感动的同时,也带来了活力!
一曲完毕,几乎是商量好了一般,“贝尔!贝尔!贝尔!”的声音在台下连成了一片。波士顿的观众们,为顾洛北送上了最热情的应援。几千人一起呼唤同一个名字,那种直入灵魂的震撼感让顾洛北心神荡漾,不由打了一个冷战,这就是舞台的魅力,无数的陌生人因为音乐的魔力,而找到心灵的共同之处。
结束表演之后,顾洛北背上吉他又默默地离开了现场,就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只是路过的观众都热情地朝顾洛北挥手打招呼,甚至还有少数几个人手里拿着“只是一个梦”的CD,满面笑容地对顾洛北竖起大拇指,这让顾洛北的心底有一种叫做满足的情感油然而生。
舱口壳剧场的表演还在继续,夜幕已经把整个灯火辉煌的城市笼罩起来了,顾洛北往地铁站走去,准备直接回学校宿舍。
走到公园站入口的时候,顾洛北忽然想起了那副被涂鸦了的海报,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不想海报上居然又添加了东西。